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大体的世界观,调查事情始末这个极其模糊的任务也算是有了点眉目。延祈把这些报纸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而被他们当板凳坐的羚兔也总算是醒了过来。
说起来他光顾着套话,竟然忘记问这些世界是不是主神造的了——答案肯定或否定可是能决定这个主神的等级的。
这都是小事,主神会理他说明还会有问的机会。延祈抛去有些懊恼的心情,站起身把还有些迷糊的羚兔一脚踹醒。
“你们是谁?”羚兔吃痛,生有方形瞳孔的双眼蓦地睁大。它的一双眼以诡异的方式转了几圈,最后看向诸决和延祈所在的方向。
它的瞳孔变化了一下。
“人类!”反应似乎有些慢半拍的羚兔尖叫起来,双脚一蹬就向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去,“这里为什么会有剩下的人类?!”
延祈动了动手指,那只慌不择路的羚兔蹄足的肌腱处冒出一蓬血;被切断了足筋的羚兔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平衡,跌在地上后不仅起身失败还一路滚了出去,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下来。
延祈缓缓走过去。
羚兔还想爬起来跑,但怎么都站不起来了。它看着踝处血液形成的血泊。
有血腥味漫开,铁味很重,很腥。诸决觉得有些发昏。
延祈走到它的面前。羚兔抬起眼睛,用有些凶狠的眼神盯着他。
“嗯……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吧,听得懂我的话吗?听得懂就眨一下眼。”延祈蹲下,移动的小块空间在羚兔的脖子上割出一个规则的细小伤口,“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人类,现在我需要一些情报。请你配合一些,否则会很痛。就像你感觉到的。”
羚兔的神色变化着,眨眼。它张张嘴。
“我……用一些特殊手段阻隔了这里声音的传播。”延祈眯了眯眼,险恶地笑着,“我猜的到你的心思;呼叫求救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气氛忽然寂静了一下。
“救命啊!”羚兔冷不防大叫出声,目的十分明显就是要引起外界的注意;它自然不会相信延祈的话,它来到这里时没有看到任何的隔音设备,现在也没看到,说明面前这个古怪的人类十有八九只是在虚张声势。
“地下一层大厅!有人类出没!他们从庇护所出来了!携带有未知武器!”
“救命!”
“叫啊。你尽管叫。”延祈叹息,随后托着脸,“我很想知道无法振动的空气应该如何传播声音。反正我现在只能听到一点突突突的声音呢。”
叫声戛然而止了。
羚兔转过头,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延祈。
“空气无法振动?”
“这不可能。人类不可能有这样的技术。”
它怪叫起来,爬起来想要抓住延祈的领子:“这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延祈站起身避开,然后一脚把它踹了回去。他用手把羚兔的头按在墙上:“如果配合一点我不介意告诉你哦。”
“羚兔从不屈服!”羚兔大叫着。
延祈收敛了笑容,手指往下一按,羚兔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脚彻底失去了知觉;紧接着难以言明的痛楚从神经末梢捅入大脑,它试图嚎叫,可声带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硬生生让它闭上了嘴。
“还可以更痛哦。”延祈垂眼柔声道。
羚兔低下头。
“羚兔从不屈服?”
“……我配合你。”
“这才是畜牲应该有的态度。做个羚兔奸不香吗?”延祈微笑,“来和我讲讲吧。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诸决从未觉得自己有彻底认识过延祈这个人,但今天延祈的所作所为还是刷新了他对这个人的认知。整个逼问过程中诸决没有过任何参与,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延祈以近乎凌迟的方式一点一点逼迫着羚兔吐出所有的情报,并且越退越远,越退越远。
整个审问过程一共花去十分钟;“心地善良”的延祈最后还是温柔地切断了羚兔的脑干,用他的话讲,那叫“仁慈地给它一个解脱”。
羚兔死时的表情他看不出来,一个人也甭想从一张羊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但总归逃不出恐惧绝望之类的情绪。诸决看着延祈拍拍裤子站起来,再看着他一脸和煦地走过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在后退,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杀上头了的疯子会像对待那只羚兔一样用他那空间操纵的能力割开他的脑干。
延祈朝他伸出手。诸决脚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你在慌什么?”延祈扶住他的肩膀,“刚才那只是逼问手段而已。你不会以为我要把你也干掉来保守这个秘密吧?我虽然表面是特处局的探员但实际上是打入其中、私下作风血腥暴力阴暗卑鄙的变态杀人魔?”
