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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庄威庄猛

打了三十招,辰儿已经心中一片冰凉。至此他才知道神仙宫主无疑是名伯乐,而慕容姥姥,无疑是匹不折不扣的千里马。

她的身手,为他平生仅见!

压力越来越大,他心里充满了悲哀。败念一萌,出手更是慢了两分。在第三十九招之时,慕容姥姥用“铜枪铁剑锁骨手”,连点他膻中、气海、命门、玉枕、双肩井七处大穴。

当她从他怀中搜出那张画儿时,她的眼睛陡然一亮,闪射出激越的光芒。欣喜若狂,她呵呵笑道:“想不到竟在你这儿!说,剩下的呢?”

辰儿摇摇头,没有开口。

慕容姥姥一掌击在他的背心,打得他摇摇欲坠,疼痛万分。心中充满了悲凉,辰儿恍若未觉。他的心,被突如其来的失败,压得喘不过气。

自从被阴柔、申无败、小老头、小高追杀,身负重伤在水中死里逃生以来,他几历巨变,好不容易在全无心法的情形之下,冒险习练“烟霞一袭羽衣舞”,天可怜见,竟被他误闯误打摸出了些眉目。近段时日的刻苦修炼,让他觉得武功已不输往日,而于身姿步法上,更胜从前。此时,就算阴柔亲临,单打独斗,他都有足够信心自保无虞。就是战而胜之,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现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居然只用了四十招不到,便将他擒获。败得太意外太窝囊,以致他一时无法接受。

他只觉自己简直就是井底之蛙,一向自以为是,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

……

这是大宅中靠北的一个小四合院。很精美,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天井之中,一池假山,山上种植着许多奇花异卉,层叠掩映,苍翠欲滴,溢透出盎然生意。

假山笼罩的薄雾,在阳光照耀下,袅袅娜娜地四下逸散。两只纤巧的绿毛乌龟,爬到假山山腰的一块凸地,在软软的青苔上伏着,一动不动,享受着清晨和煦的抚沐。

朝阳越过屋顶,泼洒出斑驳的金辉,充满暖意地铺在泛白的石板地上。

六七个年岁不同、神态各异的老人,此刻正散坐在天井里、阳光下,或闭目养神,或垂帘守窍,或缓舒猿臂,或手捧书卷,或口含烟袋吞云吐雾,都是一副懒洋洋怡然自得的神情。

说他们是老人,是因为内中最年轻的“湘雨剑客”陆小乙,也已经五十八岁。

“湘雨剑客”陆小乙,二十年前江湖中如日中天的人物。一套“六和剑法”,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声名之隆,在湘鄂之地,已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那么,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只他在这里,三十年前,江湖中凭一手“大力金钢爪”纵横四海,无人敢捋锋锐,连武当真武宫当家玄真子也千招惜败的雷大力。两湖武林盟主,一口缅刀打遍两湖无敌手的“神刀”燕北斗。杀了罗汉堂首座,破了少林“十八罗汉阵”,武功之高,据说比少林达摩堂首座智空大师只高不低的叛僧空净。以及介于正邪之间,行事全凭喜恶,有轻功天下第一之称的“杳杳生”花渐鸿。恶名天下,人神共愤,武功诡异毒辣,善于养毒用毒,于迷药迷香独步天下的采花淫贼乾十五,俱皆赫然在列。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近年来江湖中传得神乎其神,踏三山五岳,专门挑战武林名宿,只输与少林“达摩堂”座元智空大师的“木剑客”木桑。

木桑此时正手捧书卷,看得专心致致。一个如花少女奔到他的跟前,笑着道:“师父,昨天新来那位,你猜是谁?”

木桑头也不抬,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之上,随口问道:“是谁?莫非你认识的熟人?”

少女把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显见心里十分激动。闻言,喜不自禁地道:“真想不到,竟是辰儿。江小辰,我师弟。”

木桑抬起头,雪白的眉毛挑了挑,问:“映雪,哪个江小辰?是不是你整日里提起的那位在罗冲霄处的同门?”

董映雪笑靥如花,目中满是喜色,道:“师父,就是他!”

木桑苦笑道:“他被捉来囚在这儿,你非但不生哀伤,反倒欢天喜地,真是少不更事!”

董映雪神色一黯,道:“我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了。他长高了些,还是那么精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儿。只那双眼睛,和以前一般亮若晨星。”

木桑叹了口气:“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不去陪陪他,呆在这儿干什么?”

