夏藏一步一顿地挪到了石门前,抬头看了看,石门的上方刻着一位头戴天盖,斗魁形方脸的天神,驾着祥云盘踞在星辰之上,俯瞰终审,天神下方是一位带着高冠双手高举正在接受馈赠的首领,在其下方还跪着一大群虔诚的民众。
看见门,夏藏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轻轻敲了敲,当然是不可能有回应的。意识到自己在做蠢事的夏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力感油然而生,挠着门一阵抱怨,自己一没想过夺宝,二没想过盗墓,更不想当什么图书管理员,怎么会沦落到这番境地!
“你终于回来了么?”正在他不断腹诽老天不公时,门中清晰的传来一阵呼唤。
被吓到的夏藏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火把也差一点掉在地上,眼神死死的盯着那扇门,就怕从里面蹦出个怪物啥的。
然而等了半晌,那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不过这莫名的恐惧倒激起了夏藏的好奇心,小心将火把固定好之后,他走到门前撸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推起那石门来,只是那石门纹丝不动。
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夏藏细细检查起石门来,只不过这门上除了石刻连缝也没有。
夏藏抬头瞅了瞅两边雕得神厌鬼泣的石像,摸着下巴,脑中浮现出一个“绝地天通”的神话来,这戳天怼地的不就应了那句“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么!既然如此,身为南正的重是司理上天的,而黎为火正,司理人间,这门出现在这里,机关应该也在这位黎身上。
走到那个执矩的石像面前,夏藏上上下下摸了一通,没发现什么可以挪动或者奇怪的缝隙,不会是自己想错了吧,绕回石像前的夏藏皱着眉头,习惯性的探向胸口,那里挂着一个他带了几十年的龙形玉佩,据说是祖传之物,每次遇到难题的时候,就会摸摸它,期待灵感会降临。
摸着摸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这玉佩和石像手中尺子上的花纹很相像,夏藏立刻将玉佩掏了出来,比了一下,正巧可以严丝合缝的嵌进去。
本来夏藏以为自己来这里可能是意外,现在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倒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一切,他不过被提线的木偶而已。
果然,石门之内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好似机关开启的声音,而后这声响越来越大,面前的门缓缓向内打开了。
照明有限,门内的情景夏藏看不清楚,但他却没了之前的恐惧,一把拿起火把,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一进门,两旁各有两个圆形的青铜灯台,灯台上刻满了蛇纹,夏藏靠近看了看,灯台中竟然还存着黑色的油状物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
夏藏试着将火把靠近灯油,不一会儿,灯台还真的亮了起来,虽然传出了一股不咋地的味道,但总比未知的黑暗要好。本想转身去点另外一个,没想到石台中噌的一下窜出一流火苗,迅速向旁边划去,如流星一般点燃了远处的一个灯台。
接下来,一个又一个灯台被连锁点燃,石门之内的空间清晰地展露在夏藏面前。
而光辉带来的震撼感就更大了,在夏藏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岩洞,看着有人为开凿的痕迹,估摸着大约有一个体育馆那么大,像是被挖空了红肉的半个大西瓜一样,类似于身后的石门各个方向都有。夏藏数了一下,包括自己身后那一扇,总共有十二扇。
这个洞穴的中间是一个宽阔四方形的石台,石台的边缘有九级台阶,各个角上都立着一座两三米高的青铜雕像,这些雕像雕的都是身负太阳的飞鸟,只是飞鸟的样子各不相同而已,它们都对着中间的一根直达洞顶的巨大石柱俯首,看上去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而最让夏藏心战,僵立原地不敢上前的是石台的周围满是一具具或残缺或完整的尸骨,一直蔓延到他脚边,足有上千具,那些尸骨并不像他所见过的标本一样是白灰色的,而是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冷潮湿的洞里经过长年累月的霉变,逐渐化为了黑褐色的干尸,上面还飘着破碎的衣物纤维。大部分的尸骨还维持着死亡时候的状态,向着石台方向叩首而跪。
夏藏一阵阵的反胃,庆幸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只有点酸水在往上冒。为了不吐出来,夏藏仰头往上看,却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僵住了。
上方岩洞壁上钉着密密麻麻无数条跟电线杆一样粗的青铜锁链,如一根根血管一样纵横交错在这个洞中。
而被这些锁链紧紧捆着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青铜铸成的笼子,足有数百来个,夏藏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有些笼子已经空了,有些笼子里好像还躺着什么东西,但应该也腐烂得和地上的尸骨差不多吧!
眼前的一种种景象都太过震撼人了,这门里怎么看都不是出路啊,倒像是阴曹地府或是无间地狱!
