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爷顺着坝顶的路贴着岩壁向前走。岩壁向湖面倾斜,似乎随时有可能把人们压扁。途中鸟面人发出第六次惨叫。
众人来到大概弧线中部的位置,一座探进水面五米左右的高台拦住去路。他们登上高台,看到一条通往大坝内部的台阶。
正欲下去,湖面上忽然升起一颗照明弹,照得洞穴亮如白昼。
耀眼的光线下,半天儿看见整个洞穴呈三角形,隔着几百米远的湖的一角,一条瀑布正源源不断地向湖里泄水。他惊讶于这个地下湖居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可是随着照明弹下降,另一个发现让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湖面平静如镜,照明弹直接照进水下,一条黑色弯曲的庞然大物躺在湖地。那东西有头有尾,四条腿伸展,竟好像是一个生物。
不待他看清,照明弹落入水面,湖面马上暗淡下去。
小道爷推开半天儿跳下高台,径直走到同样愣在原地的狗皮帽子他们一伙儿面前。人们端起枪,瞄着道爷。
道爷道:“想活命就跟着我,别搞动作。”
狗皮帽子收起手枪,压下旁边几个人的枪口,拱手道:“道爷,刚才水里那东西是啥啊?”
道爷没回答,朝他们伸出手。狗皮帽子不解,看向一只耳。一只耳道:“只有一颗照明弹,兄弟们也是想帮您个忙,没了,没了,您放心。”
小道爷挨个看了他们一眼,“枪要敢响,我保证用你们喂它!”
狗皮帽子使眼色,人们把枪背回背上,一副言听计从的表情。
这边栓子也问:“师父,你刚才在水底下看着一个黑影没?”
半天儿点头,“别问,跟着道爷。现在这情况你师父处理不了了。”
小道爷带着狗皮帽子一伙儿回到高台上,半天儿端起空枪,瞄着狗皮帽子。
一只耳道:“张家兄弟,人命关天,咱们把前面的事儿放一放,跟道爷找一条生路出去后再计较也不迟。”
半天儿收起枪,不屑道:“你们他妈也有个怕的东西!”
其余的人还都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没人插话。小道爷站在高台上朝湖里望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常,走下台阶。
大坝内部也很宽敞,周围可见至少几吨重的大石砖,石砖设有沟槽,彼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缝隙里有水渗入,打湿砖面,脚下也无比湿滑。水声隆隆地从下面涌上来。
走过五个转折,人们进入一个宽敞的方形石室,石室大小跟疑棺的墓室差不多。地中央一条很深的水道占据大部分地面,水从北侧墙壁奔腾而出,钻进南侧墙壁。水面距离地面有三四米的距离。
人们知趣地紧靠着墙壁,把更多的空间腾出来给小道爷。小道爷站在水边,盯着下面的水流,表情迷茫。
这会儿半天儿也在留心观察。他注意到这座石室四面墙壁跟楼梯里的墙壁有所不同——外面的都是由砖砌的,这里的却是整体,而且经过很细的打磨,棱角平直。一般这种石室的做工不会要求这么精细,除非有特殊的需要。
他走到墙角,仔细查看两面墙壁和地面接触的缝隙,随即发现石室东侧和南侧的墙壁是压在地面上的,同时南侧的墙壁较长,深入东侧墙壁后面。他又来到另一个墙角,见北侧墙壁同样深入东侧墙壁后方。他望一眼河道对岸,判断对面也是这样的结构。
他开始在脑海中寻找关于这种结构的记忆,随即发现这是一种扩张空间的机关模式。
与此同时,小道爷抱头坐在地上,表情痛苦。
一只耳走过去,拱手问道:“道爷您这是有啥难处了?”
“我想起来了,关闭水道缺一个物件,我找了没找着。”
“缺啥?”狗皮帽子问。
“那边儿,”道爷指着北侧墙壁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圆环凹口,说:“我记得有一把钥匙,能控制水闸的升降,但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到山上找,没找着。”
“啥也不知道你把俺们带这来干啥?”狗皮帽子质问,手伸向怀里。
道爷凌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气,盯着狗皮帽子。狗皮帽子躲开他的目光,摸出一个铁盒从,打开后从里边儿拿出一根卷好的旱烟叼在嘴里,嚷嚷道:“妈的,谁有火给我点着。”
马虎马上点烟。
半天儿来到道爷身边,蹲下,问:“道爷,你知道那钥匙是什么样的吗?”
小道爷继续回想,“应该是一块血沁的古玉,禹王治水留下的宝物。”
半天儿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问道:“你可是到刘家村后山的大宅子里去找这块古玉?”
“对。”道爷抬头,目露疑惑。
“哈哈!”半天儿大笑,“这可真不凑巧,我知道那块玉在哪。”
“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半天儿看向一只耳。
“是那块玉?”一只耳也倍感惊讶。
“那块白玉环带着血沁,正是我从刘家村后山古宅的祠堂里面找着的,看大小,跟墙上的锁眼刚好吻合。”
“狗爷……”一只耳看向狗皮帽子。
“拿出来呗!反正不好使还得还给咱们。”狗皮帽子吐着烟,坐在墙角。
一只耳拉开衣服拉锁,露出一个贴身的隐蔽背包,从里面掏出那块白色血沁玉环,交到小道爷手中。
道爷刚一接过,白玉里面的血沁立刻像是活了一般,在玉内四处游动,红狐的形状更加清楚,且身后九尾飘摇。
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道爷走向石壁。半天儿拦在他面前,“道爷,我还想说一句。”
道士停下,示意他说。他道:“现在地下湖的水即将漫上大坝,我觉得堵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应该开闸泄洪。”
“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关闭闸门。”道爷说。
“我不了解您的记忆,但从道理上讲,现在泄洪才能缓解水坝的压力,如果堵上这个出水口,水漫上大坝会顺着咱们来时的路灌进墓葬,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你能肯定吗?”