董映雪咯咯笑道:“我知道,你撵我走,自己好专心看书。这几个月来,你每日就只知道看书看书,难道一点不烦吗?”

木桑不以为然地道:“这些书,你当平日能得轻易见着么?若非到了这里,这辈子恐怕也没福份瞧上一眼。”

董映雪撇撇嘴,道:“囚在这里,这些书纵是武林至宝,看了又有何用?”

木桑一怔,旋即苦笑道:“习武之人,若有机会看一看这些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秘典,那便是死而无憾了。子曰:朝闻道,夕死足矣。这,又岂是你这种小娃娃可以懂得?”

董映雪心知这个师父爱武成痴,叹了口气,道:“好好好,师父境界高,万仞宫墙,岂是我辈可以管窥?!你老人家慢慢看,我去江师弟那里瞧瞧。”

江小辰正和“露不沾衣”景一行在屋里聊天,聊得是眉开眼笑,热火朝天。这时,董映雪一阵风跑了进来。

她见他们气氛热烈,好奇地问:“瞧你们那高兴劲儿,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辰儿抬头望着她,笑道:“我正告诉景前辈,那日崇州大牢,恰巧与程天啸程帮主同囚一室,今日在神仙宫,与前辈虽非同囚一室,中间却只隔了一道砖墙,真是有缘得紧。”

董映雪坐下,嫣然一笑,道:“被关起来,也值得高兴?”“噫”了一声,又道:“你几时在祟州被下了大牢?”

辰儿叹息一声,道:“前年淫贼大闹祟州城,当差的不知从哪儿得到讯息,指鹿为马,硬栽我就是那淫贼,二话不说,把我打伤丟进大牢,关了整整半年。哦,我出来后,在上古寺见过小师姐,她难道没有提起?”

董映雪皱着眉头,道:“她倒提过。在离古寺不远,我和霍师兄、罗师弟碰见她,她说见过你。我们问起你的行程,她说可能是去成都。我本待要追来与你叙旧,她说你没走官道。罗师弟又从旁劝阻,我也只得作罢。江师弟,以你的武功,祟州城六扇门中那几个当差,怎么能捉了你去?”

辰儿的脸上掠过一缕悲伤,当下原原本本将“长春寨”被阴柔、申无败、小老头、小高四人追杀,如何夺路而逃,在江边负重伤借水逃命。又如何被渔夫搭救,伤好到祟州,在上古寺做消灾法事,巧遇小师姐,别后在河边碰见景一行被人追捕,及后不明不白,被当淫贼捉住,穿琵琶骨,下入死牢。牢中遇到景一行师弟程天啸,二人由误会到相知,惺惺相惜。又如何夜深人静时,程天啸被人救走,自己也尾随逃遁而出。

一路惊险,被他娓娓道来,听得董映雪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直到听得他挣脱铁锁走蛟龙,方才长吁一口浊气,抚掌笑道:“总算你机伶,终于逃了出来。”顿一顿,秀眉微蹙,她疑惑不解:“奇怪,是谁诬陷你,让那些差人相信你是采花大盗呢?”

辰儿自嘲地一笑:“怪我背时。我在寺中抽了一签,就说‘此签向西南,灾危不可当;虎隐狼又至,目下有灾殃’。”

董映雪摇摇头,道:“其中必有缘故,不然,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指你为采花大盗?”

辰儿道:“初时我也曾绞尽脑汁想过,然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只好不去探究了。”

董映雪恨恨地道:“那狗官也太狠毒了,真正的淫贼被我杀了,已然证明了你的清白,他竟也不肯放你。”

辰儿道:“官场黑暗,岂止于此!”话锋一转,问道:“师姐,你和木前辈,又怎会落难于此?”

董映雪尚未开口,景一行黯然道:“唉,木前辈与董小姐陷于此地,皆因在下而起。”

辰儿一愣,问:“此话怎讲?”

景一行面含愧疚,道:“江兄弟可知,我师弟所说掳我师父一家一十七口的奸人是谁?”

辰儿道:“莫非是阴柔?”

景一行摇摇头,气呼呼地道:“便是此间主人,神仙宫主范素素。试想,以阴柔的武功,又怎能奈何家师他老人家?”

