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被推测如下：刘平京因某事（极有可能是因为赌债），借了张国胜八万块钱。张国胜因用儿子生意急用钱找刘平京讨要借款，刘平京拿不出，所以借了高利贷，还钱给张国胜后，夜里又入室把钱拿了回来。由于刘平京跟张国胜熟识，所以知道门前砖头下方常年放着的钥匙。这一推测听上去十分合理，然而，依然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的解答。安眠药是如何让张国胜服下的？如果是为了钱，在张国胜入睡之后把钱偷走即可，为何要杀人？或者进一步说，人真的是刘平京杀的吗？如果是，是使用何种手段？另外，猫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大费周折把自己家的猫放在张国胜家里？
“会不会是刘平京偷钱的过程中被张国胜发现了，导致杀人？”光头问。
“第一，张国胜服了大剂量安眠药，醒来的可能性很小。第二，现场没有反抗的痕迹，我记得高法医说尸体上也没有发现防卫伤。”张霖说。
“也有可能在偷钱的过程中，张国胜醒来，看到了刘平京，但是没有力气反抗。既然被看到了，就只有灭口咯。”光头说。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罗宋点头说道。
“那猫呢？”张霖依然对猫的存在感到疑惑。“我还是不太能接受猫的存在只是一个巧合。”
“那就只有让那老小子开口了。”光头愤愤地说。
沉默。
张霖试着去分辨不同类型的沉默。他回想着那些在那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沉默。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谷水镇刘家村那个负有杀人嫌疑的少年[1]，那是恐惧所导致的沉默。此刻眼前这个老人的沉默，是为了逃避？
坐在一旁的罗宋没有直接开口询问，点起一根烟，同时示意刘平京要不要来一根。对方摇头拒绝了。
“你这样不开口也不是办法。既然你不承认钱是你还给张国胜后又偷了回来，那就告诉我们，你不惜借了八万块钱的高利贷。是为了什么？”
刘平京只是撇了撇嘴。
光头走了进来，低头在罗宋耳边说了句什么。
“我们在张国胜家里发现的中国银行的袋子上，找到了你的指纹。”罗宋说。
刘平京坐直起身子，后背离开椅子的靠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你知道，即使你不开口，但我们有证据的话，也是可以给你定罪的吧？”
“我去过他家，摸过他家的袋子，这说明不了什么吧？”刘平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罗宋微微笑了笑，说：
“那好。我就再告诉你一个。你还给高利贷的钱上，发现了张国胜的指纹，几乎每一张上都有。”
刘平京长大了嘴巴，明显对这句话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胡彪从刘平京那拿来的钱，被作为了物证。尽管胡彪一百个不愿意，但在结案之前，这钱他是拿不到了，不过他倒是可以落一个协助警方办案的好名声。这钱上的指纹，起码证明了刘平京还给胡彪的钱，是来源于张国胜。
“你假装还钱，然后又把钱给偷了回来。还杀了人。这些我们都有证据能证明，你以为你在猫上做的那点手脚我们不知道？我们不过是想知道为什么。”
张霖心里清楚，罗宋这是在虚张声势。但，万一猫真的只是个巧合，这么说不就露馅了吗？这是审问技巧吗？在这方面，他还有太多东西要学。
刘平京再度沉默，这次的沉默与刚才不同。张霖在这沉默之中感觉到了一丝犹豫，像是内心有两个阵营在激烈交战，一时分不出胜负，只好沉默。
“好好想想吧。”罗宋站起身，“说不说都在你。虽然我不能给你保证，但态度好点，在量刑的时候对你有好处。”
罗宋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就起身离开。张霖跟光头一并跟了出来，只留下刘平京一个人在审讯室。
“你说这老小子会招吗？我们可是没有他杀人的任何直接证据。要是他死活不认就难弄了。”光头有些焦躁。
“等等看吧。”
“宋哥，你刚才说他在猫身上做的手脚，万一真的只是巧合不就打草惊蛇了吗？”张霖问。
“我不相信巧合。如果说孤立地看猫啃噬尸体这一个巧合，我相信。但从这个案子来看，我不相信。猫肯定是有问题。从理论上说，猫只有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出于生存本能才能才会对人感兴趣。那房间里有猫粮对吧？我记得你说，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去死者房间的时候，猫进房间后去厨房吃了猫粮？怎么，对你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了？这不是你一直坚持的吗？”
“没…”张霖嗫嚅，“只是担心…”
“放心吧。”罗宋拍了拍张霖的肩膀，“从他的反应来看，在猫的事情上，他的确很心虚。先晾他一晾，再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注释
[1]参见拙作《白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