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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死病

第七天。

离高考结束已经有五天,与洛依道别也有五天。

他的所有情感终会随着时间而磨灭。

他没有钱,因为他的钱已经用光。现在的他就是一穷光蛋,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洛依没有等待自己。

他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悲伤、痛苦、暴戾之类的负面情绪都会压抑在心底,从不表露,直到忍无可忍时,会选择在无人的地方爆发,到那时,他的脆弱、无力便如决堤的洪流,涌动释放。

秋康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冰凉的寒风呼啸地冲刷着,中央空调的温度开的有些低,秋康衣着有些单薄,觉得有些冷。

他已经做完眼科所有的检查,只需要默等结果,活体检测报告他还没有准备去取,他是一个喜欢一步步完成工作的人,厌恶一蹴而就的方式。

他喘息着,有些疲倦,眉心伸出的汗被涌动的冷空气抚散。

刘源没有来,理由是陪女朋友。

他被秋康谩骂了半天,说他“重色轻友”:“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之类的荤话。最终的结果是秋康孤身一人,有些疲倦地躺在冰凉长椅上独自享受着中央24小时空调全天服务启动项目,手捧菠萝啤,却没有感觉到酒味和菠萝味,而是怪怪的混杂味。

……

秋康手上拿着报告分析单,细细的看着,惴惴不安的心开始晃动。

他清晰的看见:“怀疑骨肉瘤”几字,愣住的身影停顿在原地,像是青铜雕塑,类似于秦始皇陵墓的守墓人,无丝毫的生气与情绪。

秋康紧闭着眼,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面前的结果,也不想面临这样的结局,甚至他的心底残存着一丝侥幸,误诊的侥幸。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深呼吸并不能让胸膛的起伏变得平歇,鼻沟里凹陷着的眼珠充满血丝,心跳的速率堪比窦性心律不齐过速的患者,就差来点“心得安”了。

秋康摇晃着被冲击的头,脑海糟乱的思绪宛如缠绕的线头——剪不断,理还乱。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看眼科报告单上的结果,眼角即将涌出的泪已经被他在厕所用凉水彻底的冲进。现在他,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病人,却又是一个背负着很多的病人,也是一个不允许生病的病人,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演绎了一场莎士比亚的悲剧。

他望着镜子中深深凹陷的眼眶,难以想象……

他又猛地用凉水洗把脸,将自己的思绪强行阻断。

他坐在厕所旁的眼科科室内,望着面前表情冰霜、气息死寂、语气强行温柔的医生,是个女医生,长的还不错。可他没有闲情欣赏,紧皱着眉,蓦地,强颜欢笑道:“医生我眼睛有什么病吗?”

医生沉默不语,认真的盯着每一张报告以及报告分析单,死寂与绝望蔓延着门诊室,她望着秋康,眼底里流露出同情与安慰:“你家人来了吗?”

秋康面色不改,所有的情绪与不安都被压制在身体里,不曾爆发:“没有,就我一个。”和之前极其相似的回答。

“你一个人来的吗?”她眼底的不忍和怜悯更加浓烈,像伏特加(Vodka),感伤的泪即将涌出。

秋康依旧面无表情:“嗯,没事。给我说吧。”他脸上带有浅浅的微笑,牵强至极。

她吸气,有些犹豫,还是选择告诉秋康:“你眼睛的问题有点严重,是脉络膜恶性黑色素瘤。”

秋康强撑的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微笑变的有些扭曲,语气稍显局促:“医生怎么办,还能治吗?”

她望向秋康并无太大波动的表情与语气,再望向他一身寒酸的装扮,虽然已经见惯了疾病与生死,可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秋康继续微笑,双手却互相交缠着,眼神下垂,又往上望去:“医生没事的,我又不止这一个病,我还有骨肉瘤呢。我这病治疗花钱吗?能治好吗?”

她被秋康随口一说的“骨肉瘤”惊讶到,嘴唇有些哆嗦,一时寂静。

在门口焦急旁听的病人,退出门外,不再进去。

她重复的问着,表示不可置信:“你有骨肉瘤?”

秋康抚摸着鼻翼,轻轻点头,垂着头,看不见情绪,有些浑浊的泪被抹去:“嗯。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她望着他瞳孔里的纹烙,突然转眼,望向电脑屏幕:“你是脉络膜恶性黑色素瘤晚期,出现癌转移,若是想要明确确定的话,要进一步做眼部核磁共振。不过,我觉得这样做的意义不大,因为你的报告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特征,所以……”

她有所停顿,深吸口气,良久才吐出:“你选择保守治疗,还是动手术?”

秋康内心咯噔一声,密不透风的壁障受到轰击,裂开缝隙……

秋康没有选择,而是问着另外的事:“若是我选择不管这个癌症,还能活多久?”

