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苑前,车仗停息,县令杨鹏下马跪地,躬行迎候,唱道:“济阳县县令杨鹏,恭迎安阳侯!”
醉花苑上下听闻,不禁骇然失色,一个个也和杨鹏一般匍匐在地。
车帐内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大司马王莽的族弟,当朝车骑将军,安阳侯——王舜!
“杨大人,你这般大礼有僭越之嫌,本侯可不敢当啊!”王舜和颜悦色地笑道,人却从车帐中走了出来。
众人见他身材高大,气定神闲,三寸美髯,面善含笑,一身锦绣黑缎袍子,头戴嵌玉刘氏冠,威严之中参杂着三分风雅之气,心中一阵肃然。
那杨鹏亦是个精乖之人,闻听王舜这么一说,忙赔笑道:“大人说的极是,不过,下官迎的不仅仅是下属之礼,还有晚辈之仪!”
王舜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杨鹏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杨鹏的夫人是王家的外戚,算起来要称呼王舜一声姑丈公,那杨鹏自然而然也成了王舜的晚辈,晚辈跪迎长辈自然没什么不妥。
“起来吧!”既然是自家人,王舜亦不会让杨鹏一直跪着,再说杨鹏引路至醉花苑,自然是要好好招呼自己。
杨鹏一脸谄媚的笑容:“姑丈公,侄孙备下酒宴,特地为姑丈公洗尘!”
“不忙!”王舜摇了摇头,锐利的双目扫了众人一圈,道:“夙闻你府衙内有一位县尉,武功不弱,可在此处?”
杨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为人趋炎附势,刘钦为人却是刚正不阿,二人凑一起自然是不太合和,因此,迎接王舜之时也就没通知他。
“刘县尉平素独好其身,不愿和我等来往,呃……因此未来恭迎大人!”那县丞与刘钦亦是不和,但刘钦武艺高强,他甚是忌惮,此刻见了王舜自是要借机诽谤一番,以出心头恶气。
王舜看了杨鹏和县丞一眼,眼神冷漠的不行,直看的二人心中发毛,微笑道:“如此恃才傲物,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之人。”
杨鹏和县丞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打了个突,向视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
王舜摆了摆手,和善地笑道:“本官一时感慨,诸位不必介怀,都起来吧。”
“谢大人!”自杨鹏以下,众人谢恩起身,心里嘀咕着这位王舜大人似乎蛮和顺的。
“姑丈公,这宴席已备下,请姑丈公上坐!”杨鹏拱手请道。
王舜微微颔首,正欲随杨鹏前往早以准备好的雅间,突然,手下武士追了上来,递上一张白帛,禀报道:“大人,这是有人用箭射过来的。“
“哦?“王舜奇惊,接过一看,眼睛顿时微眯了起来。
翌日。
刘钦雇来了大车,将随行的行李装在了车上。
“爹,我们为什么要去叔父家?演儿不想去南阳。”刘演眨着大眼睛,一脸的不解。
刘钦俯下身子,抱起他,微笑道:“爹有事,回头爹到南阳去接你和你娘,好吗?”
刘演嘟了嘟嘴,小脸写满了不乐意。
刘钦温和道:“你已经长大了,男子汉可不能老赖在爹爹身旁,一路上要好好照顾你娘亲,能做到吗?”
“能!演儿一定会保护好娘亲!”刘演小鸡啄米般点着小脑瓜,保证道。
刘钦满意地笑了,安排他去帮忙搬运行李。
刘演刚走开,樊慧娴走了过来,道:“夫君,张妈和我们一起去,这有谁来照顾你起居饮食?”
刘钦哈哈一笑,道:“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不会照顾自己?”
