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隽贤起来的时候，眼底略微有些乌黑。
母亲见了，只说怕是累着了。劝她休息会，下午再去也不妨事。
隽贤摇头，用凉水给自己洗了把脸。
没有挑衣服，直接穿上母亲准备的。
不过穿上后，隽贤才察觉不对劲。衣服是按照之前的尺寸量裁的，又存了有些日子。现在穿起来，衣服明显小了点……
裙子倒还好，粉色不管怎么穿都年轻，何况腰处还做了瘦腰的绑带。很修身。
只是上身的单衣就……
隽贤看着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有些羞赧。头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发育的还不错。
粱夫人扯了扯隽贤的衣袖，发现还是短的不行。
“要不，换一件？”
隽贤想了想，服饰店就在家的不远处，现在再去换，又要浪费时间，干笑了一声，揽着母亲出出门了。
路上，粱夫人还在担心。把自己身上的披风递给女儿。
隽贤笑着接过，披在身上。
路程实际也就几分钟，拐个弯就到了。
进到成衣店里，入眼就是一排新式洋裙，大多粉白，配上现流行的蕾丝花边。
店主迎上来，把隽贤母女迎入里屋。
隽贤跟在后面，看着母亲。
“母亲？”
粱夫人只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带她进去。
里屋进去是茶座，隽贤她们来到一处隔间。店主让她们休息片刻，便离开了。
“母亲？”坐下后隽贤又叫了一声。
粱夫人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你父亲帮过帮过这位，人家知恩，记下这份情。”
隽贤听完，整理裙子。也拿起桌上的茶水喝起来。这种弯弯绕绕的情分，大人们知道就好，作为晚辈，只要承好意即可。
店员拿着两套衣服过来，是作为样式让隽贤选的，另外的女生手上挂着皮尺，正微笑地说：“梁小姐，我来为你量尺寸，这是我的助手，你可以看看她手上的样式，选选喜欢的。”
“好。”隽贤也不害羞，走到中间，抬起手大大方方地让对方量。
仲学邦那天说完想结婚的想法后，被姐姐笑了一通。自觉无趣，也不在说下去。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对这个计划越来越有想法。
要不绑着人去婚姻登记所？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学邦就摇摇头。
自己好歹也是留洋归来，这种成什么了，比流氓头子还不如。
他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带着荒唐的想法，也掩埋在虚无缥缈的梦中。
第二天起来，看见姐姐坐在楼下沙发逗孩子。
学邦走过去。“姐，你怎么还没走啊。”
学卿看了一眼弟弟，揶揄：“怎么？就笑了你大少爷一回，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学邦不言，拿起桌上的咖啡。
“看你这么闲，不如待会儿陪我去成衣店，爸爸让我去检查检查最近的账。”
话音刚落，学邦悠悠扫过来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不去。
“那家成衣店的衣服不错，尤其是女式服装……”学卿说着，眼神在弟弟身上晃。
“你既然有看重的姑娘，不如选一件衣服，当做礼物？”
学邦眼神微闪，拿着咖啡杯的手不经意抖了抖。
有点心动，但是脑海里冒出隽贤对自己不温不火的态度，神色又暗淡下来。
“不去。”仲学邦把咖啡‘啪’地一声放在玻璃桌上，起身走回房间。
身后，学卿愣了一下，对着弟弟的背影喊：“真不去啊，不去别后悔啊！”
学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学卿小声嘟囔：“这小年轻的，怪脾气。”
回到房里，仲学邦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朝窗户边看，正好看到姐姐的车开出大门。
收回视线坐到床上，脑子空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脚在床边无意识抖起来。只是在某一刻，忽然停下。
下一秒，学邦就拉开门，拿着外套下楼。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过来。
上车报了地址。等下车的时候，看着店面门口的名字。
他认命地闭上眼，心想。
完了，这回是真心动了。
一路上的心情都是激荡的，明明知道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可是总忍不住觉得，这似乎就是一种未定的缘分。
进到店里，店长看到人，亲自出来接待。
他这个年纪的人，一般是不会出来的，今天接连出来招待，身子还是有些吃不消，心里还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贵人全凑齐过来了。
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抬手引路：“少爷，您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通知大小姐。”
