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制服的兽耳娘端着一盘又一盘的啤酒在过道间来回穿梭。
隔壁桌客人大呼小叫的，反应特别激动，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怎么可能！”
那位头上长满锐利尖刺的客人猛然站起，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失态，继续跟桌前的同伴大呼小叫的。
伊迪亚和迪亚兹就坐在大厅，这里离吧台稍有距离，但也不至于完全隐于角落，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位置。
迪亚兹就像是随手拉出一张凳子就坐下来了一样，伊迪亚左看看右看看，无奈之下也跟着迪亚兹缓缓坐下。
“你放心，在这里，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
迪亚兹温和的声音传入伊迪亚的耳中，随着他的视线，两位姑娘微笑着向他点头，好像有些紧张和拘谨。
“华，露，向这位法师先生介绍一下这里吧~”
迪亚兹收回视线。
“你们俩把人家生拉硬拽的弄进来，二话不说的就走了，这可不礼貌呢。”
两位女子闻言又惊又喜，好像在为迪亚兹能叫出她们的名字而高兴着。
“啊啊......这位客人！”
其中那名漂亮的绿发姑娘稍稍把音调提高，热情的把手一挥，高声喊道：
“欢迎来到【牧野之森】，这里是异种族与人类共同的温柔乡~”
噢！！！！！！
其他桌的客人好像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一阵欢呼碰杯之声响起，众人大笑着，朝着这边举起酒杯。
伊迪亚见状也忙抓起酒杯，尴尬的举了举，而对面的迪亚兹就显得从容得多，向大家环视一圈，将酒杯拿起，笑着点头。
“如你所见，这里就是酒馆，不过滨水城里的酒馆各有特色，你现在看到的牧野之森......就是一个以异种族文化为特点的......”
说着，他缓缓将酒杯拿起，吞了三口，将酒饮了三分之一。
“啊......只卖好酒的酒馆。”
说罢，迪亚兹示意伊迪亚也尝尝看，眼神中充满期待。
伊迪亚狐疑的看了一眼，端起酒杯，刚凑到唇边，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我勒个去！
对于别人可能是绝对的酒香，但对伊迪亚来说这就是个麻醉剂。
这甚至让他回想起了医用酒精的味道。
当然，说得夸张了一下，但面前这个光闻着都觉得要醉的酒，他是真不敢喝。
这得是多少度啊......
朗姆？龙舌兰？
身为酒盲的伊迪亚......哦冤枉了，是身为酒精过敏加不喜欢喝酒的人，杨非易可就只知道这俩。
“怎么了？不喜欢么？”
眼前的迪亚兹一副没事的人闲着找事的模样，好似有些怂恿伊迪亚喝下杯中的酒。
啪......
伊迪亚放下酒杯。
迪亚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也就飘过脑海。
“对于滨海城，还习惯吗？”
伊迪亚扯了个非常僵硬的话题，两边的姐姐并未觉得有什么，但迪亚兹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平日里英俊又温婉的白袍法师会有这样的笑容。
“今天真是赚到了啊！”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
“两位，麻烦了~”
慢慢收起笑颜，迪亚兹向两人点点头，两位姐姐便“依依不舍”的忙别的事情去了。
“刚到，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
迪亚兹眯起眼，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还挺巧，我也是。”
伊迪亚没理由现编一个假消息糊弄过去，也只好实话实说......好叭说了一个稍微接近的答案。
“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先聊会儿吧。”
你管这叫安静吗？
伊迪亚心里吐槽道。
“不用担心，找你来只是我的一时想法而已，除了交个朋友之外，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图。”
迪亚兹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最近看的有一个歌剧挺有意思的，我很喜欢里面的女角儿波尔。”
“聪明伶俐，机智勇敢，对世界有着无穷的探索欲望，更有着一颗纯净的心。”
提到最后几个词的时候，伊迪亚感觉到他的嘴唇有些抖动。
“正如人类一样......”
