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贝壳里的爱情
托盘里的牛奶因为颤动而洒出了一些,尹倩轻轻放下食物,调整了一下站姿,有些局促:“我……我可不可以……在手术之前回国一趟?我只是想回去看看,不会耽误手术进行的!”
“然后呢?有了牵绊,你还走得了么?如果被白嗣杰他们发现,你隐瞒了这么久,就全都白费了。”君潋晨冷静而犀利的分析道。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尹倩别过头,不让失落扯痛了泪腺:“如果有一天,你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懂我今天的感受,绝不是任性。”
你会想把最完美的自己,刻进他的记忆里……
抬眼望着她半晌,君潋晨垂下眼睑,脸上平静无波:“避免在手术台上昏厥的事件重演,你最好从现在开始调整好心态。”
“又下雨了……这个星期的第三场雨了……”尹倩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影有些凄凉。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彩虹呢……
透过头顶那贯穿整片屋檐的巨型天窗,无数可爱的小圆点,在透明玻璃上卜落卜落地跳。
君潋晨微微扬起嘴角:雨下的屋檐哪……
中国上海。
下午15:00.梁牧芸萎靡不振地趴在课桌上,手里的水笔无意识地在笔记上描着鬼画符。最近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几乎每堂课都神游太虚……惭愧啊!
“嗒!”小纸团自后方侵袭她的后脑勺。梁牧芸一惊,水笔落地。在肃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响亮。
尖锐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靠!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歉意地颔首,梁牧芸猫着腰,趁拾笔的空当捡起地上的小纸团。
“小样!灭绝师太的课你也敢开小差!”
龙飞凤舞,姚诗琼专用字体。梁牧芸笑了,接着她的话写到:琼姐教训的是!我不该为了家事耽误学业!
“少来!我知道你在担心梁牧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想点开心的事……”
对了,下个月的毕业典礼,你会邀请白嗣杰吧?
“我叫他干嘛?”短短一句话涂涂改改,后半段文字还被划去大半。姚诗琼你真心虚!
哦。那就算我们会错意咯……好快啊……当年搅和二哥他们毕业典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要换成我们站在那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姚诗琼迟迟没有回复。梁牧芸疑惑地回头……
姚诗琼低着头,看似很忙碌的样子。和她同桌的芮雪,指指她又朝梁牧芸比了个哭泣的姿势。
原来……她也会难过……梁牧芸感慨。
窗外,几只麻雀为了争一小块食物碎渣,唧唧喳喳闹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又亲亲爱爱地玩在一起了。
我们也会像它们这样吧?
大哥、二哥、君潋晨、小琼、芮雪、白嗣杰……无论遇到任何挫折;无论身在何方;都会为彼此牵挂。
因为我们,都是那么虔诚地仰望着同一片天空。
岁月很漫长,长到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脸,都变得模糊;岁月很短暂,短到那捉在手心里的雨季,眨眼便成了似水流年。
随着身边的人相继离开,这一年的暑假显得有些冷清。
“当当当当!”从门后窜出一条细长的手臂,夸张地摇晃着手中的小票:“大家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那是什么?”芮雪吮着冰激凌,含糊不清地问。
“碧海金沙两天一日游!”姚诗琼被骄阳晒得红扑扑的脸蛋写满了得意:“三人行套票……只要再补两人份,我们五个就可以渡过一个难忘的暑假了!”
“嘁!八成是抽奖抽来的!”午睡被破坏的白嗣杰不悦地嗤笑。
诶?他怎么知道?姚诗琼笑容僵在唇边。
“嗷!”崽崽讨好地朝她摇头晃脑。
“不行……你留下看家,要乖乖听妈妈的话。明白吗?”梁牧芸将崽崽举至面前:“乖孩子才有礼物!”
“呜……”崽崽无辜地瞪着桂圆般的大眼睛,算是委曲求全。
“恭喜你荣升正式员工!”林唯一小跑步追在梁牧之身后,恨不得脚下按个马达。腿长了不起啊?跑那么快!
“谢谢。这句话刚才员工大会上,你已经发表过了。”梁牧之翻看了一下手机,赶时间的样子。
真冷淡!林唯一噘嘴:“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当是庆祝!”
“你饶了我吧!别玩了!”她大小姐还在为当初“垃圾筒事件”记仇啊?
“诶!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有那么差劲么?
