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斯尔敦的工作是时刻考验我的情商的话,那么说在科望作为一个“旁听生”,就是时刻考验我的智商了。
首先,我,一个银行余额感人的人,开始研究起了股票。原本以为张小姐说公司要求考的什么证券从业资格证Veryeasy,没想到要考这个证除了证券业的历史起源以及法律法规之外,还有很多需要理解和领会的东西。更夸张的是,还要学图,此图不是画画,而是跟股票指数相关的红红绿绿的K线图。
那天,我穿了条代表万物复苏的绿色羊毛连衣裙到办公室,刚把外套一脱,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的男孩隆磊大喊一声:“卧槽,光头光脚大阴线!”接着夸张地背过脸去,像是再看我两眼就会被传染红眼病似的。自那天起,我被告诫,一行有一行的忌讳,咱们这个部门,忌讳的就是绿,这股票要是绿了,不仅老板的脸上发青让人难以招架,股民们的群情愤慨更是让人头疼不已。因此,要尽量穿红,抬抬气儿,穿绿可是要被万众唾弃的。
总之,在我每天硬着头皮不得不接受新鲜事物时,我都告诉自己,万事开头难。只要熬过了这开头,只要我足够用心,只要一切上手了,我就能喘息一阵了。人生可不就是磕磕巴巴地摸索,狼狈不堪地攀越,气喘吁吁地抵达后,再依依不舍地告别么?
我跟着张小姐到了会议室,这不到三十平的会议室大部分空间被中间的长条桌所占据,靠着四面墙还放了一排椅子。她交代我,手机一定静音,其次,这次我的任务就是做会议纪要。将这次会议的大概内容尽量以文本形式整理出来,这样可以强制我去记住这些参会人的名字以及对现在公司运营的大致情况也能有个了解。
她说,坐在外圈的这些人记不住也没关系,他们发言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主桌的人最好能这次就记住了。现在可以趁大家还没来,先在纸上按照桌上所放的名牌画个座次图,之后等大家到了,根据座次图再和人脸一一对应。毕竟作为一个大公司,许多部门的头也不是常常能见到,这次也是个比较难得的机会。
我刚照着长条桌在纸上画了个桌面,才发现在桌子的主嘉宾位放的名牌正是秦朔,今天他会来?那这将是我来科望后第一次见到他啦。
自那次在斯尔敦惊鸿一瞥见过秦欢后,我再没和Clemence聊她和秦朔的事儿,毕竟我并不知道秦欢到底何方神圣,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妥的。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俩原本就薄弱的感情基础产生了不必要的隔阂,那可就不好了。
但憋在心里毕竟难受,我有次故意和Clemence提起秦欢,但介绍秦欢是叶子君崇拜的学姐,再将秦欢仔仔细细惟妙惟肖地形容了一遍。我想着,如果她见过秦欢,那一定能将二者联系起来。然而Clemence却依然是爱谁谁的冷淡脸,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我也就只能点到为止,话题没有再深入下去。
离开会时间剩五分钟时,会议室里的人像是忽然长出来了似的,都快坐满了。主咖自然还没到,会议室里一下闹哄哄的,我在角落里就像个侦探似的,尝试将我写下的名字和每个人的形象能联系起来。比如说身为财务总监的余总,我就想什么财务需要年年有余啦,然后再将他又宽又扁的嘴唇和鲶鱼进行那么一联想,配上他穿着黑西装的圆润的身材,Bingo!俨然就是一条肥美的鲶鱼。
我这联想记忆法虽然有效,但需要点时间操作,我这还没轮到第三个人呢,忽然会议室有人“刷刷”地站起来,有人开始“秦总”“秦总”地叫,是秦朔到了。
他边往里走进他的主位,边摆手示意大家坐下,但所有人都是等他坐定后,才跟着坐下。我过去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秦朔有多牛气,这次亲见,还真是气势逼人。他要是真劈腿,我大概是不敢像对Oliver那样对他泼热咖啡的,要真那样,说不定当场就有他的保镖飞扑出来把我按倒在地再扭送有关部门吧。
秦朔一到,会议自然要开始了,我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将电脑打开一个新文档,准备开始做会议纪要。
“嘭”地一声,原本已经关上的门忽然又开了,溜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要不是我身手敏捷,我的电脑就要被他手提包给抡到地上了。我低头护着自己的电脑,目光落在刚进来站我旁边的那人脚上。
黑色的裤管下是一双银色的板鞋,这是什么搭配?简直和那个又娘娘腔又鸡贼又抠门的丁毅勇一个风格。
我顺着这诡异的画风往上看,衣服倒也是正常的西装领带,没什么出格的,只是……只是这家伙怎么越看越像丁毅勇,还是说我从侧面仰望六十度的角度,看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
“嘿。”一个中年女人在三米外用气息召唤他,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旁边用包给他占的那个座位,他迅速坐了过去。等他在我2点钟方向坐下,可由于他独特的身高优势,即使要越过两个人的头,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他。
艹,竟然还真特么是丁毅勇。
他来干嘛的?