辰儿灵机一动,问:“她的目的,是为着逼你取董师姐家的‘玉面芙蓉剑’,和‘长春谷’的‘烟霞一袭羽衣舞’?”

景一行冗长地出了口气,一副浑身无力快要虚脱的样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辰儿又道:“木前辈侦知你将‘玉面芙蓉剑’送到了神仙宫,一路蹑至,不想也着了人家的道儿。”

景一行一脸悔恨之色,道:“害董小姐与木前辈身陷囹圄,在下真是百死莫赎。”

董映雪淡然地道:“景前辈,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过责。你为师父一家性命铤而走险,情非得已,这份忠孝之心,也足令人感动。”闻言,景一行目中泪光闪动。

辰儿忽然想起一事,道:“师姐,我前些日子看到罗师兄了。”

董映雪满脸惊喜,着急地问道:“他在哪里?那日到神仙宫,他死活要与我们一路,但师父不准,他没奈何,便一人留在了范家村。我正担心,怕他也出了意外。”

辰儿向来谨慎,他怕隔墙有耳,说话都留了余地,象刚才说到景一行被人追赶,就隐去了石隙藏书一节。他怕给罗奔流惹出麻烦,于是淡然笑笑道:“在船上,我易了容,他没认出我,我也没与他打招呼。他气色不错,也很精神。”

董映雪道:“他没事便好。”

这时景一行插话道:“江兄弟,你安葬程师弟一事,告诉盐帮弟子没有?若他们知晓,定会将程师弟遗骸迁回家乡厚葬。”

摇摇头,辰儿道:“盐帮为鲁仲玉把持,我信他不过。本待武功恢复之后,亲自主持程帮主归葬之事,殊料肘节生变,困在了此地。”

目中隐有泪光闪烁,景一行悲痛地道:“师弟为我而死,我又陷于此处,任他孤伶伶荒草满坟,也不能稍尽绵薄,心中委实愧疚难安。”

辰儿安慰他几句,心中一动,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前辈。那日程帮主被人从狱中掳走,又是如何得纵?”

景一行道:“掳他之人,乃‘长春谷’白四奶奶的侍女鸣谷与杜鹃。你也许不知,天下仅有的几柄宝刀宝剑,除了大内的‘玉剑秋泓’,董爵爷的‘玉面芙蓉’之外,都珍藏于长春谷中。而白四奶奶,便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唤作‘千星闪’。那祟州城的死牢,若非‘千星闪’那样的神兵利器,又怎可来去自如?!”

“长春谷、”“白四奶奶”、“千星闪”,这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在辰儿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他问:“程帮主既然被她们掳去,又怎会和景前辈一道在杨州出现呢?”

景一行面有得色,道:“我侦知鸣谷与杜鹃姑娘会去劫狱,所以守株待兔,待二人得手,便略施小计,救了程师弟。两位姑娘久处谷中,武功虽然厉害,但江湖历练太少,故尔容易上当。”

辰儿又问:“前辈又怎么会被陆野与林东、林西追杀?”

一脸茫然,景一行道:“陆野?林东?林西?”

辰儿一怔,随即已明究里,道:“那天杀程帮主,令前辈负伤而逃的人,就是阴柔倚为左膀右臂的陆野和林氏兄弟。”

恍然大悟,景一行面色凝重地道:“原来如此!那日我躲过武林中人的耳目,到离此二百里的龙镇,眼看最多两日,便可将东西呈送范素素,救回师父一家老小。不想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将我住地团团围住。此时正巧师弟带人赶来接应,我乘乱逃走,不料对方俱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追击,我竟甩之不掉。最后害得师弟惨死。我一直不明白,对方是何方神圣?没料到竟是‘青莲会’众。她杀了程师弟,也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若我一命呜乎,师父一家十七口性命,也就完了。”

辰儿听得心惊肉跳,庆幸道:“幸好老天有眼,没让她奸计得逞。”

董映雪一头雾水,问道:“阴柔又是如何得知前辈行踪?”

景一行摇摇头,道:“不得而知。”

辰儿心念电转,他忽然笑了:“阴柔是神仙宫主范素素的高徒,前辈知道吗?”

景一行闻言,大惊失色:“真的?”董映雪也是耸然动容,惊讶道:“竟会如此?”景一行挠挠头,不解地道:“既然如此,她明知在下是将书剑交予乃师,为何还要横加抢夺?”

