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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八十年代末,那是诗人歌唱的最后年头,就连锻造厂的一些所谓“进步青年”,也都还随身带着一本诗集。

“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江涛连小学都没毕业,根本不明白这些诗歌的内涵,短短几句,竟然也背诵得不流畅。

但他心里明白一点,要想追到心仪的女孩子,最好给她念两句诗歌,尤其当你没有别的浪漫资本的时候。

寒冬是那个年代的象征,绿色的厚棉袄,红色的五角星,嘴里哈出一团象征着纯洁的白气,走在风暴中,跟个“二逼”似的,内心还真的期盼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站在“红星”锻造厂的正门,江涛看了一眼围墙上写着的八个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然后来回地走动,双手冻得通红,来回揉搓着。

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姑娘从厂里走了出来,江涛鬼鬼祟祟跟了上前,腮帮子跟嘴唇都被冷的发紫。

“芩……”原本想叫黄芩,结果喉咙哑了,“黄”没喊出来,直接呼唤了名字。

“江涛?”黄芩惊讶地看着对方。

“这个……”江涛掏出一把螺丝刀,上面刻着“芩1986”,“我亲手做的,这个送给你……”

黄芩接过这把螺丝刀,看着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脸颊发烫了,表情有些含羞而笑。

江涛嘴里结结巴巴,“黑夜……给了我……”

“天还没黑啊?”黄芩表情很茫然。

“你……看云……看我……”

黄芩抬头看看黄昏的天空,又看了看江涛,“江涛,你想说什么呀?”

“我……我……喜欢你……”

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中,新中国第一批贫富拉锯战已打响了。对没有文化的人来说,诗歌太拐弯抹角了,纵然是在那个被称作诗歌年代的岁月,没有文化,不懂诗歌,这都不要紧,但是万万不能没有钱,疯狂的中国人从疯狂追逐诗歌转变到疯狂追逐金钱。

五年后,江涛跟黄芩生下了一个孩子,但他们的物质生活却跟几年前没有分别,一个是外来的农村打工妹,一个是本地无亲无故的孤儿,两个人既没有文化知识,也没有特殊技能,逐渐已被时代选定为他人的垫脚石,而他们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厂里的车间主任为他们的孩子取名为江一波。还有诗云:江水东流,波涛汹涌,一波一波,生生不息。

“芩,我从今天起一定更加努力,将来让你跟孩子过上好日子。”

“涛,我们一起做点小生意吧,守在厂里,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芩,我们哪懂做生意,再说劳动才最光荣嘛!”

“那听你的吧,涛,其实日子穷点也没关系,只要你跟孩子在我身边,只要你对我好,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就好。”黄芩很聪明,只可惜心比天高而身为下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心有不甘。

一晃又是五年。

江一波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发育明显比同龄人滞后,上学前班时,是全班最矮的,有一次课堂上还尿裤子,遭到全班同学的嘲笑。

因为个子长得特别矮小,总是给人留不下印象。

念小学的时候,除了班主任老师,其他科任老师很少有记得住他名字的,老师抽别的同学回答问题时,都能叫出名字,抽到江一波时,经常是“那个谁,你来回答。”久而久之,老师们甚至因为叫不出他的名字,抽问时也故意跳开他。

没有存在感。江一波从小就没有存在感。

念初中的时候,江一波的个头跟小学四五年纪的学生差不多,当时家里的日子已经举步维艰。工厂改制,最后一波“下岗热潮”还是吞没了黄芩,她使尽浑身解数也还是被下了岗,个中细节不堪细数,而江涛也变成了合同工,厂里的宿舍楼也改建成了车间,一家人突然间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江涛,你个没出息的男人,结婚这些年了,一台彩电,一个电冰箱都买不起,现在倒好,我工作没了,就连住的地方也没了,都怪你……都怪你……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你……”

江涛是个老实人,每次黄芩大发脾气,他都只是低着头默不出声。

“真是个没有出息的男人,我难道继承了他身上那种软弱劣质的基因?”江一波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念头。

