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光年的距离
随着礼堂中，那浪漫而神圣的仪式接近尾声。宾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偌大的教堂又恢复了肃穆和清冷。
夕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悄悄挪动到天空的一角，在云朵身后探出了脑袋。
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三小时又二十五分。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如果她有手机就好了……
梁牧芸将手表贴近耳边，“滴答滴答滴答”，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小矮坡屋顶覆盖住纯白色的别墅，与蓝天白云比邻而居。
君潋晨的族谱并不复杂，自祖父辈起大多是学医出生，父亲更是上海一所市立医院的院长。从小到大，君潋晨的道路都是宽敞而明亮的。
尹倩本以为君潋晨的家，一定带有浓厚的资本主义色彩。
然而，内室的装潢皆以白色为主基调，简洁而现代；没有任何多余的、奢华的装饰，典型的简约式地中海风格。那些很难养活的观叶类植物随处可见，同时被照料得很好。
可见，主人一定是名有格调的细心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内。一路上，君潋晨只是沉默地走在前头，不曾言语。尹倩默默地跟随着，心中忐忑。
来到书房前，里头传出细小的谈话声。君潋晨停下脚步，恭敬地敲了敲门：“爸爸。”
谈话戛然而止。
窗前的藤椅上坐着一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想必便是君潋晨的父亲。黑框眼镜、家居服；没有一丝资本家的影子，倒是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大哥也在啊。”君潋晨立刻摆出牲畜无害的笑容。
“哼！”被唤作大哥的男子年纪较君潋晨稍长，也是与父亲一般斯文的长相，个性却南辕北辙。
“严观！”君父不满地低喝，旋即关切地抚上小儿子的肩膀：“听阿姨（江浙沪一带尊称钟点工为阿姨）说你出门了，怎么淋成这样？”
“我没事的，别担心。”君潋晨转身牵起尹倩的手，带到父亲面前：“尹倩，尹教授的独生女。”
“尹教授……你是，博渊的女儿？”见到故人之女，君父不禁面带欣喜：“虎父无犬女啊！当年，我和你爸爸可是校友兼竞敌哪！”
“叔叔好。”尹倩礼貌地打招呼。对君潋晨此举的动机感到纳闷。
“爸爸。尹倩的身体……不是很健康。”言语间，君潋晨回眸，投给尹倩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我想转攻医学院，陪她去德国接受治疗。”
“这……”君父一时有些困惑，但听闻小儿子有意改修医科，不禁燃起一丝希望：“你愿意放弃音乐学院的学业？那……继承医院的事……”
“我想，哥哥会做得更好。”君潋晨谦逊地道，目光落在早被众人遗忘的君严观身上：“哥或许还有话要跟爸爸聊。我和尹倩先出去了。”
君潋晨前脚踏出门槛，君严观就沉不住气了：“爸！你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医院交给他能打理好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偏袒他！我哪里不如他了！”
“医者仁心。”轻啜一口香茶，君父淡定地摩挲着杯盖：“光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偏袒他。”
“即使我今天不出现，你也早就计划好了吧？”站在卧室门口，探首就能看见一整排的内嵌式书柜，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医学书籍。
君潋晨对继承医院没兴趣？呵！尹倩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你说呢？”君潋晨抬眉，脸上依旧是若有似无的微笑。此刻看来，更像是睥睨众生。
“我真的……不懂你……”这个人何止不懂爱情？他……有心么？
君潋晨打开落地窗，让夕阳的余光透过云朵照射进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摸了下衬衣口袋，唔……似乎忘在车上了。
“是要去找那位姓梁的女孩吗？”尹倩单手扶墙，望着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背影：“如果给不了结局，那就连希望也收回去吧。何必对她那么残忍？”
“客房在楼下。病患，不适宜随意走动。”风，轻掬起纱帘，在君潋晨的侧影上投射出鬼魅的影子。仿佛自背后生出一对黑色羽翼……
“醒醒，醒一醒……”睡梦中，一个祥和的声音不住召唤着。梁牧芸迷蒙地睁开眼，对上牧师关切的眼神：“小女孩，这里不能睡哦。会着凉的。”
糟糕！她居然坐在台阶上睡着了！梁牧芸顿时面红耳赤：“对、对不起！”
“需要帮忙吗？”牧师善意地问道。
“呃……不用了！谢谢。我正打算回家……”梁牧芸胡乱搪塞着，落荒而逃。
到了约定的地方，君潋晨没有搜索到梁牧芸圆润的身影。迟到了那么久，一定是离开了吧？
这样也好。反正就要离开这里了，让她彻底死心……也好。
君潋晨如是想，却莫名地感到胸口一阵郁结。
环顾四周，确定梁牧芸已经离开。君潋晨摇上车窗，离尘而去……
从教堂步出的梁牧芸与君潋晨的车擦肩而过……
他果然，还是没有来。
漫无目的地踩在柏油路上，形单影只的梁牧芸与四周的景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始终，是被你遗忘的那一个。
梁牧芸自嘲的笑笑，仰首望着天空：每次，我都以为自己离星星更近了一步。却忘记星星也在移动。
伸出手，才发现，我们之间隔了一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