“不用，你先下去吧，待会我自己找姐姐就可以了。”
“诶，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先下去了。您可以在店里随意看看。”
“嗯。”
店长离开后，学邦也离开了隔间。来到楼下，看着墙上挂着的女装。
清一色都是同一款式，区别只在细微之处。
学邦一眼扫过，拐到一个房间里，那里似乎也都是衣服。
隽贤量完尺寸，和母亲说了一声，就自己溜出到门前了。
刚才进门快，很多都是一扫而过，现在隽贤走近去看一些衣服的细节。
但远处看着的时候，觉得千般好，近身细瞧，就觉得一般了。
有一件黄色的连衣裙被压在衣服后面，隽贤只看到一角，走过去把衣服拉出来。
“没想到好看的都被埋没了。”隽贤看着手中的连衣裙，打心底喜欢。
连衣裙不像店里其他的，很简单，全身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砍袖学生领，下摆一层散开，腰处一条宽的白色缎带绕道身后，结成蝴蝶结。最后就是裙摆下方左侧的位置，一朵小小的兰花刺绣。
隽贤拿着裙子在手里细细看，店员出来，正好看到。上前给隽贤介绍。
“诶，梁小姐，这款洋裙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当初老板只进了几件，买的可好了。”
隽贤笑着听店员介绍，最后说：“我很喜欢这条裙子，但是……”
店员看出隽贤的犹豫，理解地说：“没事的，梁小姐，我们店是可以试衣服的，就是怕顾客买到尺寸不合适的。”
隽贤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怕不让试，既然店员说可以，隽贤就高高兴兴拿着裙子走到试衣间了。
可能是这几天进货，还来不及整理，试衣间外还有衣服堆起来，有些贵重的，都被挂起来，要是不说，都要以为这里也是买衣服的了。
隽贤顺着指示，找到位置，掀起帘子，把衣服放在一旁挂钩上，然后开始脱自己的上衣。
解开盘扣，脱下裙子。
皮肤很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隽贤环着自己手臂微微曲起腿，抬手拿下墙上的连衣裙，从下往身上套。
她背对着换衣帘，飞快把手穿进袖口。
马尾扫在背上，有些痒。
她调整好前面，手伸到后面，在尾骨出摸索，找到拉链，揪着往上拉。
拉链的声音，在低空飞行。同时，帘子一角，也被人突然掀开。
入目便是白皙的肩背，腰处肚兜绑带横贯其上，隽贤的呼吸带着身前起伏，拉扯着肚兜绑带时紧时松。
沿着绑带而下，曲线深凹进去，然后峰回路转一般，突兀翘起一个可人的弧度。
隽贤的手此时正伏在上面……
“啊……！”隽贤看着帘子外的男人，转身背靠墙壁，双手环着自己，同时拉着自己双肩的衣服，不让她掉下来。
学邦怎么也不会想到再一次见到隽贤会是这种场景，她衣衫凌乱缩在角落，而自己正堵着她的路。
他愣了一下，赶在人来前进到试衣间里。
隽贤双手都在固定衣服，看着进来的人，眼睛睁的大大的，眉毛皱起来。害怕极了。
“你别叫……”他进来后整个人靠在另一角，低着头看地面。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不管怎么回避，空间只有这么大，学邦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余光里的倩影。
隽贤虽然在听，但是紧张的不行，呼吸也重了起来。
学邦看到地板上隽贤的脚，微微蜷缩起来。
真奇怪，这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欣赏她的脚，不过，她的脚可真美。
他闭着眼，顺着墙壁慢慢蹲下，黑暗中听到隽贤的动作。他压低声音解释：“我是想拿衣服给你挡一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来。”
“……不用。”声音轻轻的，含着水，听出些哽咽的腔调。
不用？不用我拿？还是不用自己来？
学邦等了等，没听到动静。
他试探蹲下，根据记忆里衣服的位置，慢慢伸手过去。
摸到一处布料，也不管是不是，就直接拿起来，隔在两人中间，然后睁开自己的眼睛。估计了一下，把衣服递过去。
衣服被隽贤接过，也只是一股脑盖住身子而已，过后便陷入一阵沉默。
帘子外有店员在走动，听动静好像要过来。
衣服悉悉索索，夹带着脚步声。
还传来街上汽车鸣笛的声音，有电车驶过，铃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归于沉寂。
又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空间里纠缠，带着热气，带着香气，带着甜。
“我对你负责，你嫁给我。”
学邦的声音几乎低到不可闻，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唐，他咬了嘴边干燥的死皮，撕下来。
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给自己能直视隽贤的勇气。
“我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