他当时跟房东的儿子走得很近,对方是个小混混,十四五岁便抽烟喝酒,头发还染成了金色。

“你爸说好听点叫老实,说难听点,他根本不像个男人,被你妈一个女人给压着抬不起头,我是他的话,几个大耳光子……”

房东儿子说着就把烟头递给江一波。黄芩那天正好撞上了这一幕,内心开始担心儿子会变坏,而后便找丈夫商议。

“江涛,你得想办法让我们搬进城里,住在城乡结合部,儿子迟早跟别人学坏!”

“城里租房贵,我一个人负担不起这么多……”

黄芩又是一番大吵大闹。之后没多久,她去城里一间茶楼面试,在那里找到了一份大堂女侍应的工作。

某天,江一波从学校回到家,房门没关,里面传来阵阵吵架声,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喊声。江涛那次是第一次冲妻子发火,江一波在门外都看傻了眼。

黄芩被打倒在地上,鼻血都流出来了。

“江涛,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出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买房子我从来不敢奢求,我也就是抱怨几句——但是儿子上初二了,你连在城里租一套房都负担不起,住在这种鬼地方,龙蛇混杂,儿子心理都不正常了,为了儿子将来,你别怪我……你就当是为了儿子吧……”

黄芩从往日岁月中回到现在,透过警车车窗望着外边繁华的街头,一排排气派的高楼大厦如剪影浮云般闪过,脸上面无表情泪水却像雨滴般滑落,她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拂过面颊。

到了审讯室,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贺嘉身上。

贺嘉埋着头翻看桌上的黑色记事薄,似乎根本不想理会黄芩,而他身旁的草婷则目光冷峻地瞪着脸色苍白的黄芩,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气。

付燕青坐在一旁靠墙的位置旁听。他不想待在监控室,他想要近距离看一看本案的最后一位疑犯,也是最可恨、最可怜的那一个……

黄芩交代了最初的念头只是想帮儿子处理掉贺玲的尸体,以为只要将尸体扔在远离他们家的户外,只要自己假扮贺玲让门卫老头瞧见,再走进那个鲜有人出入的深巷便可误导警方,以为可以在荒地上布置成被人侵犯未遂被杀死的假象。

“贺警官,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黄芩懊悔地说。

“现在才后悔,早先干嘛去了?”草婷怒斥道。

贺嘉一直保持沉吟,也没抬头。

看他样子只想例行公事走完这最后的程序吧。付燕青内心喟叹道。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赶紧交代吧,完了有的是悔恨的时间!”草婷敲敲桌面。

黄芩满面后悔,祈求得到原谅的眼神仍落在埋着头的贺嘉脸上。

“当初离了婚以后,我嫁了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的男人,他给了我和儿子房子,也给了我们生活的保障,对我也还不错……可我、我那时候……还年轻,而他年纪大了,那、那方面有障碍……我才跟江涛私下……但后来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但我万完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波仔做出那种事……”

她交代说,老头发现她私下跟江涛苟合,跟踪了她几次,证实这事以后,老头竟然装作若无其事,而偷偷地向江一波报复。

老头无亲无故,早年靠炒股赚了些钱,生性有个怪癖,喜欢拍人体照,尽管丧失了性能力,却经常在闺房中给黄芩拍照,以此变相地泄欲。后来每当黄芩出去与前夫私会时,老头就会给江一波看他拍的那些照片,逼江一波看母亲的各种不雅照。江一波那会儿个头矮小,挣扎不过老头,又害怕被打,每次都被逼迫着看完了一组一组的照片。自从黄芩出轨后,老头对她拍的照片就故意换着各种花样,尺度也越来越大……

有一次终于被黄芩撞见,她在儿子房间门外目睹了整个过程。

“你给我看清楚,”老头说话时露出满嘴烟熏牙,仿佛要吞了江一波,“你给我看清楚,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你看清楚她身上的每一处器官,每一处都肮脏下贱!”