“但这里的人类，是单指的人族吗？”
伊迪亚故意挑出来这个问题，他本能地想知道对方会如何回答。
会尬住？会疑惑？
都不是，伊迪亚捕捉到了迪亚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
“嗯，是一个好问题。”
迪亚兹笑了笑。
“所以在剧的最后，波尔死了，被人类认为是触犯了禁忌的邪恶之人，绑在火刑柱上烧的什么都不剩。”
“为什么？”
“......”
迪亚兹收回笑容，第一次在伊迪亚的眼前展露出一副冷漠的神态，但却让伊迪亚确信......这才是他最原本的姿态。
“因为知识？因为欲望？因为信仰？”
伊迪亚笑着，配合着他将话将继续说下去。
趁着酒意，伊迪亚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因为人类？”
噗嗤！
听见这个答案，迪亚兹不顾形象的大笑不止，边笑边摇头道：
“好一个人类，你这诡异的归因。”
他笑到肚子都有些疼了，差点咳嗽，缓了好一阵子。
“这说法，还不如说是因为有差异。”
伊迪亚倒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他只觉得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和他的谈话都莫名其妙，但无奈于这场约见一切的基石都是因迪亚兹而建立的。
不提迪亚兹不知用什么原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一现阶段强有力的把柄，就连酒馆里有没有他的埋伏......甚至是白袍法师此人是敌是友，伊迪亚都无从得知，只能慢慢陪他将“游戏”进行到底。
“你的灵魂是一个有趣的存在。”
迪亚兹又冒出一句让伊迪亚直冒冷汗的话来，他真不知道今晚他能被这位不知水准如何的法师吓多少回。
“知道原子学派吗？”
“呃......知道一点。”
“这是个了不起的学派，创始人是威廉姆斯，这位兰西王国的天才炼金术师在百年前便精准观察到了世界的本源。”
伊迪亚本想纠正他话中的纰漏，不过想到自己的确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源是不是真就只是原子，遂闭口不言。
“不过可惜的是，半年后，研究的方向就从探索微观世界，变成了研制武器装备，从军用到民用，民用的东西往往是最后才发明的。”
“这很不合理吧。”
伊迪亚皱皱眉头。
“发明者不也是从民众中来的手工制造者或者......”
迪亚兹闻言笑了笑。
“看样子，法师先生，您之前生活的地方一定没那么糟糕。”
“当王国的所有子民的权利都由国家授予，而国家又属于王室，或者说，国王。”
“那么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的任何东西，不应该都是属于国王，或者至少，为王室服务的么？”
好家伙！这个时代竟然觉醒了这样的反封建意识！
伊迪亚忍不住大吃一惊。
不过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又谈到了政治，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伊迪亚实在搞不懂他说话的逻辑，莫不成是哥谭谜语人本人么？
“所以说呢，往后的原子学派，便成了一个放弃理论研究的学科流派，有的老家伙看不过眼，就离开了各自的学院。”
“凭借自己的手艺和技能谋生，金属雕刻，装备维修，偶尔也会招雇佣兵发布几个委托，过过他们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的瘾。”
嘶......
伊迪亚听到这里，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
看到伊迪亚略有所悟的表情，迪亚兹满意的笑了笑。
“不过我们毕竟是法师出身，法师们谈的理论~在这些人的面前只是狗屁。”
好像是自嘲一般，迪亚兹顿了几秒，好像在构思着什么。
“对于魔法......你所认为的魔法是什么？”
“......”
对于这个问题，伊迪亚还真就知道该怎么回答。
“魔法是能量的转化。”
“嗯哼~”
“是......”
