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灾难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难怪你的汉语成这样了……想起他们祖孙俩的文学造诣,梁牧芸就大汗淋漓。
望着拜伦频频投来关切的目光,梁牧芸有些动容,抿起嘴,伸手勾住了拜伦匀称的手指:“别再把我弄丢了……”
湖水般的眸子映出了讶异,旋即弯成两道极美的半弧:“绝不。”
飞机像一只只张开翅膀的大雁,在跑道上蓄势待发。隔着采光度极佳的全透光观景窗,在君潋晨身后呼啸而过,翱翔于天际。
“晨!”再熟悉不过的清朗音调从后方传来,梁牧之一把拽过和他身形相仿的君潋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小子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的,上次还没好好聚聚,你就给祖国召唤去了!今天这顿你是逃不掉了!”
“别说一顿饭,就是你们想把我吃了也成。”君潋晨扬起一抹笑,和煦如初春的暖阳。晶亮的眸子落在梁牧之空荡荡的身后:“其他人呢?”
“嗷!嗷呜……”答复他的是崽崽讨好的叫唤声,以及一个爱犬之湿吻……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能疯啊。”亲昵地拥着崽崽,君潋晨眉眼都带着笑意:“每次看到崽崽,就会想起妹崽呢……”
清隽的脸孔霎时笼罩上一层暗淡,梁牧之松开手中的牵引绳,轻轻搭上君潋晨的肩膀:“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到时候再慢慢跟你解释吧。”
瞅着崽崽湿漉漉的大眼睛,君潋晨暗自陷入了沉思……
刚赶上牛王会的盛举,隔天,两人又来到了有“天湖”美称的……纳木湖,又名“腾格里海”。
纳木湖的海平线和天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那如水墨渲染出的蓝天白云,大面积地盘踞着视野,仿佛是从海平面一点一滴地升腾起来似的……说是“天湖”,名副其实。
据说,纳木湖的黄昏,是世界上最美的自然景观之一。梁牧芸这趟旅程无疑是值回票价的。
“我们就在这里,等黄昏女神的到来吧。”拜伦拉着梁牧芸,在头顶彩旗飘飘的土家房屋旁坐了下来。
“黄昏女神?”梁牧芸紧挨在拜伦身边,海风吹得她有些凉意。
“传说,日落前的一小时,是神的祭祀典礼。那时候,黄昏女神……赫斯珀里斯会出现在天边。”天际的色彩已经开始分明,海天一色的蓝灰中,夹杂着几丝橘红,像巨人的长发。拜伦回过头,双目粲亮:“偷窥到神明祭典的人类,都会受到神的惩罚,永远得不到爱情。”
脚下色彩斑斓的散碎石头被阳光照得透亮,反射在拜伦的周遭,像一尾随时会回归大海的人鱼。
像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梁牧芸蠕动着唇瓣,却发不出声响。
“骗你的!笨蛋!”朝她扮个鬼脸,拜伦笑着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脑门:“什么都当真,我不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办!”
“以前……也有一个人经常这样弹我的额头……”梁牧芸无意识地抚着眉心,出神地注视着天边的某一点:“那个人,早就不在我身边了。你如果要走,就不要再给我希望……”
拜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刚才的橘红已经转变成深红,燃烧着蔓延到了湖水里……不禁让人想起小时候,课本里讲的“火烧云”。
“你依然坚定,不愿意跟我走么?”拜伦捡起一块石子,朝“火烧云”丢去,扑通!没入了湖底。
“你有你不得不走的理由,我有我必须留下的原因。”蜷缩着身子,梁牧芸试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其实,真正凉的可能是心脏……
唰!宽大的男式外套罩住了她瑟缩的身子,拜伦绅士地替她系拢衣襟。随即起身,拍拍她的头顶:“回去吧,祭典结束了。”
霞光倾泻在两人的发丝上,仿佛在发端系了一根红绳。接着,又缓缓地移开,红绳断了……
“啪啪啪”!林唯一用力地拍打飘着雪花的电视机,屏幕战栗了几下,干脆连画面都没了!
“大小姐,你行行好,放了它吧!”梁牧之连拖带拽的拉开正对他家……正确来说是娘家,那台老旧电视机施暴的女人:“有皇宫不呆,偏偏要跟我回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去哪我就跟到哪。休想甩开我!”搓了搓拍红的掌心,林唯一耸耸肩,不以为意。当初想替梁牧之的家人,重新安置套舒适些的住宅,谁知他死活不愿意,死要面子活受罪!
