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因刚回来就嚷嚷，说他们小区最近有人用有毒的食物毒死流浪猫狗。小马说：“你那儿才有吗？我家小区早就有这种人了。”
以往，小马说啥，小陆都会附和。但自从小马跟前女友订婚后，两人再没说过话。就连医院里的其他女性，见到小马，也不给他好脸色。
小马自己倒是还暗暗地记挂着小陆。听美容室跟药房的人说，那次小马跟他们出去喝酒，有人提了一嘴说小陆找到男朋友了，说是个创业海归。
小马笑了笑，面色不太好：“没有工作的人都说自己在创业。”
药房的说：“但她男朋友的APP很有名哦，叫友宠，挺多宠主在用。上次看他的采访，他们公司还在研发那种类似人类用的智能手环的东西，可以检测宠物的心率啊什么的。”
小马说：“这么忙？有空陪她吗？小陆可是很黏人的。”
美容室的人不知道小马跟小陆的关系，没头没脑地答着：“小陆自己不也在忙着吗？她在念动物医学专业，打算考执照啊。我看她不是在念书，就是瑜伽慢跑，哪有空黏人啊。”
小马轻哼了哼：“那她有空陪男朋友？”
其他人都笑他迂腐。说小陆他俩又不是学生，哪里要天天黏在一起。余院长不也忙吗，还不是跟老婆感情好好的。“听说他老婆怀二胎啦。”“哈，前阵子看他还在怼一个宣扬怀孕不能养猫狗的女明星。”“人家不叫怼，叫科普啦哈哈哈。”
小马没心思听，一杯接一杯地喝。
清晨，助理们在宠物医院开门前，把地板、诊疗台、动物笼子都清扫一遍。医生检查住院部小家伙们的情况。护士长把医生跟医助召集起来，用短暂的早会复盘昨天工作，安排今天工作，提醒注意事项。诺亚正式开门了。
但苟岚跟苗江却迟迟没上班。
那天，苟岚遛着富贵跟苗苗，走得比较远。
苗江在他那儿翻找多米尼留下的学术资料，翻了半天，终于在床底找到了。资料掏出来，她的手一层灰黑。
苗江决定大扫除一下。
她在苟岚家里翻出来一瓶酒精，浓度95%，她稍微稀释，把酒精倒入喷瓶，喷洒在玻璃上。拧了抹布，在水里加一点点洗洁精，阴湿了玻璃。再拿出干报纸，对折两次，爬到桌子上，开始使劲擦拭。
她擦完玻璃窗，开始扫地。扫出来一堆垃圾后，她换了一桶水，往水里加了点食盐、洗洁精跟花露水，把手伸到水桶里搅拌一下，开始擦地板。她看到有些砖面有划痕，于是在划痕那儿涂了点牙膏，再用干布条擦拭。
苟岚遛狗回来，推开门，一只脚踏进来，又缩了回去。
他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没错。
苗江正背着他，在抹桌子，听到声响，回头冲他扬手。
苟岚这才确定这是自己的屋子。
室内非常敞亮，过去两年堆积下来的杂物，现在全都整整齐齐码在一起，被分门别类放在小箱子里（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些小箱子）。窗帘因为洗过，还晾晒着，日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照亮了一切。
胡昕失踪两年。两年来，他第一次生活在这么明亮的环境中。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露水味道。
他打了个喷嚏。
低头，习惯性去摸床头那坨纸，却发现苗江已经买了个小狗形状的纸巾袋，把抽纸放在里面。苟岚抽出一张纸，用完以后，不敢随便乱扔。眼睛四处张望，才看到垃圾桶。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随口说：“不错啊。这次卫生搞得很彻底嘛。”又开始笑嘻嘻，“待会请你吃饭。”
苗江不知道是大扫除累的，还是因为前几天连续手术，她有点不舒服，咽喉疼痛，咳嗽。苟岚给她买了感冒药，喂她吃下，但她始终没好。
“要不，回医院做个生化，看看啥情况？”苟岚问。他口中的医院，指的是诺亚。
这是他的一贯做法。身体有点什么不舒服，他不会去人类医院排队就诊，宁愿图方便，用诺亚的仪器做个检查，根据检查报告，自我诊断，自己开药。
苗江摆摆手。
苟岚说：“那去医院吧？”又补充，“我说，人类的医院。”
苟岚把富贵跟苗苗留在家，给它们喂好食物，扶着苗江出门。她戴着口罩，已经非常虚弱。两人打车到附近的三甲医院，苟岚几乎半扶着她下车。