她许久没有回答,情绪化的语气有悖于医护工作准则,总结的说来,她是一位感性的医生,不难想象她若是知道秋康的家境后,哭的会有多惨。

她蒙住眼角的泪,语气温柔:“若是不采取医疗措施,你的眼睛会变成血红色,血管爆裂,渐渐失去视力,一年之内发病。”

“……”

秋康点头,面色阴翳,不再多问,阖上木门,往外走去。

自外面排着的人中,一穿而过。

耳边尽是陌生的议论。

“看见没有,他遭了癌症,说是啥黑色素瘤?年纪轻轻的,怕是没毕业吧。”刚才退出门外的人,对着身边的人寒暄着,语气带有点儿惋惜。

“这么惨?可惜了,还这么年轻,你说像我们这把老骨头,也该去了。可他还年轻,是真的可惜了呀……”

“嗯。怪可惜的……”

“下一位,李斌。”刚才退出门的病人,不再闲谈,推门走入。

……

“医生,你说我这骨肉瘤和脉络膜恶性黑色素瘤都不管的话,能活多久?”寂如死水的门诊室,回荡着秋康低沉而微弱的询问声,带着点儿微弱的希望。

坐诊的医生是前几日取活检的王哥。

他望见秋康走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可一会儿便是有些嘲讽命运,他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他当时是告诉他无碍的,虽然都是虚假的善意谎言,可至少高考那几天他对自己身体的担忧意识明显削减。

当他知晓秋康同时患有脉络膜恶性黑色素瘤时,长久以来养成的平稳心境,还是被掀起了波纹,红了眼眶,何况他是知道秋康家境的。

他有些叹息,却极其微弱,隔着口罩:“应该活不过半年。”

王哥有些不死心,望着秋康的眼神有些渴望:“真的不选择治疗吗?”

秋康愣住,僵硬的脸庞上已看不见生气,只有苍白的话语:“嗯。不治疗了。”

“为什么?”王哥明知故问,可他还是想亲口听见他的回答。

秋康嗤笑,低垂着脸:“没钱。”

王哥望向秋康,眼神里的波动更加强烈,相反秋康的眼睛里宛若静谧的幽潭,深不见底。

“嗯。”王哥没有多问家人之类的话题,因为他知道无用。

秋康起身,往外走去,王哥没有阻拦。

……

医院厕所的来苏儿气味最浓,兴许是由于这里是病菌的滋生地。

秋康站立在梳洗台前,望着自己红肿的眼眶和努力抑制的面部肌肉,愣在原地,宛若失了魂。镜中映衬着瞳孔的倒映,厕所里的气味,猛烈的冲击着他的眼眶。他对泪腺的控制,因为神经的推波助澜而变的无法控制,泪如同洪流决堤般泄出,沾湿眼界,滑落眼眶,滴坠在盥洗池里。

脸颊传来的冰凉感,让他发散的瞳孔重新收缩,望着镜中流泪失态的自己,慌乱而失措。

厕所里出来的人,望着秋康眼角滴落的泪水,又望见他流泪的模样,不仅关心的问道:“小伙子没事吧?”

秋康摇头,嗓子却哽咽着,发不出声。

低沉的嗓子带有沙哑:“没事,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他望着秋康想要继续说,却又望见他疯狂的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着,粗鲁的像是为了遮掩些什么。

微弱至极的哭声被水声掩盖,直到他的脸变得通红,皮肤有明显的刺疼感传来。皮肤被他洗的开了豁口,皮肤渐渐变得火红。

他不敢再望向镜中的自己,他怕他忍不住面部肌肉的颤动,他怕他无法压制住眼角的泪,他怕他无法阻止脑海中膨胀的思绪,他怕他……他怕死…并不是因为他想活更长时间,只是他还需要活着,因为生活需要活着,他还有牵挂,还有活着的意义,所以他不想死,可是他现在必死,活着的时间还不如他爸长。

然而……

他不敢再想,疯狂地冲出医院,他不敢接受这最终的结果,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结局,像是临终前的破碎曲,奏响之后,迎来的便是终结。

命运的终结……

他疯跑在有些湿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趄趔着的身躯,轰然倒地,嘴唇被咬的出血。周围人被惊吓到,连忙走近,可他却爬起,又疯狂的往外跑去,宛若疯癫。

“他怎么了?”王哥身边跟着的助手问,他们俩借着休息的时间,偷偷在阳台上吸烟,刚好望见了疯狂的秋康。

王哥转身,猛地吸了一口烟,却呛喉,泪顺着眼角滑落,红了眼眶,他眼帘紧闭,强行忍住了泪。

助手没说多话,知道说错了话,也猛吸烟,吹着白雾,颇为享受。

轻微的喃喃自语声传出:“他家里穷,他没有妈,他爸患了肝癌晚期,他才高考结束,可是他患上了脉络膜恶性黑色素瘤与骨肉瘤。”

助手停下,抖烟的手指僵硬住,他突然转身望向已经消失在远方的背影,眼神里充满着同情与怜悯,烟头断裂掉落在地,化为一团灰烬。

助手突然说:“他准备怎么办,治还是不治?”说完,便将烟放入嘴中,才发现已经燃尽。

过道有些寂静,只有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再发话,直到王哥想要再抽一支时,他却抖了抖烟盒,并没有拿出,他忽然想到秋康,无奈的语声响起:“还能怎么样?穷,治不起。命呗……”

“病分能治和不能治,有点儿像最近的一部电影,去看没有?”王哥,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强行渲染气氛。

“你是说《我不是药神》?最近哪儿来的时间,天天上班,不像我们王哥左拥右抱的,没有女朋友,没那个闲情。”助手戏谑的回应着。

“嘿!你小子,最近有点儿猖狂,怎么皮子痒了?”王哥有些不爽,把他勾在怀里。

遽尔,他把他放开,俨然说着,比起他吸起烟来还要阴沉:“我觉得里面有句话说的有些在理儿。你刷段子,应该刷到过。”

“什么段子?”

“人有两种病,穷病…当然,还有一种病,叫人病……”

“人病?”

“对,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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