但现在可不是我琢磨这个的时候,我把张小姐发我的会议纪要格式文本打开,秦朔简短地寒暄了一下之后,会议正式开始。
在斯尔敦时我们每个交接班都会有那么20分钟左右的briefing,也就是个简短的会议,大家都挤在小小的前厅办公室里倚着桌子站着,基本上每个人都会说两句,大家差不多该说的说完该问的问完之后就解散各干各的。而这次科望的会议,竟开了快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没有人坐着打盹,没有人起身出门,更没人在会议室接电话。连那么个看上去很爱说的丁毅勇,在我每次斜眼瞟他的时候都在那不停地敲键盘,不知道是和我一样记会议纪要呢还是只是在那聊微信而已。
会议结束,参会者鱼贯而出,我低着头把电脑一合,手机揣兜里准备开溜。一方面怕丁毅勇认出我来在那叽叽歪歪,另一方面怕见了秦总尴尬,打招呼也不是,可不打招呼也挺奇怪。
一步都还没跨出门呢,身后有人叫住我:“程晨,你等一下。”
是张小姐的声音,我只得回头,发现张小姐正笑眯眯地站在秦总旁边,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硬着头皮走过去。
“秦总您好,我过来上班了,嘿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秦总说话时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心虚。
“在科望,感觉怎样?”他问。
“挺好的,大家都很热情,张经理也教了我很多。”张小姐叫我来,不就是希望我当着秦朔的面夸她么,我就如她所愿。
“嗯,好好干,不懂的就问问这些前辈。”他交代了我两句,就跟着在一旁等着他的人匆匆地走了。张小姐也在他后面紧跟着,像是尾随着什么达官贵人似的,一直将他送到公司大门口。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快出大门口了,才转身朝反方向的董办办公室走去。刚刚那两小时的会议,我现场记下来的估计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剩下的都得边听录音边整理,想起来都奔溃。
我叹了口气,逼自己强打起精神来,想着喝杯咖啡提提神,忽然从财务室闪出来一条细长的人影挡住我的去路,我抬头一看,是丁毅勇正在认真地看着我。
果然,刚刚被秦朔叫过去那下把我给暴露了,这么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他该不会拿住我身兼双职的把柄想在斯尔敦接着投诉我吧。我心里一惊,决定按兵不动,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看了看我,又仔细看了看我挂脖子上的工卡。“程晨?”他慢慢叫出我的名字,像是想了很久才认出这俩字儿似的。
“嗯。”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充满疑问地看着我:“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大概担心我以为他在搭讪,所以表情显得格外地真挚。这个大傻子,竟没认出我来。不过也对,在斯尔敦我盘着头发穿着高跟鞋套装,在这就把长发披着,可能感觉会不太一样。不过住酒店的客人嘛,又有几个能记住给他们办入住的酒店前台呢?
“有吗?”我困惑地看着他:“我反正不记得。”
在这我可不需要顾忌他的感受,没等他回话,我想绕过他继续往办公室走。
“不可能啊,”他自言自语,又一跨步从我后面追上来:“你有没有双胞胎姐妹什么的?”
“没有。”我冷冷地白他一眼,其实心里已经笑到抽筋了,我怕自己真忍不住笑出来,故意装作很不耐烦地样子,三步跨作两布进了办公室,趴在桌上无声的狂笑了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