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张牧完全不能相信屏幕中的一切，“喂，经理，你没搞错吧，这是7月18号的监控吗？”
自己的猜想彻底破灭，年轻气躁的张牧有些失态。
经理表示这确实是7月18号晚上的监控没有错。
张牧捏起了拳头，瘪着嘴又重新看了一遍监控。特别是吴行松出来上厕所的那一段儿，他的眼睛简直快瞪到屏幕里面去了。
不过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同的花样来。
最后，再找不出任何新线索的他们向一旁的经理道谢，离开了电影院。
走出电影院后，我看见商场的玻璃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对面的一栋公寓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楼下的路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点亮，道路像发着光的荧光灯带，向未知的四方不断延伸。
与这些清晰明了的路相反，我的解谜之路彻底的灰暗无光。
吴行松的不在场证明，他在监控中出现时的模样、他脸上的得意浅笑，像一把看见不见的利刃，彻底的阻断了我，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深不见底的黝黑山崖，使我无法再继续向前。
李德和张牧穿行在商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往售卖小吃食品的区域去。我趴在李德的脖子上重重的叹气，听见张牧在身旁呢喃：
“难不成，这世界上有两个吴行松吗？一个在十允市杀人，一个在这里看电影？”
张牧说的自然是些没有逻辑的胡话。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吴行松。电影院的监控很高清，吴行松当晚就在这里看电影，他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张牧不停的嘀咕道，“他就是在那样的地方上，钻了一个空子，耍了我们……”
李德没有接话，在张牧的絮絮叨叨中，走到了一家卖本地小吃的档口，点了两份牛肉面。
档口的生意很好，我们旁边的桌子边，坐着两个带小孩的年轻母亲，小孩子正是吵闹的年纪，一坐下便哭闹个不停。两位母亲轮番的安慰，我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人的衣着打扮相似，连小孩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相同的颜色，如同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应该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诶，阿德哥。”张牧跟我一样，一直盯着那一桌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吴行松他……他去厕所的那几分钟，会不会，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啊？”李德被张牧的想象力吓了一跳。
“他在电影开演后，马上便去了厕所五分钟，对吧？”张牧说着拿起桌上的小醋瓶比划起来，“但是，会不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他了呢？”
张牧用另一个酱油瓶替换了手上的醋瓶，接着说：“这时候，其实出来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吴行松了，他从放映厅出来一直低着头，就是不想让人看清他，后来从厕所里出来的，其实另是一个和吴行松打扮相似的人，内场里的他也一直带着3d眼镜对吧，那副眼镜简直把他半张脸都遮住了……”
他又将两只瓶子并排放在一起，推到李德面前，透明瓶身中透出的深色液体使两只瓶子看上去一摸一样。
我在一旁虚起眼睛，即便我只是猫，我也觉得张牧这种猜测如同天方夜谭。且不说实际上会不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就监控中那嘴角上扬的得意模样，我百分百确定那就是吴行松。
“不，散场的时候，他分明和妻子一起走了出来。”李德也否定了张牧。
对，还有散场时的画面。电影结束放映，遮住面部的3d眼镜早已归还，监控中的吴行松，脸上再无任何遮挡。
张牧用手撑着头，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他叹了口气，整个上半身无力的靠在桌沿上。
“会不会，真的是我们弄错了呢。”李德又说，“一个人没办法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弄错了？
喂——小子——你乱说什么？
仅仅这样，你就要认定他不是凶手了吗？
我真想扯着李德的耳朵大声告诉他：吴行松就是凶手，当晚就是他进了屋子！
“不，阿德哥，不会错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好在，张牧依然坚持着他的观点，重复起了先前一直嘀咕的话。