诸决想了想,点头。
“拜托——要像你这样去逼问你非但一个字逼不出来还要被人反向逼问。”延祈撇着半边眉毛,“我这样可都算温柔的了。”
这样算温柔的?延祈刚才那一个个魔鬼般的表情在诸决脑子里还热乎着呢。
“把你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的东西丢掉。我们要走了。这羚兔那几声鬼叫估计引过来不少羚兔,只要不是虚张声势。”延祈一巴掌把诸决打醒,“而且你不是要看看站台是什么样的吗?”
“哦哦……你不是把声音封住了吗?空气停止振动什么的。”
“我诈它的。我可没这本事,太考验操作了。”延祈摆摆手,“何况不说的魔幻一点它哪里会信?”
诸决欲言又止。
怪不得他没听到什么突突突声。
只是那只羚兔不照样还是叫了吗?
“不过都十分钟了还没过来,估计就是虚张声势了。”延祈想着又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只是离开的脚步还没停下。
“可能是没听到吧,它不是说我们在地下吗?说起来我竟然没有吐。”诸决看了一眼羚兔的尸体,好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只是呕吐反应有延迟。
“我那么温柔的处理方式,血都见不着几滴,你可吐个啥?”
“有道理。”诸决点点头,“对了,使用能力的时候一定要用手指着你要操控的地方的吗?”
“当然不。这只是一种心理上对自我的暗示,能够让操作更加精确,也不容易走神。还有迷惑敌人的效果。比如你总是指哪打哪,你的敌人以为你不指着就打不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原地反杀。”延祈还演示了一下,“熟练了之后不仅不需要这种暗示,还可以指东打西。像这样。”
他伸手朝着天上一指,脚下地面却炸开一小块来。没什么震撼感,但落在诸决眼里还是帅的不行。
“教练我想学这个!”
“等你有能力了。”
一大盆冷水浇灭了诸决的热情。
两人朝着原先列车停靠的站台走去。
那只不得其死的羚兔算是羚兔这个种族制度中的底层劳动阶级,虽然带着个兵的头衔,但显然没有军队在人类社会中那么高的待遇;从这样一个底层口中自然也问不出什么隐秘的情报来。
但他们知道了羚兔现在在肃清人类余孽。人类躲在地下的庇护所里,羚兔没法往人类中埋间谍,也就没办法知道庇护所所在的位置,因此它们准备逮几个流离在外的人类,做一些延祈对那只倒霉羚兔做过的相同的事情。
另外,不管是从羚兔的表现还是话语中来看,羚兔种群似乎依旧保持着对人类的恐惧,它们将自己的行为认为是自救,而将人类看作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这几乎不可思议,从人类报纸上得到的信息来看人类才是被侵略的一方,况且“肃清人类余孽”这种话也完全是优势种的口吻:它们是怎么把这种“人类是外来侵略恶鬼”的概念植入进自己的三观并且坚信着的?
洗脑?催眠?还是一些超现实的特殊手段?
站台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安安静静的,有一些古怪的火车站独有的味道飘着。诸决走在前面,沿着列车走到头;列车客厢里没有人,只有前面的几节里摆着货物。诸决打开车头,驾驶室里一团团血腥气滚出来,他被吓了一跳,走近了看,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拥抱着,胸口被贯穿。
他呆愣。有些情绪,但表达不出来。
延祈拉着他离开。
车站外的天空已经露出一些鱼肚白。因为不能想象羚兔口中的一“咕呣”究竟是多长的时间,他们也不能断定他们来到这里时就是凌晨或者这个世界的夜晚就只有这么短短的时间。羚兔和他们的文化有本质上的差别,它所认为的好久在他们的感受里可能就是一会儿,也有可能相反。
有句话怎么说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羚兔没见过他们的黑夜,也就没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比较。双方都不能理解对方的时间概念。
……
事情会朝着既定的方向进行,有时也会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
比如,
“白天总是会好行动一些。”延祈发出一些危险言论,带着诸决在一马平川的车站迷了路。
诸决:???
和他没想到过延祈逼问羚兔时会有那种魔鬼般的姿态一样,诸决从没想过这个笑容可以和魔鬼比肩的人竟然可以在这种直走就能离开的地方不可思议地迷路。
“门不就在那吗?!你要带我去哪?!!”
“啊,带你回大厅里,趁着所有人都不知道把你悄咪咪做掉哦。我觉得还是不要有人知道我危险的那一面比较好呢。”
带上了路痴属性但依旧不可爱的五十四岁中年大叔朝着诸决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