脑子里面一片乱麻的夏藏,扯着嗓子硬是让自己挤出几个音节,再不发泄一下,自己肯定会疯掉,就算不疯这心理上也会留个残疾。
就在夏藏死命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突然后颈上一凉,一道劲风闪电般袭了过来,他跟本来不及转身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就觉得脖子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生死之际,夏藏伸出拿着小刀的手向后不断乱挥,也管不了其他。
一顿乱挥之下,好像真被他戳到了什么地方,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噭叫,夏藏就觉得自己像块抹布一样被甩了出去,撞击在岩壁上。
夏藏来不及呼痛,咬紧牙关连忙朝动静声处望去,却只看见一个白毛影子一闪而过,就消失在岩洞中,连脚印也不见一个,心下一阵恐惧,连忙退到门口的角落里,后背抵住洞壁蜷缩了起来,摸着被掐疼的脖子小声咳嗽缓了缓,脑中转过一个念想,我操,难道电影中白毛僵尸真的存在还被自己碰上了?
不会的,僵尸怎么会怕痛!夏藏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还紧紧握着刀,横于胸前,这可是自己唯一的依仗,精神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生怕漏掉一丝动静。
突然,不知道洞顶那片青铜锁链的哪个角落里,传来了几声“叮了当啷”相互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夏藏立马抬头往上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青黑色的链条之间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正凶狠的瞪着自己。发现自己在看他之后,又忽的一闪消失在锁链中。那东西肯定不是人,夏藏死死盯着那团锁链,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它从哪儿再钻出来。
便在此时,洞中的平台上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极高处掉了下来,夏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却没成想这根本就是那东西所设的陷阱。
趁这一瞬间,一团白影从他头顶扑了下来,情急之下,夏藏只来得及往护住头旁边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击,可还没来及起身,那东西就追了过来。
夏藏终于看清了要自己性命的对手,长着一张黑色的巨脸,上面满是白色的长毛,体型魁梧,要比自己大上两三圈,这根本就是得了白化病的大猿猴啊。
那白猿非常机灵,看见夏藏手中的刀,刚刚又吃过亏,这次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夏藏的肚子上。
这一脚差点没把他踹死,滚进了尸骨堆里夏藏,“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碎了,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但那猿猴还不罢休,又扑了过来,已经管不了什么的夏藏,拿起手头的东西就丢了过去。
虽然那白猿动作极快,但抵不过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砸,一个躲闪,跳上了岩壁,而后脚下一用力,直接蹦在了夏藏身上,长大嘴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它这一口直接将獠牙深深的刺进了夏藏的皮肉,尖锐的疼痛让夏藏快晕厥过去,眼角突然瞟到尸骨中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刀,用力挣扎,拼命伸过手去,拿起刀朝着那猿猴的身上就是一下。疼痛让那猿猴“嗷嗷嗷”叫着,松开了嘴,用力将夏藏丢了出去。
夏藏凭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落地的时候抱着了头缓解了瞬间的撞击力,但加上之前的腹部伤,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肩膀上还不断有血渗出。
而那猿猴被刀伤折磨的越发脑羞成怒,狂吼了几声跺着脚跃了过来,这一次是想直接至夏藏于死地,一口獠牙冲着脖颈处而去,看样子想让夏藏身首异处。
看着飞来的白影,夏藏自知避无可避,只是徒劳的伸手去挡,没想到今日竟然就是自己的死期,连顿饱饭都没有吃到。
夏藏闭上双眼,就等着最后的疼痛袭来,没想到却觉得有劲风袭过,既而就听到“邦”的一下肉体和金属狠狠撞击的声音。
颤颤巍巍睁开眼的夏藏吃惊的看到眼前竟然站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钟九英,只不过对方已经摘掉了眼镜,眉目里满是冷意,手中握着一把未出鞘的青铜长剑,看来是钟九英一剑挥开了那白毛猿猴,没好气的问道:“还能喘气么?”
夏藏点了点头,总觉得面前的钟九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小心!”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急声惊呼,那猴子晃了晃被敲晕的脑袋,不死心又朝着钟九英扑了过来。
钟九英冷哼一声,已然察觉后面那只白猿的突袭,一个弯腰先躲过一击,然后一个转身,借着旋转的力量手的剑如棍一般狠狠敲击在那猿猴的肚子上,只见那猴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了出去。
夏藏浑身一抖,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长着嘴巴愣愣的看着钟九英,自己刚跟那猴子搏斗过,它有多么强壮自己非常清楚,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轻轻一挥就直接把它这么扇出去了!
那白毛猿猴匍匐在地上,血从口中不断流出,看样子终于也没有攻击力,夏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忍着浑身上下每一寸叫嚣的痛苦,断断续续地问道:“钟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