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怎么搞得，就考了这么一点点分？”周猛的妈妈像疯了一样，头发根根直立，眉毛上挑，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大，更恐怖的是还充满了血丝。
周猛低着头，不敢看妈妈，可是心里却已有点窃喜。
这时候，妈妈又提高了声音：“你！”
可是马上又压低了：“你平时学的不是还可以吗？这是中考阿，你怎么当儿戏，怎么会只考了这么点分，你看看，语文2分，数学0分，英语0分，政治12分。你是不是诚心的。”
周猛心里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压低声音，他们住的是老楼，这里又是爸爸单位的宿舍，楼上楼下住的都是爸爸的同志，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爸爸，妈妈都是爱面子的人，不想被别人知道。
周猛打定主意了，不管你怎么说，就是不说话。
妈妈一阵狂风暴雨后，累得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周猛，喘着粗气。
周猛看了妈妈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妈妈的声音被抛在了后面，抛在了重重的关门声里。
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
想想觉得倒是有点高兴。
其实周猛没有那么差劲，只是不想上学而已，不过为什么不想上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是很羡慕那些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人，对于他来说，学校无异于一座监狱。
现在考了这么点分，高中应该上不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自由的了。
至于什么前途，他还来不及想，眼下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办？周猛想到要庆祝一下，可是现在已经找不到别人了，而且好像也不适合找别人。
只好自己庆祝，怎么庆祝呢？喝酒！
周猛是喝过酒的，不过只喝了一瓶啤酒，那是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大家起哄，喝了一瓶。
说实话，周猛不认为酒有多好喝，尤其是啤酒。
可是现在他却想喝酒，想庆祝。
正想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周猛来到一个夜市，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夜市很热闹。
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很多小吃都摆了出来。
周猛找了一家小吃坐了下来。
大声叫着老板，老板殷勤的跑了过来。
周猛点了两个菜，又问老板：“大哥，什么酒好喝，还能醉？”
老板被问的一愣，想了想：“是酒都会醉人的，小兄弟，你就喝葡萄酒吧。那酒好喝点。”
周猛很高兴，这酒听着就好喝：“好，就喝葡萄酒吧。”
没一会儿，菜上齐了，酒也来了。
周猛倒上一杯，抿了一口。
还行，口感不错。
一边幻想着自己以后的自由生活，一边吃菜喝酒，没一会儿一瓶葡萄酒已经喝没了：“老板，再来一瓶。”
老板笑嘻嘻的又拿了一瓶过来：“小兄弟，这酒有后劲，别喝多了。”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周猛已经有点多了。
只是没醉过，不知道喝醉的感觉。
还大大咧咧的对老板说：“没事，再来一瓶，这酒好喝。”
老板不再废话，放下酒忙去了。
周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杯中殷红的酒液，一阵眩晕。
又开始幻想自己自由的样子，越想越高兴，又干了一杯。
不知不觉的，这一瓶也没了，这回周猛可真的多了，手拿着羊肉串的，就是放不到嘴里去。
摊子的老板在一边看着，笑着说道：“怎么样小兄弟？多了吧？”
周猛放下羊肉串，对着老板傻笑着：“真是，喝多了不能和羊肉串较劲！”
老板也笑了笑：“喝多了，跟什么也别较劲！”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夜市依旧喧闹。
好像闷热把所有人都感到了街上。
周猛结完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路灯好像都连在了一起。
在头顶上，就像好像一个个UFO在头上盘旋，耳边也是嗡嗡直响，就好像有无数的蚊子在耳边飞行。
对面走过来的人，都带着笑脸。
可是周猛就是看不清楚，脚上不时地被绊以下，几次跌倒在街上。
周猛都笑着爬了起来，嘴里唱着郑智化《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刚一推门，妈妈迎了出来，看见周猛这个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刚走上来要数落两句，周猛一头扎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卫生间的地上一步也走不动了。
妈妈咽回了想要说的话，心疼得看着周猛。
可是周猛浑然不知，又抱住了马桶，大声地唱了起来：“不要问，为什么……”
等周猛都吐完了，周妈妈生拉硬拽的把周猛弄到床上。
又忙着收拾周猛吐出来的秽物。
毕竟是妈妈，刚才还十分的生气，可是现在看着周猛的样子，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在儿子的床边，默默地流泪。
这时候，门又响了起来，妈妈赶紧迎出去，周猛的爸爸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猛的爸爸叫周继山是一个处长，官不是很大，有点实权。
也是刚刚应酬回来，也喝得醉醺醺的。
妈妈迎出来一看，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爷俩可真够呛，一起喝多了回来。”
周继山一听，眯着醉眼看着周猛的妈妈：“什么？那个小子也喝多了，他翻了天了，敢喝酒，还敢喝多了回来。
