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教皇派私生子米迦列主教来法兰克。如路易所说，艾丽莎也在其中。我在教堂前的人群中见到了乔装打扮的艾丽莎，喊住她。她很是惊讶。我也很是意外：这小女孩原来已经长大这样多。她看上去已是个可爱的少女。当我将路易要的东西交给她时，她第一反应居然是看看我的肚子，看我是否怀了路易的孩子。
看来艾丽莎也对自己哥哥，也很是了解呢。
将徽章交给艾丽莎后，我平静地等待事态发展。
我知道路易不是普通人，他远远不是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我相信他有扭转局面的能力。也许，他的能力还在众人看好的亚瑟之上。但后面发生的一切，远远超过了我所能想象的——
教皇在其他几个国家君主的支持下，不动声色地指控王后与亚瑟王子使用黑魔法，并且声称已经掌握了证据。因为事出突然，教皇军是在一个宴会上，突然将宴会厅封锁，将亚瑟王子囚禁起来。
亚瑟王子被囚后，王后很快招认。老国王已死。令人惊讶的是，王后居然怀了亚瑟的孩子。听说在亚瑟被处死后，王后偷来他的脑袋。最后，她是抱着亚瑟王子的头颅上刑场的，行刑时在场的女人都流泪了。
王后一死，黑魔法也解除了。人们猜测，王储很快将会继位。
真会那么简单吗？
母亲有点焦急，认为既然路易跟亚瑟是同母所生，那么王储登基后，我们情况会十分不利。“要赶紧跟路易退婚啊！不然会连累我们的！”她嘟嘟囔囔。
父亲也紧锁眉头。
倒是哥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也许……”他看了看父亲，欲言又止。两人又到房间里讨论去了。
我表面平静，仍自看我的书。我发现，历史上每到这个时期，局势都特别乱。别人以为王后与亚瑟死后，一切将会好起来，但我知道，真正的混乱要来临。
听说首先发难的是平日里与王储交好，但为人低调的三王子。据说他在回国的路上杀掉了王储，并且派杀手将王储尚在襁褓的幼子捏死。跟他同路归来的几位王子，除了原本跟他关系较好，或是实力极弱的，其余全都被杀。但也有不服命令的，在归国后迅速跟原来关系要好的贵族搭线，获取支持。
而路易不在他们任何一人中间。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路易已经凭借加洛林家族的徽章这一信物，从我们封地上调动部分兵力保护自己，杀出重围。当他返回法兰克后，马上跟父亲和哥哥联合起来，跟其他王子开展了连场厮杀。
那些天来，母亲跟姐姐都害怕得留在房间不住祈祷。
我的心也很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路易会赢，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他的确不是普通人，在我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了。
但是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法兰克的王。
我听说后来，哥哥曾经跟父亲建议，让其他两位姐姐代替我嫁给路易。私底下，他是这么说的，“凯瑟琳虽然内向寡言，但其实很有自己想法，并不好控制。”父亲却不愿意节外生枝。
我第五次见到路易，便是我们的婚礼了。
我以为经历了这样多，我和他之间已经有感情了。尽管我跟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吧。
那天婚礼上，我穿着白色绸缎衣裙，头上戴着王后的头冠，腰上系着紫红色的束带。我头脑既清醒又迷离，双脚如同踏在飞驰的云朵上，四周都是迷雾。我听不到神父在说什么，眼前只有路易那张久违了的脸。他脸上挂着笑容，但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开心。我能辨别出来，此刻他心事重重。
婚礼结束后，扈从将我俩领回寝室，向我们行礼后便离开。我有点紧张，路易却一脸倦容，像终于完成一项任务，只转过身去倒酒。
“你要喝酒吗？”他的身子背向我。
我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才细声细气地说：“不。”
但他已经倒好两杯酒，一手端着一杯向我走来。我只好接过。他朝我举了举杯，微微一笑：“谢谢你帮我。”
跟上次相比，他的声音干涩，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感情。
这不像他。
即使是当日落难，生死未卜之时，他仍然会跟我开着幼稚的玩笑，而非此刻这般例行公事。
我双手握着杯子，慢慢将麦芽酒喝下去。
只听路易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我放下杯子，而他在看我。
那不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我居然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疏离与戒备。
我握着空杯子，走到窗边。“我准备好了，但你没有。”顿了顿，我说，“你提防的是我的父亲，还是哥哥？”
路易正在慢慢喝酒，听到这话，他有点意外地抬头看我，但目光很快平静下来。“有区别吗？”他挑起眉毛。
我摇摇头。“父亲虽然是个野心家，但是胆小怯弱，并不足畏惧。但是哥哥……你要小心。他胆大妄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可怕的是，他这个人没有感情，也就没有了软肋。”
路易细细打量我。我红了脸，低下脑袋。
即使在家里，我也不曾说过这样多话。除了小弟弟外，从来没有人肯听我说话。
路易慢慢踱到窗边，伸手夺过我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你知道为什么在听说要跟你们家联姻时，我指定要你吗？”
我摇摇头。
这是我一直疑惑的问题。不光是我，父亲、母亲和姐姐们也都很疑惑吧。
路易说：“你从来没跟随父母兄长进宫。我想，你肯定是个最不受重视的孩子。而我，恰需要一个不会过分听从父母命令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但起码，你那两个愚蠢的姐姐肯定不是我想要的。”
这就是政治婚姻了。一切都维系在利益之上。
他又说：“也许我该感恩。你看上去，似乎的确合乎我的要求。”
我向来不善言辞，此时此刻亦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许为了缓和气氛，路易的目光柔和下来，他将我的手拉高到唇边，轻轻细吻。“我还记得那一夜，我握住你的手入睡。那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
我知道他在调情。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微弱地说：“而我，还记得我跟你的每一次见面，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握住我的手忽然轻轻松开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带着不安，我抬头看他。路易的身子向我倾过来，我清晰闻到他的气息。男性肌肉味道、麦芽酒味、头发间的香气……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我准备好了。”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