樊慧娴还是有点担心,蹙眉不展。
刘钦见了心中不禁一叹,他何尝不想将妻子留在身边?樊慧娴临盆在即,从济阳到南阳路程不短,路上又有可能遇上流寇盗匪,然而为了摆脱天绝门,他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车马备妥,车夫驱赶着马儿往城外驶去,刘钦一路护送,直至南城门才这才与妻儿依依惜别。
看着愈行愈远的马车,刘钦知道自己再没了顾忌,终于可以放手去做。
“我定要完成任务,彻底摆脱天绝门!”他暗暗发誓道。
夜黑风高,月黯星稀,济阳县衙却是灯火通明,一队队兵卒来回巡逻,精神抖擞。县衙后的仓库存放着王氏家族筹集来的兵器钱粮,杨鹏做虽然才能平庸,却也不敢大意,调来了官军,重兵把守。不过那件最重要的东西却被他偷偷地藏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三更十分,一到黑影划过县衙屋檐。
一身夜行衣,遮头蒙面,蛇行鼠步,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守卫。
对刘钦来说,济阳县县衙内的一草一木早已经了如指掌。
一个纵身,刘钦飞身跃入县太爷书房,仗着猫眼般的招子,迅速地搜索着房内的可疑之处。
杨鹏的书房宽敞,其中搬放物品甚多,他只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只木匣,而木匣中存放的是什么他却一无所知。不过以杨鹏多疑的性子,那木匣又如此重要,怎么也得存放在密室暗格之类的地方。
就在他打算查探四周的墙壁是,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刘钦侧耳一动,立时知道有人来了,心中暗骂了句,一个纵身,飞身上了房梁。
他前脚刚上去,后脚就有一个黑影从窗口跃了进来。
刘钦收敛气息,探出脑袋,偷偷看去,不禁心下大奇,来人和他一样穿着夜行衣,在桌案上不停的翻找着各种竹简。
“那身型似乎在哪里见过,十分眼熟……”他暗暗嘀咕道。
黑衣人翻找了一会似乎并没有发现,转身搜索墙边的书架。
杨鹏虽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书架上的书却着实不少,那人却一卷卷的翻查,极为仔细。当他翻到书架右侧盛放论语的木匣时,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声。
接着刘钦就见那人将木匣转动起来。
“咔……”
书案后的墙壁弹开了一道暗格,里面赫然放着一叠锦帛还有一只木匣。
那人忙将锦帛取了出来,细细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将锦帛藏入怀中,又去取那木匣。
刘钦如何会让那人将木匣取走?见那人全神贯注在取木匣,暴起出手,飞身扑下,一剑刺出。
寒光闪动,那人大吃一惊,一个矮身腰间长刺出。
“叮!”
两把长剑顿时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刘钦暗暗惊心,这人能在眨眼之间就变招挡下自己的雷霆一击,武技之强自是可想而知,当下出掌,往那人面门拍去。
那人此时手中正拿着木匣,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对付刘钦,闷哼一声,一脚踢出,正踢中刘钦的手腕,竟是武技中常用的弹腿踢。
刘钦手腕微微一麻,知道自己遇上了劲敌,抽剑一震,捏了个剑诀,手中的剑一下子变的厚重沉拙起来?
“五岳剑诀!”那人身躯陡然一震,惊呼而出。
山有五岳,镇守四方。
当年汉武帝时,一代侠客郭解游历五岳而归,与友人豪侠醉酒而谈,心血来潮,以剑赞岳,将雄浑,灵秀,险峻,庄重,细密五种特色分化为五种不同剑路,五岳剑诀由此流传于世。
此时刘钦所使正是其中一路!
剑身似拙实巧,巍峨叠峦,化作层层剑浪,滚滚袭来。原本这路嵩山剑路需使厚重之剑效果为佳,刘钦潜入县衙,哪会带上重剑?
然而,他在这套剑诀上浸淫已久,虽无重剑在身,剑意已是如火纯青,剑招上的厚重巍峨之力豪不逊色。
那人眸光中抹上了一层惊异,手中长剑旋转,犹如灵蛇出洞,剑芒化成点点星光,朝刘钦剑身上点去。
正所谓蓄势待发,刘钦的嵩山剑路胜在蓄势,愈是往后剑力愈强,若不在他蓄势完成前破解,一旦让他蓄势完成,那剑上的力道便会如崩毁大堤的洪水一般,滚滚袭来,一发不可收拾!
“叮叮叮……”
刘钦心中哑然,黑衣人的剑招精妙,大有四两拨千金之意,自己的剑路未尽便被其压制,使自己手中之剑根本无法积蓄力道。
“好!”