黄芩那时候明白了,儿子的噩梦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每当自己离家与江涛私会的时候,江一波的噩梦就会开始,难怪经常见江一波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不说话,看老头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小子,你如果敢说出去,老子就把这些照片贴的满大街都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那贱女人的真面目!”

原来江一波偷拍的恶习竟然源自他的受虐,他内心的苦闷无处宣泄,懦弱的性格又像一把枷锁把自己给锁了起来,内心渐渐生出一个毒瘤,随着噩梦的周而复始,这个毒瘤越长越大,受虐者终于在后来变成了施虐者……

付燕青有点窒息了。他忽然想起了英国社会一组残酷的统计数据:酒鬼的后代百分之八十都是酒鬼,妓女的女儿长大了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也会成为妓女……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

付燕青的眼眶倏然间变得湿润,他对江一波的那种恨没有变,但这种恨当中却又注入了几分可怜。

审讯室内平静了好一阵。

付燕青看了看贺嘉,他依旧面无表情,而草婷的眼眶也红润了,生透出女人天性里的同情心。

“我问你——”她的语气也没之前那么凶,“三年前案发当晚,你们误以为儿子杀了人,为什么在替他掩盖罪行时还能冷静地想出扰乱调查的诡计?”

黄芩听出了这话的深意,身体微微哆嗦,思绪仿佛回到了案发当晚。

“江涛,你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有出息的事,而我从来没求过你,今天我求你,求你像个男人,帮你儿子一次,儿子正在念高中,将来还要上大学,他未来应该比我们过得更好,你不帮他,他这辈子就完了!”黄芩当时跪在地上说。

江涛犹豫了一阵。

“我是个失败者,没能力照顾自己的妻儿,我这种人活着也是多余,那就让我去自首吧……”

“不行,警察只要调查就会发现真相……”黄芩接着说,是她策划了弃尸的那出阴谋。

贺嘉依旧面无表情,他凑到草婷耳朵边说了一阵,草婷惊讶又佩服,接着转述了贺嘉要说的话。

“看得出你们事后一直很后悔,因此,某一天还冒险去了案发地,当时江涛还没有安装假指头,所以才戴着黑手套吧,而你当时也在不远处,是同样的穿戴打扮,你们应该是轮流到案发现场,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一时间也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是不是?”

黄芩愧疚地低下了头。

贺嘉似乎不愿跟黄芩说话,依旧附耳让草婷转述。草婷听完更加惊讶,用一种崇拜的复杂目光看了看贺嘉的侧脸,然后对黄芩说:

“另外,你们之所以能策划出假冒受害人来扰乱调查,而且,在措手杀人以后,还冷静地发现了戒指在左手腕留下的伤痕会成为线索,足以证明你们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你们曾有过杀人并利用诡计成功洗脱嫌疑的经验,是不是?”

黄芩瞬间打了个寒颤。

“当你撞见江一波的继父对他做的那些事以后,你终于忍无可忍,于是找到江涛,合谋杀了那个老头,而且你们是当着儿子的面杀了人,事后,他还跟你们一起掩盖事实,串好供词,最终逃过了问责。这也是事后,江涛一直没敢去找你们的根本原因,对不对?”

黄芩低下头,默认了罪行。

“那案子的具体过程已经无关重要了,而你们之所以能脱罪——不过是碰巧那老头患有肺癌,原本也活不了多久,而殡仪馆的人要签死亡证明,所以你跟江一波很早就积累了犯罪串供的经验,你们母子串通瞒过了殡仪馆的人签了死亡证书。所以,你们在三年前措手杀人以后,才能冷静下来精心设计——当时最可疑的人是你儿子,而你们并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把他推到警方面前接受调查,当然,你们也没告诉他真相,但人始终不是江一波杀死的,警方越追着他不放,你们就越安全,这也是警方一时半会儿拿你们没辙的原因,至于那案子悬了三年……”

草婷停下来看了看贺嘉。

“这点就不用说了……”