伊迪亚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是从虚无到存在的过程。”
听到这里，迪亚兹没有如伊迪亚料想的那样有什么疑问，反倒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我勒个去，这不应该是所谓圈子里的最高机密吗？这段话和定义可是他之前梦里梦到过的，某个超级顶尖的法师们开会讨论出的结果啊！
见到伊迪亚没有继续说下去，迪亚兹便没有再问。
“听起来，你像是领悟流的法师……好久没见过了。”
什么领悟流？
伊迪亚不解。
好像读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迪亚兹奇怪的看着他，说道：
“世间有三种主流的，公认的提升魔力的方法，你不知道吗？”
这是说的什么？我好像……有点印象。
伊迪亚努力的回忆着，挤牙膏似的挤出来几个单词：
“囤积流……变异流……还有修行流？”
“嗯哼~”
迪亚兹挑挑眉毛，解释道：
“通过熬煮煎制魔药，吞服天材地宝，注射或进行魔法仪式，从而改造身体，达到生理结构的变异的变异流；根据魔力的修习原理，通过练习和专门的训练达到与魔力更高层度的亲和的修行流；积累各类功能的魔法道具、奇迹物，以道具取胜的囤积流。”
迪亚兹数出三根手指，意味深长的看向伊迪亚，缓缓抬起第四根手指：
“更有第四种——领悟流。这是混沌法师克莱缇·塔利在其魔法笔记中所提出的综合个人修行经验的全新流派，基于修行流，以高自由度、自创自设魔法为特点，是鲜有人知晓的偏门奇技。”
伊迪亚的心脏稍微抽搐，但还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据她所说，所悟越接近本源魔力所得到的回报越强。但由于鲜有人实践，且没有合适的衡量标准，很少能见到这个流派的修习者。”
迪亚兹若有所指的看向伊迪亚，意味深长的说道。
伊迪亚只感到自己仿佛在他面前被脱了个精光，如果这些全都是针对他的试探，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
放烟雾弹了。
“其实不仅如此，领悟流。”
伊迪亚突然接过话茬，让迪亚兹始料未及。
“只要符合原理，任何魔法，仪式，都能被随心所欲的设定和编排，魔力终究只是一个法则和规律的产物。”
伊迪亚的话让迪亚兹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惊喜。
伊迪亚趁此机会，正调整好心态和策略，以戒备着眼前这位好像了解了他不少东西的白袍法师。
却又被他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唉，滨水城，这地方确实挺好，就是人太多了。”
迪亚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刚才略带惊喜的申请中恢复过来，叹了口气。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藏匿在这个城市，在各个角落里，所有你能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地方。”
伊迪亚沉默着，他今晚感觉心脏的负担真的很重。他似乎听出来话中的所指，转头环视一圈。
穿梭的兽耳娘，肚皮上刺着纹身的鳄鱼人，驮着龟壳的少女......
龙人，暗影精灵。
吆喝着的矮人，打着哈欠的巫女。
一切的一切被伊迪亚尽收眼底，的确，若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拉扯进这家酒馆，他即使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同的异种族，可能这辈子也遇不到像今天这样的......扎堆出现的场面。
“人一多呢，就容易出问题。”
伊迪亚没有打断他的话，实际上他也很好奇面前这位把他叫来这个地方是想说些什么。
“比如说，人口的管理，食物等资源的配给，钱，市场。”
“总会有某些极端的情况发生，当然，在你所察觉不到的地方，可能也隐藏着数不胜数的不为人知的交易。”
迪亚兹又一次举起酒杯，这一次，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
“比如说，魔蜥。”
伊迪亚眼神一变。
迪亚兹还是抱着那样的微笑，让人看着生不起厌恶。
“最近，那里有些可疑人员，如果你来滨水城有抱着这个地方的想法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趟这趟浑水。”
伊迪亚脸色一沉，随即想到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什么，贸然质问对方是否在暗中观察自己显然是在暴露自身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现如今的他更需要隐藏。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之前说的异种族和歌剧，还有那个明显在暗指雕金术士的所谓原子学派的退休者……
听起来毫无逻辑的散漫的话题，最终却都会扯到魔蜥酒馆，扯到他的这个委托。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想提醒他些什么……但想获得更多情报，他就必须必须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古木......
“是的……”
“我此次入城就是为了寻找一块儿古木。”
伊迪亚干脆豁了出去，召出黑色魔法书，一张图画从书中缓缓落到自己手上。
只见迪亚兹看见图画中的木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仔细看去，他的眼中只闪过一瞬的玩味，便又恢复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