董映雪沉吟道:“如此看来,她是不想前辈将书剑交到范素素手上。”

景一行双眉紧锁,道:“她为何要这样做?莫非……莫非……她生了异心。”

董映雪咯咯笑道:“是了,她有了异心!”

辰儿深有感触道:“像她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会甘心屈居人下?我当时还一直纳闷,为何她只派陆野与林氏兄弟出手,而不让申无败、小老头、小高他们出动,以策万全呢?现在知道了,因为她有顾忌。”顿一顿接着道:“申无败他们皆会‘流云追幽附神脚’,而这‘流云追幽附神脚’,是神仙宫的招牌绝学,她做的事,既然于范素素不利,又怎敢贸然动用神仙宫的人马呢?”他想到那天五师妹的话,以及听了她的话之后,秦嫂那巨大的反应。他判定,秦嫂就是阴柔在神仙宫的内应。那天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和铁小虹身上,没人关注到她的反常反应,但是,他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了,而且印象深刻。他当时生起了许多疑问,这一刻,疑问已冰释。

景一行轻哼了一声,道:“阴柔虽然诡计多端,但她不是范素素的对手。”

董映雪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单是猛少爷与威少爷的武功,天下已找不出几个对手。而神仙宫主范素素所学,更是宇内独步,罕有匹者。阴柔长了反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听她说得笃定,辰儿倒吸一口凉气,道:“谁是猛少爷和威少爷?”

话音刚落,董映雪正要回话,就听门外有人道:“是在下兄弟。”

辰儿侧过头,就看见了两个面含微笑,不怒自威的锦衣青年。左侧那位面色白晳,身材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微凹的眼眶里,一双朗星也似的眸子,时不时射出比寒星还亮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视。右侧的青年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黑黑的面庞大大的耳朵,一双细长的眼睛里,目光炯炯有神,顾盼之间咄咄生威。二人都是神采飞扬,气度从容,不同凡响!

目光一接,江小辰一下子感受到了压力。他装着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望着他们,却不开口。

瘦削白净的青年笑了笑,问:“江小辰,江公子?”

辰儿点点头,道:“阁下是?”

“在下庄猛。”他指了指旁边黑壮青年:“这是舍弟庄威。江公子,在下兄弟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见他不往下说,辰儿只得接口道:“庄公子言重了。在神仙宫,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二位公子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即可,何用这么客气。”

庄猛闻言,丝毫不以为意,木然一笑,道:“如果江公子不愿意,在下兄弟绝不敢强人所难……”

辰儿不等他说完,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当然不愿意。试问贤兄弟,若二位与我异地而处,还有心情与别人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吗?”

尴尬笑笑,庄猛道:“既然江公子不愿赏脸,在下兄弟告辞了。”

见他二人说走就走,十分干脆,辰儿倒觉好奇:“这两兄弟倒有趣得很。”

董映雪道:“庄氏兄弟家学渊源,加上宫中藏书甚丰,还有这一干众被囚的豪杰,闲来你一言我一语,你释疑解惑,我解惑释疑,你一招半式,我半式一招的灌输,他俩纵是年纪青青,可武学造诣,可是冠绝天下。连我师父那样的顶尖高手,也被他俩战而胜之,你想想,他们的武功,到了何种地步?”

景一行在旁道:“那日相遇,我倾尽全力,也未能在他兄弟手上走够百招。”

悚然一惊,辰儿感到难以置信。要知道,景一行以一敌三,尚能从陆野、林氏兄弟手中逃脱,其武功之高,他曾亲眼目睹。而他这样高绝的武功,竟不能在庄氏兄弟手上走满百招,他俩武功的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他深吸一口气,道:“哪他二人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董映雪道:“还有何事,当然是称称你的斤两。”

辰儿瞪大眼睛:“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俩难道不知?”