“能。”半天儿斩钉截铁地说。
“你他妈凭啥肯定?”狗皮帽子叫道。
“凭智商。”半天儿回怼一句。
“哎我操——”狗皮帽子要站起来。
“听他说完!”小道爷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狗皮帽子坐回原地。
“如果不出我所料,玉环归位,朝不同的方向扭动应该会打开和关闭水闸。但是这里的打开和关闭不是升降那么简单,我刚才检查过,这间石室的墙壁都是虚置的,机关启动后应该会整体拓宽,让水从这里流过。”
“谁也没让你说着机关是咋整的,让你说为啥得开闸?就因为水面高么?”狗皮帽子又叫。
“你能否想象古人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在大地之下建造一座水坝并且配上泄洪的机关需要费多大的力气吗?”半天儿环视众人,“很难。但难为什么还要做呢?因为地下水正好流经建造古墓的这个龙脉的穴眼,所以古人几乎费了比建造古墓更大的力气建造了这座水利工程。你们说他们是为什么……栓子你说是为什么?”
“为了控制水流呗,不让水冲了古墓。”
“你看,我徒弟都知道。古人也知道在没有办法把地下河改道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控制流水的量,让地下河从古墓中流过,只要水适量,就不会毁坏古墓。所以这座大坝和这个机关存在的意义绝对不是堵住河道,而是在水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后泄洪,如此往复,可保古墓千年不坏。”
“精彩!”一只耳由衷地夸赞道,“可是在下有一件事儿没整明白。这个大坝不是自动的,谁能控制水量啊?”
“你问到点子上了。”半天儿思维活跃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来时路上不知道你们注没注意,这座古墓在下葬封顶之后还有活人活动。”
“啥?”在场的所有东北人一起问出这个字。
“最好的佐证就是,我和栓子在进入第三座疑棺之前。发现一面倾斜的墙壁被几根石头桩子顶着,我们把石桩子挪走后墙就塌了。这种事不可能是盗墓贼做的,这就说明有人在检查和修缮这里。而且这座墓葬的用料和结构设计都万分坚固,不会在下葬后短时间内出现损坏的情况,这又说明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都有人在这里活动。而负责开闸放水的人正是这个人,或是这群人。”
“墓地里有人活动,那不是闹鬼了吗?”栓子挠着脑袋问。
“哎我地妈呀!这思路!”一只耳惊叹,“敢问阁下到底是谁?”
“昆仑有脉,大树有枝,跟你们关外派不在一个叉儿上。”
“黄河有源,房有地基,往根儿上捣那都是一个老祖宗。”
“四九城,刘五全。”
“霍!原来是刘氏后人。”一只耳拱手作揖,“失敬!失敬!”
“过奖,过奖。”半天儿没想到老刘的名号在关外还好使,心里偷笑,“这回大伙儿没有疑问了吧?”
“你去吧。”小道爷伸手递过白玉环,“古墓不能毁。”
半天儿接过玉环,道:“谢谢道爷信任我,我虽是个京城的斗爷,但对古人的智慧十分敬重,所以我也不希望这古墓毁在咱们手中。”
说着,他来到北侧墙壁下。凹槽的位置比较高,他看不见里面,回手招呼道:“徒弟你过来。”
栓子乐颠颠地跑过去。半天儿骑在他肩膀上,正好看见凹槽。
凹槽从远处看并无玄机,靠近后才能看出其中端倪。它需要旋转才能入位,左旋和右旋的效果肯定不一样。
半天儿回想古人的思维习惯,确定左旋为开,随即把玉环卡入凹槽,向左旋转,玉环缓缓归位,与墙壁合成一体。
栓子把半天儿放下来,众人鸦雀无声地捕捉着即将出现的变化。可是半晌,不见有任何动静,倒是玉环“咔”的一声脱离墙体落向水道。
小道爷眼疾手快,一跃将其抓住,顺势跨到水道另一边。
狗皮帽子甩甩膀子,爬起来,“我看你们他妈的跟我搁这演戏呢吧?”马虎兄弟几个一瘸一拐地围在他身边,作势要掏枪。
小道爷跳回来,同样不解地看向半天儿。
半天儿有点卡脸,同时他也注意到狗皮帽子失去了耐心,马上想主意。这一想还真就发现其中端倪。他道:“这块白玉环在我手中是死的,但是在小道爷手中血沁就活了,这肯定是在告诉咱们不是谁都能操控机关的。”
说话时,半天儿一直看着小道爷手中的玉环,红狐忽隐忽现,如同仙女飞天。
道爷目光迷茫,来到墙壁下。半天儿叮嘱道,“向左转,归位。让栓子帮你吧!”
他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双脚点地轻轻一跃,即刻来到凹槽的高度,然后以极快的手速将玉环左旋归位。
落地的刹那,石室“咔”的一声巨响,震得人们颤了三颤。随后地面以河道为界向东西两侧的石墙下面退去,南北两侧的石墙高高抬起,水道成倍拓宽,水如同出笼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填满水道。
人们急忙退回到楼梯内,楼梯也在水平移动。他们相互搀扶一路快跑,一直跑回大坝顶震动才停止。
水面上,贴近大坝的位置,一个巨大的旋涡如同黑洞一般飞速旋转,逐渐扩大,远处未被波及的水面到处冒着气泡。
看着那些气泡,小道爷双眉拧紧,暗道一声,“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