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洲到中土圣朝的京都八百里加急只需要走七天,李流年到达自己闹市中偏僻角落的府邸,已经过了足足两年。
原本可以直线到达的路程硬生生先去了西级的圣山,富庶的五洲盟,最后才悄无声息的来到泰渊城。
中土内陆,已经百年不曾有过战事,高祖开始,历经三代,一直修养民力,除了边境的百战洲长年投入战事,百战洲之外,爱惜民力,休养生息,民不知兵,已经多年。
李流年已经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风土人情,但是如此繁华的都市,他也是深深地震撼。
城墙高深,民声喧闹,宽阔的大街上铺上干净的青石板,路分四道,中间跑马,两侧行人,没有人脸上有半分饥馁的神色,每个人神情淡然,对于李流年这种明显的外乡人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自傲,那种自傲不伤人,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自信。
整个城市干净得体,没有一丝杂乱,没有胡乱摆放的摊位,城区的不同地方各种经营,井然有序,门口的伙计打扮的精气神十足,拉拢客人的时候总是恰到好处,热情洋溢,却不逾矩。
民生祥和,一片大国气息。
李流年的身边没有了挂着酒囊的钟老头,也没有了随时散架的破旧马车,只有一匹走了不下万里的老马。
老马瘦骨嶙峋,眼神确实十分活脱,李流年拉着它走在中间的马行道上,老马却是眼珠乱转,耳朵摇摆,似乎很是兴奋。
李流年觉察到老马过于兴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马扑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刚蹭了两下,就被骏马赏了两蹄子。
老马吃痛,哀嚎着跑回李流年身边,脑袋藏在李流年的背后,不时探出脑袋,对着对面的小母马打着响鼻,脚下还踩着小碎步,不时甩两下稀疏的马尾。
李流年苦笑摇头,好不容易送走钟老头,可是留下的这匹马同样这么厚脸皮,以前钟老头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哪次不时自己出面道歉,为此自己挨了多少打。
如今主人走了,马还这样,李流年在周围的哄笑中硬着头皮看向迎面走来的一队男女。
为首三人,两男一女。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气宇轩昂,眉如利剑,目若朗星,身材魁梧,面白无须,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是一股男性的魅力扑面而来。
男子身边跟着一位女子,带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长相,但是看衣着和身段,绝对是个没人坯子,尤其一双美手,十指青葱,温柔多情,左手食指上翠绿色的戒指和头上斜插的步摇一看就是一套,价值不菲,雍容华贵。
少女年纪不过豆蔻,但是已经盘起发髻,是已经嫁人的装扮。
男女背后,还有一个清瘦的少年,皮肤白净,身材瘦削,手摇美女折扇,翩翩行走,就是脚步虚浮,看起来有些虚弱,少年长相不可谓不英俊,但是眉眼之间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轻浮神色。
三人背后,紧跟着两位带刀的侍卫,呼吸绵长,无论如何摆动,右手距离刀柄不超过半寸。
三人还没有到眼前,李流年赶紧上前,一口地道的中土雅言,躬身赔礼:“各位大哥大姐,我来京城投亲,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这头老马性子顽劣,请各位多有担待。”
为首的青年听着李流年字正腔圆的雅言有些吃惊,看衣着,原本以为是小地方来的小混混,自己宝贝妹妹的坐骑受到惊吓,本来想教训下眼前的小子,但是礼数言语都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态度也很是诚恳,一向温和的男子有些犹豫。
一旁的少女声音娇柔,却气哼哼的开口:“本姑娘才十五岁,怎么就是你大姐了,哥,你看看他,跟他的马一样,让人讨厌。”