董映雪笑道:“比武时,他们自会解开你的穴道,让你全力施为。”

辰儿吃了一惊,道:“他俩不怕我乘机开溜吗?”随即叹了口气,讪讪一笑:“连景前辈也不能走满百招,我又如何能逃出如来佛的掌心。”

……

……

在庄氏兄弟的再三敦请下,来此的第十八天,江小辰答应了他俩手谈的请求。

在一间巨大的明亮石室中,庄猛解了辰儿的穴道,然后让他休息片刻,准备手谈。

辰儿仔细打量了这间石室,然后他的目光被守在石室狭窄门口的一个精瘦老头所吸引。老头满头华发,面无血色,虽无仙风道骨之气度,但也卓尔不群,明显的与众不同。看年纪,应该七八十岁。

进门的时候,庄氏兄弟对他十分恭谨,口称“龚老。”想来老头姓龚。

略作休息,他与庄威过招,竭尽全力,他打了七十三招。与庄猛交手,只打了四十七招。电光火石间,他点了他三处大穴,令他颓然倒地。

辰儿内心没有失望,反倒有几分喜悦。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之与慕容姥姥交手时,已进步不少。这,得益于那些秘笈,和木桑、景一行、雷大力这些绝世高手的点拔。

当他被庄氏兄弟请出石室,他见他俩与龚老聚在了一处,暗笑道:“你两个龟儿子想从我这里获益,老子又何尝不作此想?况且老子有备而来,谁真能受益,尚未可知!”

转眼之间,辰儿来此已三月有余。三月中,他每日与木桑、陆小乙、雷大力、燕北斗、花渐鸿、乾十五等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讲些武林中的趣事,点评下各门派武学的得失,说到兴浓处,各自起身切磋示范,余人阐述心得所见,时时会心大笑,气氛热烈其乐融融。余时,他如饥似渴地遍览武功典笈,每有领悟之时,常常抚掌而笑。

今天一上午,他与乾十五滔滔不绝,谈笑风声。不时说到兴浓处,二人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引得其他人的侧目。乾十五多年来从未如此开心过,其他几人,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因不齿他昔日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都淡于与他相交。除非必要,几乎没人与他说话。而空净倒时不时找他搭讪,他却爱理不理。他虽非善类,但对欺师灭祖天理难容之人,也是轻蔑不屑。

江小辰一来,如同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搅出阵阵波澜。两人无话不说,有点儿“臭味相投”,怎不令他喜不自禁?余生之中,出去已是无望,若得这么个善解人意、口齿伶俐的小鬼,时不时谈玄说怪乐以忘忧,岂不大妙?所以辰儿开口,他是有求必应。

他觉得他的那些东西,反正只有带进棺材,而说出来与这小鬼凑凑趣,弄得大家都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简直就是物超所值。与他一样作斯想的,还有雷大力、燕北斗、花渐鸿几个,只要辰儿所问,他们都是倾其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映雪见他一上午都与老淫贼打得火热,现在刚吃过午饭,又迫不及待的凑在了一起,心中纳闷。瞅见他去厕所回来,在半路拦住,问道:“辰儿,那老淫贼,你不可与他太接近。”

辰儿笑道:“师姐,我有分寸。”

董映雪压低声音,道:“辰儿,你这人倒奇怪得很,别人在这铁壁囚笼里,都是整天闷闷不乐,你怎会回事,一天快快乐乐嘻嘻哈哈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师姐?”

辰儿目光往四周一扫,低声道:“师姐多虑了。我不过接触些平日绝难接触的武学秘笈,又听平日里敝帚自珍守口如瓶的各位前辈、毫不隐瞒毫无保留的将绝学和盘托出,令我受益匪浅,原来不明白处,豁然开朗,心中委实欣喜不已。”

董映雪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与师父一样,爱武成痴。这是什么地方?你就算豁然开朗,又有何用?”

辰儿嘻嘻一笑:“在这里,不谈这些又谈什么?谈风花雪月?徒增悲伤而已。师姐,我憋闷难受,找个法子自寻其乐罢了。”

董映雪脸上忽然露出春花般的笑来:“雷大力的‘大力金刚手’,听说也被你学了?”

点点头,辰儿面有得色:“刚刚学会。”董映雪脸色微红,道:“还记得吗,在龙桥河边,你想学我的‘弥无形’?”

辰儿闻言一喜:“如今师姐肯赐教?”

董映雪拉着他,道:“走,找师父去。我看你好武成痴,便磨着求他,让他传你‘弥无形”,求了几次,他老人家终于答应。要不那么高深的绝学,我自己尚未领悟多少,又怎敢误人子弟教你呢!”

