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幕机感觉喉咙一甜,一缕清润畅快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惨白面容的白团子眉头紧蹙地看着自己,肤白如雪的小臂搭在自己的嘴上,一股涓涓细流从中流进嘴里,淌进心里。
白团子竟以自身气血喂养自己。
李幕机猛然惊醒,一手按在手臂被刀划开的伤口上,止住了流血。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幕机近乎吼叫地质问。
看上去虚弱无比的白团子脸色先是一喜,然后像做了什么坏事的孩童那般默然垂下脸。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李幕机心下一急,晃起白团子的手臂,却把已无力气软绵绵的白团拉倒在在怀里,顿时不知所措。
心被揪在一起的李幕机陡然发现面前的尸山早已一干二净,有所明了地问道:“我倒下多久了?”白团子微微抬首有气无力地答道:“俩个月了。”
李幕机呼出一口气,破阵前预估能坚持一月算是万幸的尸山食粮,如何能让他昏迷两个月还能好端端活着?这还不是白团子自己不吃且以气血喂养他才能如此。后知后觉的他顿时泪流满面,悲苦道:“你这是何苦,救活我也是注定要死,何必如此。”
看到李幕机醒来就好的白团子微微笑着,用另一手把李幕机涌出的泪水轻轻拭去,“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愿意。”
缺堤的李幕机把白团子一拥入怀。
由白天到黑夜,从艳阳当空到星空万里,没有悲伤没有苦恼,二人就如此静静等待死亡。
脑袋里不用再想什么破阵之法,六年来,李幕机没有如此的放松过,虽死到临头,但有人如此相伴而去,比一人独活好太多了。他要好好端详一次白团子,心道:不知来世是我来当兽人还是你来当人类?
泪水已铺满了脸庞,但他不舍得松开手去擦拭,他只想把手停留在白团子身上,一刻也不离。
他嗅着白团子的发香,看着荒芜的虚涯山脉,苦笑着:若此时来些萤虫点缀繁星,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临终时刻。
“咦?你衣袖内的微弱萤光是什么?”李幕机真以为萤虫出现,指着白团子袖筒问道。
“这是玉佩,你也看过,你说是灵族人长老用作出入符的,那边还有八块呢,我看着好看,摸着也清凉舒服,就拿一块放身上了。”白团子把玉佩取出递到了李幕机手里。
“哦,真是可惜,当年若是多给白袍老人一些时间,这块玉佩就是真正的出入符了。你看这纹理,已完成了十之九八,就差这么一个缺口就可以完成了,可惜可惜。”李幕机想起当年千钧一发的时刻,甚为可惜。
“若是完成,我就见不到你了。”白团子在怀中蠕动了一下,轻轻笑着。
“也是,”李幕机淡笑一声,道:“不过,还是可惜啊,据那几页黄纸记载,制作‘旖光万界大阵’的出入符不难,只要知道大阵口诀,辅以空间之力,就可以在玉佩上制作而成。出入符一般是开头篆刻纹路难,后期灌输元力就简单多了。可惜啊,口诀我知道了,但我不是空间之力的御物者,不然按照这纹路灌输进去,即可现成捡一个出入符。”李幕机手指用力地蹭着玉佩纹路,摇头叹道。
“你不是经常说你的大地之力是万力之源吗,说不定可以当作空间之力呢。”白团子单手托住李幕机摇来摇去的脑袋,半开玩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幕机冷不丁地站起,吓了白团子一跳,振奋道:“可以一试。”连忙把几页黄纸取出,翻到“出入符”这一章,细细地再记一遍口诀,确保万无一失。
他以元力撑托,把玉佩祭在胸前,以诀而作。只见透着微弱荧光的青绿玉佩慢慢地抖动起来,纹路之中的绿色荧光恍若一条绿水长河,时隐时现。
李幕机与白团子一喜。
依着纹路把自身的大地之力使出,他单指一点,一道土黄色的流光从指尖射出,没入玉佩之中。
玉佩陡然激烈颤动。
二人顿时屏息以待,只见黄色流光在绿水长河中逆流而上,一气呵成地赶到绿色长河的枯竭处铺散开来。
顷刻,玉佩青芒大盛。
下一刻,瞬间内敛,转而释放出温和的绿芒,在黑夜中如萤虫一般。
“成功了。”李幕机一手接过玉佩,挥拳呼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白团子,你果然是我的幸运团子,哈哈……”身体仍十分虚弱的李幕机笑一下喘一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幕机高兴她就高兴的白团子眯着眼,似乎身上的所有不适都已抛之云外。
然而在此刻,预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李幕机刚把出入符递给白团子,出入符青芒却忽然消散,变回透着微弱萤光的寻常玉佩。