围着围裙的服务员麻利的将两碗牛肉面端了上来，两人斜着眼睛看了看堆成小山一样的面条，提不起丝毫吃东西的兴致。
当天晚上，返回张牧提供的那间公寓后，李德一直坐在卧室的桌前。
我跳到桌子上，书桌安放在窗边，窗户外正是草容市繁华的夜景，数不清的小格子大楼里灯光闪烁。我倚靠着玻璃躺下，面朝着李德的方向，看见他的眼睛像铜铃似得圆睁着，目光落在面前的黑色记事本上。
认识他这些天来，我见过这本记事本许多次，他总是随身带着。老吴的案子发展到现在，所有的案情、相关的线索都被他记录在本子上。他又常常翻阅，有几页纸明显变皱，纸的边缘翘起，成了一道小小的弧线。
他翻看的这一页上，贴满了他先前在现场拍摄的照片，左侧是老吴的家庭合照，右侧是案发现场的几张场景，整齐的排在纸页上。
房间的大灯关着，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小台灯，我看着台灯下他黝黑的皮肤，感觉他同我一样，走近了解不开谜团的死胡同。
又往后翻动了几页，本子上出现了用钢笔勾画的案发现场平面图，老吴屋子里的桌椅、沙发、柜子等物件，都被李德用方形图案表示了出来，老吴被发现时躺的那个餐桌下方，画着一个小小的人形图案。
暖黄色的光下飞过两只不起眼的飞蚊，李德没有理会，脸色越发严肃，表情吓人。
我猜想他或许是又在为吴行松营造的案发现场的密室而苦恼。他先前说过，那个密室谜团，他始终没能想明白。现在又多了一个无法破解的完美不在场证明，等于雪上加霜。
我们确实低估了吴行松，他用他那颗极聪明的大脑想出的不是一个完美诡计，而是一连串。这些诡计如果无法破解，他便能够如愿洗脱杀害父亲的嫌疑，更能洗脱他当年对康雅乐所作之恶。
李德的记事本下方，垫放着一张a4纸，上面印的是十允市和草容市之间往来的列车时刻表。白天张牧查询过时刻表后，李德便复制了一份，回来时在楼下的打印店打了出来。
翻了一会儿记事本后，他将那张时刻表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找了一张空白的地方，夹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王越峰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才几天没听到王越峰的声音，我竟感觉有些陌生了。电波中，王越峰的声音跟平常不一样，电波消解了他平日里的故作威严，温和许多。
“咋样，弄清楚康雅乐怎么失踪的了吗？”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王越峰问。
“有了一些眉目。”李德回答，“但也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
“啥？”对于李德模凌两可的回答，王越峰明显不明白。
“具体的，还是我回去以后再说吧……”
李德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一是因为他不善言辞，二是这件事尚处于不明朗的阶段。李德另起了个话题，改问王越峰这几天十允市那边的进展。
“能有啥进展啊……”王越峰叹起了气，“我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调查吴朗山还在做刑警时经手过的案子，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找到什么……”
我暗想，这是自然，真正的凶手是吴行松，老吴的过往同这件事完全没多少关系。
“那么，吴老先生的孩子们那边呢？”李德又问。
“哦，刚巧，我今天才见过吴晴月，她说银行那边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还问我案子有没有进展。我看这几个孩子中啊，也就这个女儿稍微对吴朗山的死上点心，哦，对，她还说，吴行松再过两天就回十允来……”
“嗯，这个我知道，我今天也见到了吴行松。”
“你知道你还问。”王越峰的语气又像以往一样凶巴巴的了。我猜想电话那头的他或许在翻白眼。
“康雅乐的母亲呢？”
“后来又来了局里几次，还是闹嚷着要咱们去找康雅乐的骨头，我好说歹说，把她劝走了……”
“这样啊……”李德应了一声，他的手肘撑在桌上，我听见他在叹气。
声音很轻，恐怕王越峰根本没注意到。
结束了与王越峰的通话后，李德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去浴室洗漱。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蜷缩在桌角。
还没等我睡着，忽然响起的震动声吓了我一跳，抬起眼皮一看，是离我不远的那台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显示着张牧的名字。
李德刚好走出浴室，顺手拿起，接听。
“阿德哥，你睡了吗？”电话那头，张牧的声音很兴奋。
“还没有。”李德回答的很客气。
“太好啦……哦，我是想跟你说，我突然想到一个被咱们忽视的地方，不，我是想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能破解吴行松的不在场证明。”
我听见张牧这样说，也没了睡意，坐起来竖起耳朵。
“怎么说呢……我现在也没有多少把握，关于我的这个想法，它究竟可不可行，我们需要做一个侦查实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