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宋哥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的地方,其实我也可以想到的啊。他心里暗想。刘家村的那个案子让他太自满了,自己是有一些逻辑推理的能力,这点他不怀疑,但终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已,经验跟阅历都还差得远。
他找到了病历跟药,病历有厚厚的两本,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可见死者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但对于究竟写的什么,张霖无从辨识。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法医高振已经在了,张霖注意到高振一脸的不悦。罗宋示意张霖把病历跟药给高振。高振把病历一页页翻得飞快,目光快速扫过。
“有了,患者主诉…”
“停,”罗宋打断高振,“你不还有事儿急着走么?不用一个个念了,我只想知这几点:死者是不是有睡眠障碍?是不是在服用安眠药?如果在服用安眠药,那跟死者体内发现的成分是否一致?医嘱的用量是多少?”
高振皱着眉继续翻看着病历,速度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后,他把病历啪嗒一声合上,
“死者十天前就医,有失眠症状,诊断为神经衰弱,医生开的药跟死者体内检出的成分一致,也就是那瓶艾司唑仑,”高振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白色药瓶,“医嘱上写着每日一片。”
“也就是说,死者一次性服用了五片艾司唑仑不是医嘱咯?”张霖问。
“废话。哪个医生会开这么大剂量的医嘱。再说,死者至少服用了五片,可能更多。”说完高振转向罗宋,“还有其他事儿吗?没事儿我可先走了!”
“啊?”罗宋被高振的询问打断了思绪,“哦,没事儿了。你走吧,辛苦了。”
高振看了看手表,抬头匆匆离去。刚走到门口,罗宋再度开口,
“等等。”
“又有什么事儿?”
“猫会吃人吗?我是说昏迷了的人。”
高振愣了愣,说: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如果说猫袭击具有行动能力的人并致死,我会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是行动能力受限或者是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倒不是不可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国外的案例,有个八十多岁的独居老人,中风昏迷,被发现时身上布满了猫的咬痕,不过被抢救过来了,倒是没死。”
罗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谢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长官高抬贵手。”
高振前脚刚走,光头就进来了,看到桌上的水杯之后,也不管是谁的,端起来咕嘟一口气喝下。
“经侦的刘瑞生真混蛋,硬是讹了我一顿饭,改天得请他吃一顿金钱豹!说是帮忙查,不就是打几个电话嘛!早知道就我自己查了…”
“打住!”罗宋打断光头的话,“说结果。”
“哦。我从死者家里发现了一张工商银行的存折跟毕市商业银行的卡,确认下来,近两个月内没有取款记录。”
“有没有可能死者还有其他存折或者卡?”张霖问。
“我让刘瑞生一并帮忙确认了死者的其他银行账户,这顿饭可不能白请了。确认就只有这两家银行的。而且,这两个账户里的余额,加起来就只有八千块钱。”
“也就是说,死者儿子所说的,他父亲从一张到期的存折里取了钱这件事儿,并不存在咯?”林子俊问。
“可能那小子撒谎。我还是觉得他有问题。”光头愤愤地说,“老子都死了,还翻箱倒柜地找钱。我看他是为了掩饰自己干下的坏事儿,故意这么说的。”
“我看你是真跟他耗上了。”林子俊笑着说。“可是,目前死者是他杀还是自杀都还不确定啊。”
思考。张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闭上眼。钱是关键,受到罗宋的启发,他如此想到。现场门窗完好,如果并不存在死者儿子所说的那八万块钱,那么就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如果是他杀,行凶的动机是什么?难以理解。死者体内的安眠药,自行服下的可能性极大。那么是自杀?可又是因为什么让一个老人甚至于服药自杀?
“我倒不觉得是他干的。”罗宋的声音打断了张霖的思考,“不过保险起见,确认下他的不在场证明吧。”
死者儿子的不在场证明倒是不难确认。据他说,昨天晚上,因为一笔生意,跟客户吃饭到晚上十点,吃完后又一起去了一家浴室,晚上在浴室过夜,没有回家,一直到早上七点。客户的证词跟浴室的监控证明了他的说法。
光头终于不再坚持死者儿子可疑的说法,几个人讨论下来,最终倾向于认为自杀的可能性最大。准确的说,是意图自杀。如果不是那只猫,几片安眠药或许还要不了他的命。在安眠药造成的昏迷之中,猫害了它的主人。又或者说帮了它的主人?至于自杀的原因,则一无所知。既然排除了死者儿子的嫌疑,那么这一切的发现,都可以告诉他了,或许从他那里,能够知晓他父亲自杀的原因。
而跟死者儿子确认过一些事项之后,也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推测。之后,他终于不再坚持父亲是死于他杀。他抚摸着父亲的病历本,长久地沉默。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都是我害了我爸。”
然后他捂住脸,无声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