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亡了!”
捷报传来,大陈国、大氏国都被荡平,天下终于统一,大夏举国上下普天同庆。天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祖祖辈辈所肩负的重任,终究由他完成。
那夜,大夏宫中歌舞升平,红纱灯笼高挂,一片祥和热闹的场景,佳人、美酒,还有这帝王之位,是每个男子都渴盼拥有的。他一身华服,眉眼深邃,眼底的神情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似乎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眼底的喜怒悲欢。望着周围欢歌笑语,他有些微醺,起身向正殿外走去。
皎月当空,清风徐徐,穿过小亭,走过长廊,来到了大夏最高的望月楼,他身姿颀长,冷峻深邃的眉眼中早已没有了少年郎的稚嫩与满腔柔情,孑然一人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夏,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此刻都笼罩在了柔美的月光下。山水阔,景如画,从此再也没有战争与杀伐,有的只是百姓祥和的生活和高挂于大夏天际的那轮皎月。
他望着这一切,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那枚凤钗,思绪却飘到了从前……
十五年前的那天夜里,夜黑如漆,天空黯淡无光。
“快!别让他跑了!”
耳畔是呼啸的寒风,扑面而来的寒风刺得他喘不上来气,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被行人踩脏后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身后是追着他的陈宫侍卫,他拼命地向前跑,在奔跑中他跑丢了一只鞋,冻得通红的脚早已没有了知觉,他想要逃离陈国,回到大夏。恐惧、无助、慌乱中,他迷失了方向!他孤身一人,没有办法甩掉身后的那群侍卫,还有这令人窒息的瑟瑟寒风,也没有人能够帮他!
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随后是陈国宫追上来的侍卫。他胆怯的望着眼前的侍卫们,衣领被揪起,他整个人被拎在了空中。
“放开我!放开我!”
“身为大夏送来的质子,跑了这么多次,也该累了”冰冷冷的话就仿佛朔九寒冬的寒风一样刺骨,也刺入了他的心。
说完,他被那人丢在了地上,地上的污泥弄脏了他的衣服,他抬头看着那个侍卫,眉眼间是和他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倔强、憎恶,他慢慢起身,轻轻拭去衣服上沾染上的污泥,瘦小的身影向人群外走去……
“嘭!”
柴房的门被关上了,他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一阵痛意袭来,才发现刚刚在跑的时候,自己的脚上划了一道口子,地上也印上了血印子。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棂照了进来,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那双冻得通红、流着血的脚,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逃离陈国宫了。
他是大夏派来的质子,没有名字,且身份低微。
他的母亲原本是帝王身边的一位宫女,面容姣好,气质清丽。一天夜里,大夏帝君醉酒后临幸了她,这才得宠成为了宠妃,一年后生下了他,但他终究不是嫡长子,只是众多太子中不起眼的一个。他与母妃被安排在了大夏后宫中一个清净偏远的思远殿。
自古帝王不会属于一个女人,后宫佳丽三千,颇有姿色的美人陆续入宫。很快,没人再理会他和他的母妃,失宠后的母妃教他读书认字,虽然比不上以前得宠时的风光,但也算是时光静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直到一天,他从外面回来。一推门,发现母妃倒在了血泊中,腹中还插着一把匕首,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渗。他扑过去想要摇醒母妃,但母妃的身体变得冰凉僵硬,眼睛瞳孔也变得大的吓人,他失声大哭,却没有人能来安慰他……
那天夜里,他一直守在母妃身边,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望着早已停止了呼吸的母妃。
门突然被踹开,一群侍卫闯了进来,宣读圣旨,说他母妃不守妇节,枉顾人伦,而他,作为废妃之子也被贬为质子派往强大的陈国。
“你胡说!我母妃是好人,她才没有那样!我要见父王!”他试图向外跑去,却被那群侍卫死死的按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身为废妃之子,去陈国当质子已经是你最好的去处了”那个宣读圣旨的太监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胡说!去当质子,就是成为了陈国身份最低贱的奴隶、佣人,自古以来没有一个质子能够活着回来!”
那个太监合上了圣旨,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没错,此次一去,你再难回到大夏,你就是以大夏国太子的名义送给了大陈,大陈宫里的人辱你,欺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命数!”
说完,那个太监起身向殿外走去。门一推开,铺天盖地的漫天飞舞的雪被吹进了殿内,那群侍卫拉拽着他往殿门外走。
他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母妃,想要伸手抓住母妃的手,但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和母妃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失声哭着,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再也看不清……
“母妃!母妃!”他从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脸,泪痕未干,才发现自己脸上布满了泪水。他看看窗外,晨光熹微,天朦胧的亮了。
柴房好冷,他哈了口气,一瘸一拐的向窗走去,想要把那几片破败的窗户纸往上贴一贴。
走到窗前,他听见了一阵丧乐从远处传来,不知又是大陈哪个王侯将相殁了。
他索性将那几片破败的窗户纸全部扯了下来。将脸微微露探出窗棂,闭上眼,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待在这个小小的柴房里,污浊的空气已经快让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脸上感到了一缕暖意。他微微睁开了眼,一缕暖阳照了进来,他伸出五指,看见熹微的晨光自指缝间透出来,映出他手掌的轮廓。
他默默地笑了,闭上眼,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无人打扰,唯有暖阳映照,世间万物一片寂静,似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吱”
柴房的门被推开,掌事大人走了进来,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