付燕青留意到贺嘉的脸色很暗淡,应该是他体内的“麦克白”也发出了诅咒吧,曾霞那颗光闪闪的耳钉,或许在他眼前闪着刺眼的光芒吧……

“你继续坦白!”草婷转过头,拿笔的那只手指了指黄芩。

黄芩后悔且惶恐地低下头,像是念咒一般地说: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儿子,是我害了他……”她抽泣着说,她跟丈夫这三年过得并不心安,但是见到江一波改头换面后,她跟丈夫内心很矛盾,日子一天天过得比从前好,儿子的前途一天比一天光明,然而,她跟江涛的罪恶感却比以前更重,儿子前途越美好,就越是对他们夫妻的诅咒。

突然间,万没料到的事发生了——江一波在九月二十七日主动向父母坦白了他杀害张燕的事,也把他猜到三年前是父母杀死贺玲一事说了出来,他称自己当时就是受了这点刺激才杀人,最后说动了父母为他顶罪。

按照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原计划是让江涛跟黄芩一起认罪,一方面坦白三年前杀了贺玲,另一方面承认张燕也是他们杀的,谁料到江涛不同意让黄芩认罪,说是他一个人认罪,才有可能让人相信他真有精神疾病。

“你儿子选择在绞肉铺分尸,目的就是要让人怀疑到你们夫妻,他故意让人发现断手就是为了向你们报复,同时利用法律知识作为自身辩护的策略,详细的内情贺嘉已告诉过你丈夫了。”

草婷话音刚落,黄芩瞬间失魂落魄,嘴上却反复重复,说是她害了儿子,说她在多年前就害了江一波,嘴里像念咒般反复呢喃,宛若一个失心疯的女巫。

“我问你,三年前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到底有多特殊?”草婷接着问。

黄芩冷静下来后交代,那个戒指上有一朵雕花,是一个汉字的‘芩’字,也是她嫁给江涛的时候,他亲手为她定做的。在措杀贺玲的时候,她双手压着贺玲的左手,戒指的雕花在尸体左手腕留下了一个‘芩’字的伤口,伤口看上去很深。他们原本想过只是剜去那一团肉,但是她考虑到警方事后调查时,她戴不戴戒指可能都会惹人怀疑,唯独凿掉这只左手掌,才能把警方的注意力从她无名指的戒指印痕上转移,而当晚她跟丈夫丢弃断手的时候,她把那个戒指也扔进了护城河中。

“我想见见儿子,可以吗?”她稍微平静后说。

“这时候还想着你那个宝贝儿子?”草婷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贺嘉只顾埋头记录,他应该是打心里恨黄芩,恨这个因为溺爱纵容儿子而且一错再错的母亲。

付燕青叹了一口气,悲悯之心令他有些于心不忍。

“不是我们不让见,是你儿子——他不愿见你跟你丈夫,还特意让我们把他单独拘留,还说,你们执意要见他的话,就让我们转达他的一翻话……”

“什么话?”黄芩声音干涩沙哑。

“他说……”付燕青看了看贺嘉,那番话是江一波拜托贺嘉说转述的。

贺嘉停下握笔写字的手,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终于用一种夹杂着憎恨和轻蔑的目光睨视着黄芩。

付燕青想起了当时在拘留室,江一波对贺嘉说话时的模样,面无表情,异常冷静又平淡,尤其那双修长的眼睛像是冷血的爬行动物,而且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完全是在模仿贺嘉的古怪腔调。

“小时候,我听到那把螺丝刀和那枚戒指的故事,我觉得父母的爱情故事很温馨,很浪漫,我还一直以他们为榜样,可长大后,我发现一切都变了,人心变了,快乐没了,没变的只有那把螺丝刀和那枚丑陋的戒指,可多年后,这把螺丝刀也变成了凶器,真是极大的嘲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以我的父母为耻……因为他们穷,而且什么都拿穷来当借口,我妈还为了一套房子嫁给了那个该死的老头,还说她牺牲一切都是为了我——笑话,她有问过我意见吗?我需要她这么牺牲吗?还有我那个没用的老爸,他为什么当年不杀了我妈——我一直认为家长都是大蠢蛋,现在我发现,他们不仅蠢,而且很擅长自欺欺人——

