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酒和尚听了燕常佑的话,又是“哈哈哈哈”一阵笑,继而脸色大好,且这次笑过之后更宏声说道:“哎呀呀,你诸葛绝的挂,也有卖不出去的一天!”
燕常佑听了这话,当即想起了那日曾听过的四句话,里面第二句“神算提酒说乾坤”这句,所指的正是铁口神算诸葛绝。昨夜在客栈中和史渊、慕容白一同喝酒,他们也还提说起过此人。
都说诸葛绝在江湖中名气极大,人称铁口神算、千金一卦、绝无虚言。他一日三挂,江湖上人人求之不及,而且他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惹得江湖上的名门豪族满天下打听他的消息,可若是不得机缘和他的垂青,即便寻上数年也是徒劳。
燕常佑此事才得知了道士的来历,果然心念一动,想着不如问一问前途的吉凶。
那道士却也忽然站起身来,围着燕常佑转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燕常佑放在桌上的“昼月刀”上看了许久,最后才兴趣索然的说道:“看你心急火燎的赶路,浑身的煞气虽重,但是心念坚定,神色中又暗藏忧虑,十有八九是要去救人。罢了罢了,我也不爱给人解灾劫。”
道士说完便要回身坐下,可燕常佑听道士瞧出自己是要去“救人”,心中更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前途,但可惜他自己刚刚把话说的太满太绝,这时候难免纠结,有些不好意思再变了脸反去求人家。
恰在这时,那姑娘却从后面出来,兴冲冲喊道:“老道士,他要去救谁?救得了吗?他金叶子很多,不愁你的一卦千金。”
“何止是金叶子,他身上的宝贝可多了去了。”道士说。
那姑娘听了更觉着奇怪,又问:“他身上还有什么宝贝?”
“嘿嘿,”道士摸着胡须一笑,“当年明教教主,小明王韩林儿刀剑双绝,右手使一柄长剑名为‘夜阳’,左手持一柄宝刀唤做‘昼月’。这小子桌上那把刀便是‘昼月’。”
“这把刀很了不起吗?”姑娘继续问。
“说了你也不懂。”道士回说。
“那你还不替他算一卦,万一算的准,说不定人家就把刀送你了。”
道士喝了口酒,摇头说:“没有生辰八字,算不了。再说这刀的来头不小,料想他也不会随便送人。”
燕常佑听到这里,不禁望了望那柄刀,当即言道:“我乃是至正十六年六月二十五日辰时三刻生人,你若是算的准,这刀我送你也无不可。”
“此话当真?”
那道士胸有成竹,当即皱眉掐指疾算不止,可随着时间推移,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阴晴不定,渐渐变的越发凝重起来,如此算了半晌也始终不停。
燕常佑看他算了半晌也不停手,又等了许久,终于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还没完吗?”
那姑娘也跟着附和说:“是呀,平时看你都是顷刻之间,今日怎么算了这么久还没完?”
那道士却不理旁人,只是又推算了许久,直到额头上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之后才长长出了口气,却是摇头叹道:“者也之乎莫太错,有无俱尽见真空啊。”
燕常佑自然不理解这话中之意,可还未等他张口去问,便已经听见那姑娘抢先叫道:“什么意思?”
道士摇了摇头,转而对燕常佑说:“你若要救人,现在即刻动前去,或许还来得及。这里没有事端,不需要你在此看护什么。”
燕常佑闻言,先是因为晴儿有救心中一喜,继而才发觉这道士的话中之意,竟似是对自己所思所为了如指掌,心中不免凛然一惊。
“这刀送你了。”他听了道士的话,当即便要起身离去。
“刀你自己留着吧,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只是我要事先告诉你,你此番去了应天府,或许可以救得了别人,但却一定救不了自己。你可要想清楚了。”道士说罢又喝了几口酒。
他听罢这话心中一凉,脱口问道:“救我自己?”
“你会死!”道士说的轻描淡写。
这一刻,他心中大约还是犹豫了一瞬间,就像是树叶在狂风中打了一个旋儿,但终究不可能真的回头,只能随着狂风疾飞向前。
“可还有别的可能?”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问。
“动则行气,气则行运。”道士这时看着他,似乎也想知道他会如何选择,“运势从来都不是永恒不变的,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未来,比如你现在就有另一种可能——不去应天府。”
他的肩旁不受控制的震动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去吧,你在路上有很多时间可以选择,可如果你现在不上路,只怕就不用选择了。”道士最后说。
燕常佑转过身,步出客栈跳上马背,这时望了一眼这漫山遍野的黄叶,秋风吹的树梢像是海浪一般“哗——哗——”的响着。他牵住缰绳,夹一脚马肚子,策马扬尘而去。
“老秃驴,你还不去追他吗?”客栈里的道士从窗子口瞧见燕常佑已经策马跑的远了,才悠悠开口询问酒和尚。
“我为何要追他?”酒和尚反问道。
“你现在不追,只怕就没机会了。”道士说。
酒和尚眼珠子左右一晃,接着撇了撇嘴,留下一句“洒家怕了你了!”之后,只见他一个转身,立时化作一道黑影从窗子里直射出去,浑身的横肉晃动着,和他身姿的矫捷迅疾完全相悖,近似一种诡异的轻飘飘的灵动。
姑娘看着和尚追出去的方向,轻轻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