二人边走边说,辰儿喜得双目放光,感激地道:“师姐,谢谢您。”

董映雪咯咯娇笑道:“师姐当你自己人,江师弟别拿师姐当外人就行了。”

辰儿尴尬的笑笑,道:“怎么会呢。”

当他正与木桑谈得兴味盎然时,庄威庄猛到了。他俩是来邀他去石室手谈。他欣然应允。

这三月中,他已经与他俩手谈了三次。第二次他接了庄猛五十九招,庄威九十三招。第三次,他接了庄猛八十一招,庄威一百四十招。

三人来到石室,这一次,庄猛尽其所能,用了盏茶功夫,攻出一百零一招,方才将他击败。稍作休息,他与庄威交手,顶住对方雷厉狂涛般的攻袭,整整打了一百八十九招,方始落败。

“想不到江公子进展如此神速!”庄威的语气里有几分惊呀,有几分赞叹!

辰儿苦笑道:“在下再怎么进步,与贤昆仲比,仍然相去不可量。”

“凡是到这别院之人,纵是醉心武学,然想到终老此间,雄心顿失,雄风不再。往往是第一次手谈,作困兽犹斗,渲泄胸中愤懑,尚能虎虎生威,稍逊从前。然从此之后,一次不如一次,纵有心得,也只能口谈而不能手谈。怎地独独江公子例外,身处囹圄,依然全无顾忌,武功一日千里,收获颇丰呢?”龚老说着话,一双精芒闪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漠然一笑,辰儿叹了口气:“别院里最年轻的陆小乙,都大了我三十八岁。我是年轻人,年轻人最经受不起挫折与打击,年轻人的血容易沸腾,叫我每日坐井观天,无所事事,难免胡思乱想,悲观失望。这样下去,我怕我会疯掉。”

庄猛冷冷一笑,道:“所以江公子每日沉浸于武学,好使自己充实一些,不去想那些颓丧之事?”

点点头,辰儿哀伤地笑笑。龚老嘿嘿冷笑几声,道:“若有人自作聪明,想找到解穴的方法,恐怕就只有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辰儿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是么?”

庄猛点了点头,道:“江公子,‘铜枪铁剑锁骨手’,乃武林中最玄妙的点穴手法。此手法的精奥之处在于,如果不是懂此手法已登堂奥的会家,擅自为人解穴,定会让对方气血逆流、震断心脉而死。而擅求运功自我解穴,更是非死即残,决无侥幸。”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又道:“当今世间,能解‘铜枪铁剑锁骨手’的,不超过五人。”

一直没有开口的庄威,黑黝黝的脸上笑意盎然:“江公子,你是在下兄弟难得遇见的高手,我们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家兄提醒公子,不要心存侥幸,免得误了性命。”

“老子也很珍惜这个机会。”辰儿心中也有同感。他勉强笑笑:“二位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

龚老一直注意捕捉他脸上的变化,这时从旁道:“江公子,老夫再提醒你一点,‘铜枪铁剑锁骨手’点中的穴道,半年之中,必须解开一次,不然气血逆流,定死无疑。”

冷傲地横了他一眼,辰儿道:“前辈的话,在下字字记在心间。”

……

……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中秋。中秋前,辰儿与庄氏兄弟频繁手谈。现在,他已能稳稳接下庄猛三百招了。最佳的一次,他居然和他打了五百零七招,但就那之后,他的进步好像突然停滞,以后的四次交手,只有一次打到三百二十五招。其它三次,一次不如一次,最后一回,只勉强手谈了三百零一招。

虽然他竭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偶尔流露出的沮丧并没能逃过龚老那善于捕捉一切的眼睛。

庄威认为,辰儿巅峰期已过,现在面临的是先前许多高手,都无可避免的衰退。他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只是比其他人耐抗一些而已。

庄猛却不以为然,他说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无如此简单。他想,也许辰儿弄鬼,想让他们放松警惕、掉以轻心。也许是他正面临一个调整期,为下一次冲刺做准备。总之,他不相信他就此沉沦下去。

他私下吩咐这里的守卫,对辰儿多加防范。

今天是节日,热热闹闹地和母亲她们一起吃过午饭,他感到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愉悦,趁着酒劲,他独自来到别院,想找辰儿活动活动筋骨。

一进院门,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如在平日,天井里应该稀稀疏疏坐着那些老人,而那些老人应说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碗,津津有味地品尝每日不可或缺的下午茶。

但现在,天井里空空荡荡,竟没有一个人影。守卫呢?这里原该有的十二个守卫,怎么也没了踪影?