“怎么了?”李幕机大惊失色,片刻之间,从绝望到接受再到希望然后又失去希望,这过程实在不好受。他猛一下收回玉佩,状若癫狂地拍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团子也是一怔,生怕他气血攻心,连忙抱住李幕机,自己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不不……”李幕机连声呼唤,白团子越抱越紧,“不是,白团子,我没事,我们还有希望……”李幕机连忙扶起白团子,急忙解释道:“我灵光一现,我们还有希望,这出入符因为灌入的不是空间之力而片刻熄灭,但这时间足够我们出去了,哈哈哈,我们一样能出去。”李幕机说着,手舞足蹈起来。
于是,又见希望的李幕机拿起另外八个玉佩,带着白团子来到了结界边缘。“记住了,听我指令,你便拿起玉佩即刻进入结界之膜,不可迟疑。”李幕机仔细地叮嘱白团子,停顿一下,深情道:“出去后等我。”
虚弱到极点的白团子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李幕机敲了敲结界膜,让结界膜显现出来,然后,他紧贴着结界膜,祭起了一块玉佩,如法施诀,玉佩青芒大闪,继而温和起来。
“走!”李幕机立马呼道。
白团子毫不迟疑地一手抓去,闯进了结界膜之中。一丝涟漪泛在其上。
李幕机笑了一声,又事不宜迟地做了第二个出入符,闯进了结界膜之中。
二人顺利出阵。
六年困境,终于在今晚翻开了新的篇章。
……
李幕机之前虽一直隐居修行,但一出阵没多久,他便知外界已日月换新天。
六年前,褐色兽人把未完成的“旖光万界大阵”破开一大洞口,让大量的异兽和兽人逃出阵外。虽有一大部分被阵外守候的大军杀灭,但也有一部分成功逃出,销声匿迹几年后,开始有人御使着异兽出现,或用于战斗或用于修炼。短短几年,世人对异兽见怪不怪。
之后得知,异兽能被人类御使,是因为空间通道关闭后,控制异兽的大阵戛然而止,异兽恢复了本来面目,才能与人类有所沟通。正如白团子一样。
同时,因为众天尊在虚涯山脉陨落,世界的格局被打乱了。
本来当世六国:共良国、左月国、贝林国、女心国、水谷国和户疾国,因有三圣尊存在,以左月国、贝林国和户疾国国力稍强盛,其他次之,基本上维持着平衡割据的状态。
但虚涯山脉一战后,除贝林国外,其余五国失去最强战力,国力缺损严重。贝林国连续对五国挑起战争,五国战败,从此被压制地气息奄奄,风雨飘摇。而今贝林国独大。
而占领贝林国几个城镇的潜行者因失去了最强的领头人幽离,被贝林国一举浇灭,从此建国梦醒,一蹶不振,从光明正大的一族变成了变成不见光日的地下组织。
威震一方的灵族人连失三大长老,元气大伤,为避仇家追杀,举族迁徙,从此销声匿迹。
世界格局大变,世人把六年前兽人入侵之时为“虚涯天启元年”。
李幕机与白团子脱困后不久便寻得一座偏僻小山,建一座小房隐居了起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出阵时,李幕机已臻“御物者”巅峰之境,而后十多年,实力不断精进,实力达到前无古人的深不可测之境。之所以进步如此之快,白团子说,这归功于吃了六年异兽尸体。李幕机一笑,不置可否。
虚涯天启十六年,李幕机三十六岁,觉得出世无聊,便携白团子入世闯荡。于是,一人一兔打遍天下无敌手,名声空前。
虚涯天启二十年,李幕机不惑之年,深感兽人卷土重来乃人间之祸,其在盛名之下,走上游说各国合力抗击兽人之路。
然而五国有前车之鉴,皆避而不谈。贝林国曾因此受益,更是白眼相向。
与此同时,贝林国以其圣尊“罗什”为首,扫掠天下,五国合纵对抗,依然不敌,至此分崩离析,国将不国。而贝林国未得天下,不施仁政,骄奢淫逸,天下苦不堪言。
李幕机深感在如此形势之下,说什么合力对抗兽人之事乃夸夸其谈自欺欺人,只有六国合一,才能举全人类之力抵抗。
于是在虚涯天启二十六年,李幕机举起救世旗帜,开始统一各国之路。李幕机盛名当前,天下从者云集。
虚涯天启三十一年,李幕机率众荡平五国,并在“天云山”把贝林国圣尊罗什砍于马下,统一六国之伟绩就在眼前。
虚涯天启三十二年,众人推李幕机为“天机王”,为当世唯一称王者。
虚涯天启三十三年,天机王要以白团子为后,几名属下在敌对势力的挑拨之下,以为此举不利统治且有损联兵抵抗兽人的号召,暗杀了白团子。深感人性狡诈的天机王抱尸痛哭,杀尽所有人,去位而走。
至此,天下再次分崩离析,六国复辟。
虚涯天启三十四年,以秘法封存的白团子被李幕机带回到“旖光万界大阵”内。李幕机以“天机老人”的名号浪迹天涯,寻求修行大道,复生之法。
虚涯天启四十五年,心灰意冷的李幕机回到“旖光万界大阵”,以秘法冰封了自己,置于白团子身旁,以待二百年后空间通道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