瞥了眼在一边嗑瓜子的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梁牧之暗自舒了一口气,母亲并没有因为林唯一的特殊背景而介怀,林唯一依然娇蛮,却从未在他和家人面前耍过性子。这样的林唯一固然好,反倒是梁牧之一味地想要逃避……
晚餐过后,林唯一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水袋,趁没人留意一溜烟钻进厨房……将水袋里的小蝌蚪悉数倒入大玻璃杯里:“梁牧之家连个鱼缸都没有,只好委屈你们呆在这里啦!”
蓦地!玻璃杯对面映出一张歪嘴斜脸……“你鬼鬼祟祟的在干嘛?”梁牧之将脸凑到玻璃杯另一头面与她对望。
“哇!妖怪!”林唯一猛地倒退一大步。
“居然说英俊的我是妖怪!”梁牧之条件反射般地,在林唯一粉嫩嫩的脸蛋上掐出两条红杠杠。在指尖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像突然被电流穿过,苏苏麻麻的。
梁牧之尴尬地迅速抽回手,轻咳一声,指着玻璃杯:“这是什么?”
脸颊火辣辣地疼!林唯一不高兴地噘嘴,像沾了蜜的花瓣:“我在你家门口的积水里捡到的,我要收养它们!”
“你不要和妹崽做一样的事好不好?”天知道他怕极了这种乌漆抹黑、滑不溜丢的生物。“我家又不是动物园!”
“呜……”崽崽无辜地低鸣一声,表示抗议。
林唯一眨巴着大眼,转动手里的玻璃杯:“就寄养几天嘛,等我们回家,把它们养在鱼缸里!”
还要带回家?她想造青蛙王国啊?
“不管怎样!最多让你养到它们长尾巴,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落下狠话,梁牧之立刻逃离那堆让他寒毛悚立的小怪物。
身处在白雾迷蒙的羊八井温泉池内,放眼望去,温泉两侧青稞灿灿、碧草如茵,整个露天池子被高耸入云的皑皑雪山、冰川、原始森林,层层围绕着,仿若人间仙境。
梁牧芸却悠哉不起来,隔着零星的几名游客望去,拜伦背对着她,白皙无暇的美背在温泉的滋润下,依然冰冷如同对面的雪山。
现在,曼彻斯特和君潋晨,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一个打不开的死结。梁牧芸轻喟一声,朝拜伦的方向游去……
臂膀在水面划过,撩拨出动听的旋律。
“这声音,好像湖水在跟你说话一样。”拜伦的嗓音隔着牛奶般的雾气传来,委婉悠扬:“像不像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梁牧芸触动地仰起头,正对上回眸微笑的拜伦,那对美得让人嫉妒的眸子像一对磁石,牢牢地吸引住她的视线。
“你听……”歪过头,晶莹的水滴倒挂在金色发梢上,拜伦仿佛一尊出水的爱神像:“滴答、滴答……长短不一,却很有规律……”
为什么拜伦的言行,总是能让她感到震撼呢?为什么拜伦能懂得她的心声,君潋晨却不能?那为什么她还要像个白痴一样继续等?
“两短、一长,一短一长……”完全不在意她的若有所思,拜伦数着波长,美好的唇瓣扬起一尾恶作剧的笑意:“是不是在说……U(you)……A(are)……F(feeb)。梁牧芸是低能儿……”
梁牧芸瞪圆了眼睛,用力朝他那张闭月羞花的脸蛋猛泼水:“你才低能儿哪!”
拜伦大笑着闪躲,赛雪的胳膊差点晃了观赏者的眼。
这才想起,他们正置身在露天的温泉池内,身着泳衣的拜伦……现在应该算是半裸着吧?不知是池子里的高温,还是别的原因……梁牧芸从脑袋一路羞红到脚底板,像只煮熟的螃蟹。还伴随着一阵头晕脑胀!
慌张地四下望了望,幸亏,其他游客们都只顾着享受眼前的温泉美景,无心搭理他人的琐事。
肇事者……拜伦,仍故意地用那张祸害众生的脸蛋向着她,表情带着几分调侃。
梁牧芸拍了拍脸颊,想将自己撤离这片“高危险地带”,脚下却像生了根,半寸也挪动不了!