我得教育教育他。“妈妈很生气：”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老周家没好人。教育什么？
你知不知道，猛子的中考成绩下来了，这小子四科考了十四分。“周继山一听有点醒酒了：”什么，哪四科考了十四分？“
妈妈更生气了：“什么哪四科？一共就四科，加一块才考了十四分。”
这句话像一盆凉水，一下子就把周继山浇醒了。
周继山一拨落脑袋，向周猛屋子走去，可是被周妈妈拦住了：“你去干什么？”
这一问，倒把周继山问住了，是阿，我去干什么？
考也考完了，看来儿子喝成这个样，想必他自己也是不好受。
已经扶在门板上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唉！”周继山叹了口气，慢慢的踱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写字台前抽着闷烟。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周猛，正做着自由的美梦，享受着自己的快乐。
妈妈也坐到写字台边上，看着自己的老公，等着老公拿个主意，周继山一根接一根的抽了好几根烟。
还是没说话。
周妈妈见周继山只是抽烟不说话，不禁有点着急：“我说，猛子他爸，你倒是拿个主意阿，孩子这么小不能不念书啊。”
周继山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看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吓了一跳，最后周继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天，出去，找朋友，不行，花钱。”
虽然周继山这几句都是废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是周妈妈听了老公的话，感到舒服多了。
随之也温柔起来：“好了，猛子他爸，你也喝了不少酒，早点睡吧。”
周继山庄重的点点头，又来到猛子的房间看了一眼，睡的和死猪一样的周猛，才回到房间里，上床，睡觉了。
早上周猛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桌子上放着早餐。
周猛三下两下的吃完了饭，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很热，周猛骑着自行车找同学，可是找了一圈，谁也没找到，考得好的，家长都带着旅游去了。
考得不好的，不是被留在家里关禁闭，就是被父母勒令重读，明年再考。
虽然比起那些考得好去旅游的有所不如，可是周猛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自己是自由的。
这么热的天，周猛去了游泳馆，这里还有一丝凉气，可是进了游泳馆周猛才知道，自己错了。
与其说是游泳馆，不如说是饺子锅。
到处的人，就像一个个的饺子，在水里挤挤挨挨的。
连深水区都是人。
周猛顿时没了兴趣，洗了个凉水澡，就出来了。
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树荫里，胡思乱想。
直到太阳西斜，周猛才慢吞吞的往家走。
回到家里，爸爸妈妈都在家了，很难得爸爸回来这么早。
不过他们都表情严肃，周猛也不敢放肆，蹑手蹑脚的坐在饭桌旁边。
周继山刚要开口说话，妈妈拦住了周继山：“吃完了再说吧，让孩子好好吃饭。”
周继山不再说什么，周猛接过妈妈盛的饭，闷头吃着。
周继山也闷头吃着，满肚子的话，一下子又咽了回去，当然会不舒服。
在单位，他大小是个领导，经常会发表长篇大论，大会小会无不得心应手，动辄讲演一两个小时，连稿都不用打。
可是回到家里，就是被领导者，现在连教育儿子都得等吃完了饭再说，自然很是不爽。
饭桌上的气氛很闷，所以吃的也就快了。
没一会儿都吃完了，妈妈拣了碗筷，给周继山沏了杯茶。
也坐在原来的地方。
周继山看着听众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果然是功力不简单，洋洋洒洒，国内形势，国外形势，党内形势，党外形形势，家里形势，家外形势。
中间又点了一颗烟，弄得周猛昏昏欲睡，可是又不敢让周继山看出来。
只好溜号，让自己的思想自由的去飞。
突然，啪的一声，吓了周猛一跳。
周猛定睛一看，原来是周继山讲到酣处，随手拿茶杯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看着妈妈用崇拜的眼神深情地看着爸爸，周猛有点纳闷。
真就讲得那么好吗？我怎么就听不进去。
可是最后的几句话周猛听明白了。
周继山很激动地说：“我不能让我的儿子没有书读，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的儿子上学。
上高中，上大学。“周猛心中暗叫救命：我就是不想读书，我要自由。
可是周继山可听不到周猛的心声。
周猛终于插话了，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爸爸，可是我就考了这么点分……”
“不用怕儿子。”周继山果断的打断了周猛的话：“这些不用你操心，只要你把握好自己，以后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周猛在心里无奈的摇摇头：“那没什么事。我回屋了。”
“好吧。”周继山把周猛打发走了。
和周妈妈继续商量着儿子的问题。
周继山说：“猛子的情绪有点问题，你有时间要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不能太消极。
我看这小子是标准的厌学情绪。“周妈妈有点担心：”猛子他爸，不行找个职高，技校什么的，让猛子去也行吧！“周继山眼睛一瞪：”你懂个屁，那怎么行，猛子一定要上高中，一定要上大学，当年我就应该上大学，可是那个年代……“周妈妈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招出周继山这么多的话，也一瞪眼睛，不理还在长篇大论的周继山，一甩门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餐桌旁只剩下意犹未尽的周继山，叹了一口气，拿着茶杯摇摇头走进客厅看电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