“哥,我其实好羡慕你,真的,你爸爸妈妈看上去都那么优雅,一看就是从事艺术工作的,我如果生活在你的家庭里,我一定能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可老天对我不公平啊,偏偏让我的父母每天都为了油盐柴米大吵大闹——哥,你爸爸那么优秀,你竟然也对他那么冷漠,你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算了,不说了……

“对了,顺便请你帮个忙,转告下我的父母,在我死之前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因为我看到他们就恶心得要死,比死还难受!”

听完贺嘉的转述,黄芩愣住了,她似乎不敢,或者说不愿相信这番话出自儿子的口,付燕青看清了她的表情,她似乎还想不通自己为儿子操碎了心,到头来为什么得到这样的下场。

然后,仅仅过了几秒钟,她再度泪流满面,绝望和后悔在她的眼泪中流淌。

贺嘉回到开放式办公室后,罗志文和一干刑警都自发地报以热烈的掌声。付燕青看到这一幕,对罗志文再度另眼相看,他心想,或许像罗志文这样的人才是世上的绝大多数吧。

罗志文随后提出去医院看看那个被解救的网红,说是要表达一下警方的慰问,付燕青狐疑地睨视着老搭档,从他那张圆滚滚的肥脸上看到了圆滑世故的笑容。

“去吧,确实应该去。”付燕青又望着面无表情的贺嘉,不知道这个颓唐冷漠的实习民警此刻到底在想什么,“贺嘉,你呢?”

“去吧。”贺嘉淡淡地说,一只手伸进了裤兜里面,在摸什么东西。

医院病房内,伊可儿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美丽的脸庞上多了丝丝忧郁。她录口供时称她的身体没遭受过侵犯,医生也对她做了全面的体检,全身上下并无任何异常。唯独精神上的恐惧,还会伴随她很长一段时间。

“这次除了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个还你。”草婷说,将一张纸条还给了她。贺嘉没有进病房,在门口的时候他把这封信转交给了草婷,问他什么不进去,贺嘉依旧怪腔怪调的,说他不想看那种大团圆和煽情的结局。

伊可儿接过自己写的信,看了看信,又看了看父母,动手将信给撕碎了。

她的父母面面相觑,然后看着草婷,做出抱歉的表情;草婷笑了笑,无所谓的样子,付燕青和罗志文不明就里相互干瞪眼。

伊可儿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叫了声“妈”,然后朝母亲张开了双臂,伊母赶紧走到床边,女儿一把抱住了母亲,眼泪流的稀里哗啦。

“妈,妈……”伊可儿哭着说,“我错了,我该听你们的话,我该踏踏实实地做一名教师……”

“没事,孩子,没事……”伊母宽慰道。

伊可儿的父亲站在一旁,慈眉善目地看着相拥的妻女。付燕青伸手指了指病床处,伊父点点头,迈开蹒跚的步伐走到妻女跟前,他羞涩地张开了双臂,将妻女庇护在怀内。

“爸,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听你们的话……”

父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眼眶立即变得湿润。

幸福原本就藏在山脚的那棵树下,但人们却要翻山越岭,历经艰险,乃至精疲力尽后,才发现它一直就在那里。

付燕青回过神来一看,房间里却只剩下他这个外人,别人一家大团圆似乎不需要他这个灯泡,顿时觉得尴尬万分,赶紧快步走出了病房。过道上那三个下属都朝他投来古怪的目光,那种目光像是看见了马戏团的小丑,就连贺嘉的嘴角似乎都出现了一个揶揄的酒窝。

黑脸副队长先是尴尬地笑了笑,但笑着笑着,也就不觉得有多尴尬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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