“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暗恋我。”梁牧之哭笑不得。
“是又怎样?”回答简练、干脆。女中豪杰啊林唯一!
心底一个“咯噔”,梁牧之惊恐地瞪着她:“千万别!我有对象了!况且……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不管!”该出手时就出手。Noting is impossible!
什么你不管啊!任性!刁蛮!无理取闹!
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一百遍,梁牧之满脸无奈:“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么?”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跟我斗?道行还不够!
救郎唷……
马格德堡。
午后的易北河畔,绿荫缭绕、生机盎然。阳光明媚而不刺眼,倾洒在河面,波光粼粼。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几乎被大火焚烧殆尽。
君潋晨徒步走在这一片绿意中,不禁联想起绿野仙踪里如梦似幻的画面。莫怪乎,这片土地能哺育出格林兄弟这般杰出的儿童文学家。
经过圣莫里斯大教堂,那幢陈旧中透着庄严的建筑巍峨耸立,曾经的辉煌依稀可辨。
路上的行人稀少,几个孩子在教堂外的大树下玩耍嬉戏,天真的笑容吸引君潋晨的驻足围观。
一个男孩用红外线电筒,在树干上一闪一闪打着信号。
摩斯密码?小时候和梁牧之一伙常玩的哪……忆起童年,君潋晨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等等……好像有些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是某种很熟悉,却又一直被忽略的……
“小朋友,打扰一下。请问,你打的是什么信号?”君潋晨用英语礼貌地询问。
“是小星星哦!你看……”男孩得意地咧开嘴,一字一字地重复:“S……t……a……r”
耳边,似乎回荡起风铃的声音……两短一长、一短一长、两长、三短……
U……A……M……S君潋晨反复咀嚼着:“U(you)……A(are)……M(my)……S(star)……”
“你的那颗星星,在哪里呢?”
“我的那颗星星,恰好就在头顶,却离我那么遥远。”
“你是我的那颗星……”这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君潋晨的笑容很淡,却映到了眼底……
也许是树上的知了吵得人头昏脑胀;也许是烈日杲杲,让人心烦气躁。六月半的上海,在每个路人的脑袋上套了一个蒸笼,湿热得受不了。
“姚诗琼!你到底带了几个月的行李!”白嗣杰两手各提着一个旅行袋,脖子上还挂了个腰包。见鬼了!这样能看嘛?
“诶……有备无患啊!”姚诗琼背着双肩包,细长的眼睛眯成一弯玄月:“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喂!”
又不是去见丈母娘!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白嗣杰依然绷着脸,跟随大队上了旅游车。
身后的梁家兄妹与芮雪相觑一眼,摇了摇头,这对冤家啊!
一上车,姚诗琼就打开塞得鼓鼓的背包。一“解禁”,那些原本被“镇压”着的零食全都“扑通扑通”地蹦了出来。
梁牧芸吞了口唾沫,拼命克制那蠢蠢欲动的食指。淡定淡定,我在减肥!
“老大!你这么一大包……不会全是零食吧?”梁牧之瞪着她,像在看奇珍异兽。
“不是啊!还有点心!”姚诗琼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以为多啦A梦的百宝袋啊!白嗣杰为自己酸痛的手臂感到悲哀:“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还会吵架。你要试试嘛?”姚诗琼笑得奸诈,嘴边还粘着奶油。
“吃完再说话会死啊!脏死了!”拍打着溅到口水的牛仔裤,白嗣杰厌恶地拧起浓眉。
“我不说话会死……怎么样?怎么样?”姚诗琼故意将油腻腻地嘴往他身上凑,突然一个急刹车,乘客顿时东倒西歪。
无巧不成书,姚诗琼就那么刚好的正对着白嗣杰,而白嗣杰又那么凑巧的面对着姚诗琼。于是,刹车的那一刹那,姚诗琼亲上了白嗣杰的下巴。
众人从慌乱中坐正,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和谐”的场景。
“哇!”姚诗琼率先回过神,怪叫一声,一蹦三尺高。
“不知道下巴会不会烂掉……”白嗣杰使劲用纸巾抹着下巴。
“烂掉的是我的嘴巴!”