“碰”!如礼花绽放般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是一长串泉水喷涌的汩汩声……沸腾的温泉水自不远处的泉眼里张狂地宣泄而出,在长空中喷射出一道晶莹的水柱,又如天女撒花般散开。
泉眼水井喷发的美丽,为这次温泉之行,划下一个惊叹号……
经过之前的教训,梁牧靑开始起早摸黑的工作。这不,大半夜才到家,正摸黑寻找自己的床位……忽然被不明物体绊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坏一张胖脸。
崽崽从睡梦中惊醒,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大眼睛轱辘辘地转悠着。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梁牧靑朝室内探了探,原来是弟妹回门了啊……回个鬼!他家就这么点大,他们来了他睡哪?难怪大包小包的满地都是行李!
梁牧靑认命地打算在厨房暂时磨一晚。一看饮水器……空空如也!
“这帮家伙是水牛啊!一滴都不给我剩!水没了也不会烧一下……”蓦地,小眼余光瞥见窗台边的玻璃杯,还在月光下泛着萤光……
世上只有妈妈好啊!知道留杯水给辛劳的长子。喝完水,梁牧靑心满意足地往凉椅上一躺,沉沉睡去……
直到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梁牧之你这个大骗子!说好让我养到它们长尾巴的,居然半夜里把它们偷偷倒掉!”林唯一使劲摇晃空杯子,杏眼指控地瞪着梁牧之。
“开什么玩笑?我光看着就想吐了!怎么可能会接近它们!”梁牧之捂住鼻子,一脸厌恶,仿佛眼前的空杯正散发出恶臭。
“你们好吵……”梁牧靑蓬头垢面地从躺椅上爬起,挠挠乱发:“什么杯子那么重要啊?”
“不就是窗台上那杯!”林唯一将空杯举到他面前。
“哦!那杯水是我喝的。”慢条斯理地伸着懒腰,梁牧靑不明白,怎么能为一杯水就吵得不可开交了:“怎么了?”
“喝……了?”貌不惊人的梁牧靑顿时成了焦点!
“那个……味道怎么样?”梁牧之吞了吞口水,忽然觉得吞咽困难。
梁牧靑转动着脖子,思路还不是很清晰:“嗯……漂白粉的味道重了点。”
废话!本来就是自来水!
“你们怎么了?干嘛都瞪我?”梁牧靑不明所以地望着二人。
“没、没事……”林唯一已经开始收拾起行囊,打算乖乖地撤离。可怜的蝌蚪啊……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结束了短暂的温泉之旅,拜伦一早就拉着梁牧芸,赶上前往日喀则的旅游车。
眼看着回程的日子将近了,拜伦没有再提带走梁牧芸的想法。只是带着她四处奔波,好像要将整个西藏逛一个彻底。
“距离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还剩余三天。您做好准备了吗?”笔记本屏幕将亚撒的脸压得扁扁的,给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增添了几分喜感。
“她不愿意跟我走。”抬眼瞥见梁牧芸正朝自己走来,拜伦连忙合上电脑:“要出门了,晚些时候再联系!”
“你不是这么忙吧……”梁牧芸端着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在拜伦面前:“笔记不会高原反应吗?”
拜伦冲她微微一笑,正打算接话,突然觉得不对劲!
脚下的地面开始不寻常的震动起来,连旅馆的玻璃窗也连带着嗡嗡作响。屋顶、墙面……在眼前战栗着,发出如压路机过境般的声响……
梁牧芸还在疑惑,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忽然,手臂被人用力一扯,差点脱臼!
“地震!”不由分说,拜伦连拖带拽将她带离宾馆,向较安全的室外跑去……
玻璃杯受不住剧烈的晃动,碰!地一下躺倒在桌面上,水洒了一地……空杯晃了几晃顺势滚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经过楼梯旋转处,人潮像一群发了疯的公牛,连滚带爬翻腾而下!不时从人堆里传出凄厉地惨叫,以及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有人从二楼的窗口,被硬生生挤了出去!
梁牧芸几乎站不稳脚,幸而拜伦将她纳入臂弯,才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护着她的那双臂膀,似乎越来越沉重了……
使劲抽出手,担忧地回过头……拜伦那张完美无暇的脸蛋上破了相!不知被什么利器撞击过,那触目惊心的鲜红,从眉心一直延伸到太阳穴,粘稠的液体狰狞地流淌了半张脸!
梁牧芸抑制住几乎到喉咙口的尖叫,使出不知哪里跑来的力气,扶着拜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很快,凭着一股骇人的蛮劲,杀出一条“血路”。
当视线接触到第一束强光,梁牧芸刹住脚步,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已经被黑压压的逃难者堵得挨山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