这时,他隐约听到大石室里有人说话,几个急射,他瞬间到了门边,只见室内挤满了人,一个个神情肃穆,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他到来,几个黑衣守卫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汇报说,江小辰跑了!狱卒头儿宋仲基已带人去追,同时守卫王金平去禀报慕容姥姥去了。

他冷静地听完,不动声色地问他们是何时发现的,守卫杨华告诉他,早上姓江的就没出来吃饭,中午还未出现,宋头领亲自带人去查看,却已人去屋空。

闻言,他冷笑两声。他知道,对方已是鸿飞杳杳。他先前的怀疑无疑是正确的,江小辰绝不是一个吴下阿蒙。他的嘴角唇边掀起一丝冷笑,他想看看,江小辰到底有多大本事,他和他,到底谁雌谁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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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邪神狂天

    邪神狂天

    瑶光大战,诸神尽灭。爱恨情仇,纵横交错。道术与星魂的巅峰对决,灵魂与巫术的风骚碾压。宇宙大能,侥幸得生。猥琐成性,风骚诡异。集天下修炼之大成,踏破四界于无形……QQ交流群15450929
  • 叶赛宁

    叶赛宁

    叶赛宁(1895~1925)苏联俄罗斯诗人。出生于梁赞省一个农民家庭。1904~1912年读小学和教会师范学校,开始写诗。1912年赴莫斯科,当过店员、印刷厂校对员,兼修一所平民大学的课程,积极参与文学活动。1915年去彼得堡,拜见著名诗人勃洛克、克留耶夫等,1916年初第一本诗集《扫墓日》出版。同年应征入伍,一年后退役并结婚。时值二月革命、十月革命,诗人写了《变容节》、《乐土》、《约旦河的鸽子》、《天上的鼓手》等著名诗作,以抒情的方式,抒发个人对革命的感受。1919年参加意象派并成为中心人物,写出《四旬祭》、《一个流氓的自由》。
  • 遇见你,真好

    遇见你,真好

    还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惹你哭逗你笑,让你彻夜难眠的人?人生总有一个阶段,会遇见让你惊艳的爱情,会开心会伤感,但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想说遇见“你”,真好……
  • 你好呀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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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经历过酸甜苦辣。人生即流浪,浪迹在这即悲且喜的世界里
  • 大佬今天要黑化

    大佬今天要黑化

    作为一个身价上亿的黑客,陌七落唯一的任务就是,黑化,复仇,复仇,黑化!只是,每次黑化后总有对家boss替她断后肿么回事?wtf?咱俩可是敌对关系!!!“墨大少,我想有必要跟你谈谈”男人嘴角勾起,“那就……谈个恋爱吧”【宠文1v1】
  • 重生文艺之路

    重生文艺之路

    徐乐安一介资深宅男随身带着原世界的搜索引擎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成了这个地球上华国的一个普通高中生,这个世界与之前的世界基本相同,但不同的是前世界中出名的历史文人很多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各种影视、歌曲特别是徐乐安最钟爱的前世界网文更是不曾出现过。弄明白这些的徐潼岳瞬间感觉无边的压力扑面而来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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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爷太妖孽:腹黑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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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骗我,谤我,欺我,害我,何以处之?原玥的答案是:你便辱她,蔑她,欺她,压她,看准时机弄死她!金牌卧底一朝穿越,往日里呆傻的自闭儿,忽变聪慧无双,扮猪吃老虎,将挑衅的人放倒!一朝重生,破茧化蝶,惹来天下美男追逐,却不知何时惹来一只腹黑妖孽,一朵朵的掐掉她的桃花!女主皱眉:“我们好像不太熟?”腹黑一笑:“亲过算不算熟?”
  • 数码宝贝之传奇

    数码宝贝之传奇

    一切始源于再见,数码世界诞生于数据网络与现实之间。还记得那次与贝利亚吸血魔兽的决斗,从那之后已经有三年了,数码宝贝们也回到了数码世界,我们也成长了不少。因为有了那次的冒险,有了与你们共同经历的一切。如果可以次回到最初的起点,我愿再与你再次出发。在古代的数码世界曾发生过一次改变数码世界的激烈战斗,暗绝王龙兽与三大圣绝数码兽的决斗。最后,光明战胜了黑暗,数码世界才恢复了正常。一万年后,复仇的火焰重新燃起,再次拯救世界吧,被选召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