苟岚最怕到医院。跟诺亚这样的宠物医院不一样，人类医院从布置上就缺乏温情意味。无论是挂号窗口、收费窗口还是取药窗口，永远挤满一堆人。苟岚从中学后就没去过医院，对这种大型三甲医院更加摸不着头脑。
所有休息的座位上都有人。他看到玻璃门外的花园里，也坐了一圈人，但花圃旁还有两个屁股的位置，赶紧将苗江搀出去，把她安顿好，然后回到大堂。
他花了十五分钟排队挂上了号，又用三个多小时等候，终于见到了医生。医生例行公事问她几个问题，然后问她什么职业。
得知她是宠物医生后，医生抬起眼睛，问她是不是在没做好防护措施的时候，接触了患病动物。
苗江咳得说不出话来。
苟岚在旁说：“这不可能。”
医生说：“你们平时不是给猫猫狗狗洗个澡美个容什么的，会不会是……”
苟岚轻声笑：“我们跟你们一样，是给动物看病的。你们有的防护措施，我们也有。”
医生低头开检查单，然后在系统上点下一个病人的名字。门口的自动取号系统自动喊起来，门被推开，两三个人同时涌进来。
苟岚还想再问，但那两三个人同时开口说话：“医生，我这儿等了好久了，终于到我了。”“我刚走开过号了，护士说让我重新排队，医生您行行好。”“喂你怎么又插队啊！上次我来看病也是你！你……”
苟岚问的话，被淹没在一堆脏话里。
两人往外走，苗江一直咳嗽，苟岚扶她坐下，一脸惭愧：“要不是我家那么脏，你也不会咳成这样……不过你应该提高身体免疫力，像我住了这么久都没事……我给你买水吧。你等一会。”他风风火火，一路走开。
苗江静静地坐在那儿，突然手机响了一会，她低头翻袋子，里面的一支笔掉了出来。
手机又不响了。
笔滚到角落一个易拉宝后面，她钻过去，弯身去捡，这时听到有人经过身边，低声讨论着“就是主任的女儿是吧？说是爱猫如命，在路上见到流浪猫都要喂的。前几天她也喂了流浪猫，然后就感染了。”“一开始还以为普通感冒，毕竟也就是咽喉疼痛跟咳嗽，所以她也没在意，自己吃药。谁知道会是溃疡棒状杆菌呢，还在ICU没出来，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好吓人。”“人兽共患病嘛这不是。鼠疫、疯牛病、狂犬病、禽流感、埃博拉不都是这种类型嘛。”
苗江把笔塞回口袋，站起身来。
那两个实习医生看到有病人，立马噤了声，低着脑袋，从一个写着“请勿公开谈论病人病情”的小牌子下，加速离开。
苟岚不用支付宝，微信也没有挂银行卡。他站在自动售卖机前，看着里面的矿泉水好一会，打电话给余因求救。余因转给他一百块和三个讥笑他的表情包。
他转身要走，一眼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跟前，冲他张开手臂，鹰钩鼻下的嘴巴绽出个微笑。“苟医生！这么巧哇！”
苟岚侧身躲过他。
对方说：“我是睿峰的牛羽冬，上次在香港培训时见过，我当时还邀请你来我们那儿。后来没听到您消息了。最近在忙吗？”
苟岚想不起来这人，只胡乱应着“对啊，不忙来这里干嘛。”
两人站在产科门诊走廊外的自动售卖机前，一个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在他们身旁穿过来走过去。牛羽冬笑笑：“我陪我老婆来产检，没想到苟医生这边也……”
他突然想到，别人没准是陪女朋友处理“意外惊喜”的，于是咳嗽几声，又掏出一张名片，礼貌地递给他。“请一定考虑一下我的请求。”
苟岚敷衍地哦了声，转身就要走。
牛羽冬还想继续掰扯，看他心不在焉，也知道这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于是说：“下次，下次我请您吃饭，一定要好好谈谈！”
苟岚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牛羽冬还在后面说，“叫上汪医生吧！没准你们可以在睿峰当同事呢！”
苟岚一转身，随手就把名片扔垃圾桶里。他握着一瓶水，急匆匆奔回诊室外面。
原本苗江坐着的那个位置，现在坐了个小孩。
苟岚放慢脚步，拨出电话给苗江。
没有人接听。
后续情节预告：苟岚&苗江感情升温，但是……汪少风遇到感情&事业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