刘钦低喝一声,剑招突变,严谨细密起来。
“恒山剑路!”那人惊异,低呼了一声。
刘钦剑意绵柔,剑式也极为收敛,但那黑衣男子却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恒山剑路棉内藏针,看似平淡中正,却往往出其不意,剑招斗转,护住周身,愈发谨慎起来。
一连十多招,双方仍是僵持不下,刘钦心中渐渐焦急,大家半斤八两,若方在平时,以他的性子非得和对方好好较量一番,但时间地点都不太对,双方也都有些施展不开,若这样拖下去,只怕早晚惊动县衙守卫。
想到这里,刘钦再无顾忌,剑锋浣出剑花后,犹如蛟龙出海般向对方肩井穴刺去,正是他平日里常用的杀招,龙出沧海!
“龙出沧海?!你是……”黑衣男子大骇,周身真气鼓荡,一阵暴退。
“嗤!”
一声棉布撕破的声音,低头再看时,自己左肩的大片衣衫已被搅碎,带着一丝血红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黑衣男子苦笑,“刘兄,好一招龙出沧海!若不是小弟知道你有此一招,这条小命可就送在你手里了!”
“你是……郭兄?!”刘钦一震,面罩下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黑衣男子不是郭轩又是谁?
收剑而立,郭轩扯下面罩,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间,背后两道寒光闪来。
“郭兄小心!”刘钦惊呼。
郭轩面色一沉,头也不回,手中剑圆转,在背后画了个圈。
“当当!”
那两道寒光被长剑震偏,从郭轩身旁擦过,钉在了两侧的梁柱上,竟是两把飞刀!
郭轩大惊,以他刚才所使用的内劲,这两把飞刀应该被整飞才对,眼下只是震偏,可想而知,发射飞刀之人手劲何等强悍!
“竟能挡下妾身的柳叶弯眉,难怪有胆夜闯府衙!”一个娇韵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刘钦郭轩同时变色,知道形迹暴露,中了对方埋伏。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紧接着县令杨鹏的叫嚷声传来,“里面的反贼听着,本官乃是济阳县令杨鹏,尔等已被重兵包围了,快快投降!”
“县令大人,他们是不会出来的,不如妾身帮你把他们逼出来吧!”那女子一声娇笑。
刘钦郭轩对视一眼,暗道叫糟。
突然间,一股股破空声传来,瞬间书房的门窗打成筛子,一时间寒光满天,无数柄飞刀犹如暴雨梨花袭来。
刘钦郭轩面色大变,知道自己若再躲在书房内怕是迟早要变成刺猬,二人当即立断,一边挥剑护住全身一边破窗跃出。
“终于出来了!”
县令杨鹏身旁站着一名妖娆的美妇,神色犹如待鼠的母猫,见刘钦、郭轩二人兴奋不已。
“血手千罗,桑隐娘!”
二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认出了那美妇的来历。
当今天下使用暗器的高手本就极少,擅长暗器的女子就更是屈指可数,这桑隐娘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没有人知道她身上配了多少暗器,只知道她相貌虽然美艳,但出手时却是心狠手辣,千刃齐出,血流成河,因此有了血手千罗的称号。
“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血手千罗居然甘心成了王氏一族座下之鹰犬,当真令吾辈不齿!”郭轩冷笑道。
他这么一说,桑隐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柳叶飞刀紧紧拽在手中,娇躯不仅有微微地发颤。
“隐娘稍安,不必听他胡说,小心乱了心性!”
就在此时,一个肉球般胖子几个翻腾,跃到了桑隐娘身旁。
“来者何人?!”刘钦喝道。
那胖子憨态可掬地笑了笑,抱拳一礼,诨话道:“小弟来自川中,专司买卖,童叟无欺,不知二位客官有没有兴趣?”
刘钦郭轩眼皮一跳,“笑面川商,贾隆!”
贾隆从腰间抽出铁算盘,笑吟吟道:“原来两也位听过在下宝号大名,甚好,甚好!”接着面色一沉,寒声道:“有既如此,那就两位把命卖给在下吧!”
笑面川商年轻时本是川地行商,后来在生意败给了对手,亏得血本无归,失魂落魄之下本想了此残生,却不想意外得到一部秘籍,修成上乘武功,功成之日,他第一件事便灭了对手满门,被武林视为公敌,可是由于他武技高超,又有金银通神,至今仍没有人可以奈何的了他。
刘钦眉头紧锁,一个桑隐娘已是难以对付,居然还有一个贾隆。
这一战,自己还能活着见到自己的妻儿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