“你的嘴本来就不怎么新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为这个暑假添上了火辣辣的一笔!在打闹声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在砌着石头阶梯和白色篱笆的正门前,红艳艳的“碧海金沙”烙印在一块切割得十分精致的大岩石上,就像这个夏天,火一般的绚烂。
芮雪勾着梁牧之的手腕,指向门口卖纪念品的小贩:“那边的小玩意好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姚诗琼故意拉着梁牧芸东走西逛,就是不理白嗣杰。
梁牧之拿起一串浅粉色的贝壳项链,举到芮雪面前:“这个很可爱,适合你。”
“贝壳象征永恒不变的爱情,你看它的壳,多坚固!”说着,小贩将各类商品一一罗列在摊位上:“这是用金沙做的砂漏……”
正准备回汽车上补一觉的白嗣杰顿了顿,贝壳的爱情?
水上游乐场、海滩BBQ、沙滩排球……娱乐项目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姚诗琼似乎正同白嗣杰闹着别扭,也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始终蹲在沙滩边的遮阳伞下,远远望去好像一颗大香菇。
白嗣杰也不搭理她,一个上午都在岸边晃来晃去,不知在找什么。
傍晚时分,大家意犹未尽的跟着旅游车前往附近的宾馆。
入夜,枕边的手机震得“嗡嗡”作响。原本就了无睡意的姚诗琼伸手拧开床灯,惊讶地发现居然是白嗣杰传来的短讯:开门“你让我开就开吖……”姚诗琼嘟囔着,还是起身走向门边。
“你……”白嗣杰望着门对面的姚诗琼,先前准备好的台词到了嘴边,又吞吞吐吐:“你是不是……在为白天的事生气?”
“什么?”姚诗琼故作不知。
“我没有想到……我是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相处的。”扒了扒头发,白嗣杰尴尬地侧过头。朦胧的廊灯下,俊朗的侧面泛着可疑的红晕。
“是吖!一直以来我就是个厚脸皮的三八嘛!而尹倩就像个女神!所以你们都习惯对她呵护备至,对我大呼小叫!”不提还好,一提尹倩,姚诗琼气不打一处来。劈里啪啦一大堆,把新帐旧账统统翻了出来。
“我们……能不能别提她?”说到尹倩,白嗣杰依然很不自在。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睡觉!”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就被牢牢握住。
“跟我来!”一把拽住她,白嗣杰不由分说带着她一路飞奔……
现下已近十点,天空深蓝一片,倒映在海面,海天连成一线。
金沙海滩的海水并不十分清澈,白天的时候,只觉热闹。原来,夜深人静时,别有一番情趣。
由于打烊时间降至,海滩上的游客很少,只三三两两散布着几对情侣。
拉着姚诗琼在一块海岩边停了下来,白嗣杰仔细抚开面上的沙砾:“你看!”
凑近一瞧,在靠近岩石底端的地方,嵌着两枚浅紫色的贝壳,一左一右,巧妙地形成一颗心形。可能是被海浪刮到岩石边,日积月累后风干的大自然的杰作吧?
好可爱……姚诗琼悄悄地赞叹,却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就这样?”
“我花了一上午才找到的!据说,如果能在海边找到浅紫色的贝壳,那么……那么……”不知是忘词还是羞赧,白嗣杰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把话说明白。
“那么下辈子还会再相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记不住,还学人家耍浪漫……”姚诗琼觉得好气又好笑。
“啧!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你明白就好!”丢死人!以后再也不来这套了!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姚诗琼面向他,双手放在身后,倒退着行走。
“确定你做得到?”白嗣杰忍不住泼她冷水。
“喂!你表破坏气氛哦!”姚诗琼眯起眼,薄唇扬起狡黠的弧度。
踮着脚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白嗣杰菱角般的唇瓣上,轻轻一按。转而将手指覆在那对心形贝壳上,然后倾身祝福般地附上一吻。
“祝福之吻……”紫色贝壳,请守护我的初恋。
“想亲我就明说嘛!”搞什么间接接吻……!
“你这个……浪漫绝缘体!气氛破坏狂!”姚诗琼气结,拾起脚边的碎沙石就朝白嗣杰一阵猛丢。
“你才是呢!泼妇!”疼死了!不带丢暗器的!
“那我就泼给你看!”
你们真的……能不再吵架么?
海浪亲吻沙滩,抚平了前人留下的足迹,也带走了残留在沙堆里的余温。经过无数次洗练的紫贝,静静地守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