李流年有些无措,下意识抬头,有些局促地说道:“这个,小弟我今年十四岁……”
少女看着李流年抬起来的干净脸庞,虽然没有哥哥帅气,但是脸上已经开始棱角分明,虽然皮肤黝黑了一些,看起来确实年纪不大的样子。
少女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是并没有继续说着什么,毕竟自己的哥哥已经看向自己,轻微摇头。
健壮男子开口:“在下夏侯霸,这是我的妹妹,后面的是族弟夏侯吟,我们进城……也是探亲,既然都是误会,那就没什么,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李流年眼神从小姑娘被气呼呼笑脸顶起的面纱上收回眼神,赶忙笑道:“如此真是打扰了,不知道各位是到哪里探亲,如果以后有时间,我一定登门谢罪。”
夏侯霸眉头轻皱,背后的夏侯吟声音慵懒:“哟,小崽子,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心气倒是高,我们夏侯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附的起的,我兄长已经以礼相待了,我劝你赶紧滚蛋,要是再敢看雪衣一眼,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夏侯霸也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得寸进尺,虽然不喜欢夏侯吟的处事风格,但是这种事情上,夏侯吟处理起来确实比自己如鱼得水。
一旁的少女却是不耐烦起来:“夏侯吟,我们夏侯家和你那个夏侯家是两个分支,我们的夏侯家可干不出来狗仗人势的事,另外,我在跟你说一遍,不准叫我的名字。”
夏侯吟一滞,没想到眼前的小妮子这么不给自己留面子,在家族里也就罢了,如今在外人面前这小妮子也这么不给面子。
夏侯吟一肚子的怨念到了脸上只化作谄媚的笑,轻轻摇了摇扇子,笑到:“知道了,雪衣……小姑奶奶。”
夏侯霸无奈摇头,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小脑袋,虽然夏侯吟纨绔了一些,年纪不大喜欢流连写脂粉地,但是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就对这个族弟有这么大的怨气。
夏侯吟在夏侯雪衣身上吃瘪,似乎心气不顺,狠狠瞪了一眼眼前穿的跟叫花子没什么两样的外地人。
李流年绷紧的右手悄悄放松下来。
边境的两年,让他对杀气有些及其敏锐的感觉,自始至终,眼前的五人都没有散发出杀气,哪怕是夏侯吟看起来要砍人的眼神,更多的也是一种纨绔公子的恐吓,身后的两名护卫,从一开始只有警惕,没有杀机,如此看来,眼前的几人没有必要再试探了,目前来看,这个京城之内,似乎不像这一路上那样杀机四伏,钟老头说的自己到了城内可以睡个好觉,目前来看,还是有可能的。
李流年呵呵一笑:“是我冒昧了,我叫李流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京城内,等我找到了地方,如果还能再见,一定请各位喝酒。”
夏侯霸这才注意到少年腰间朱红色的葫芦,葫芦不大,确实分外精致,保养的很好,一看就价值不菲,夏侯霸微微皱眉,如此宝贝露在外面,不知道是真的天真,还是别有手段。
夏侯雪衣摇摇头:“小屁孩就喝酒,看来是个小酒鬼,我哥可是千杯不醉,请我哥喝酒,小心喝穷你们家。”
夏侯霸听到千杯不醉,脸色微红,看着古灵精怪冲着自己眨眼睛的妹妹,抬手就是一个轻轻的板栗,少女轻笑,灵巧躲过。
李流年彻底放松下来,拱拱手,笑道:“后会有期。”
夏侯霸拱手施礼,夏侯雪衣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对着这句老气横秋的话轻轻还了个幅度不大的少女礼,夏侯吟瞪了一眼李流年,打开折扇用力扇风,扭头不搭理,被夏侯雪衣踢了一脚,这才不情愿的又瞪了李流年一眼,冲着夏侯雪衣陪着笑,双手随意向着李流年拱了拱手。
李流年牵着频频回头的老马先行离开,背后的夏侯霸笑着冲两位侍卫拱拱手,两名侍卫恭敬回礼,整理马匹继续上路,夏侯雪衣揪着夏侯吟的耳朵,在夏侯吟嗷嗷大叫姑奶奶声中,跟上夏侯霸三人。
一向热闹的泰渊城,今天多了分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