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晓娴打开门,两人进了去。
董金芝边坐下边说:“我让人转交给了他一封信,要他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大慈恩寺的旁边花园里的凉亭里等,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找他。”
陈晓娴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水,将一杯递到董金芝的眼前说:“见到他之后怎么说?”
董金芝说:“就按说好的,先向她道歉。他是个礼很重的人,他一定会笑着对你说没什么,接着,会拉一个比如‘孰能无过’之类的道理。如果他真这样说了,他就真的不是陈维,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陈维的记忆。”
陈晓娴问:“那要是他是陈维的话会怎么说?”
董金芝说:“如果他真的是陈维的话,他会说‘没关系’或者‘没什么’,但说这些话时他不会笑着对你说,因为他很愧疚,以他对你的了解,他不会相信你会退一步跟他道歉。”
陈晓娴饶有兴致地看着董金芝说:“金芝姐,你学什么专业的,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儿的,跟心理医生似的。”
董金芝笑了笑说:“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经济系。不过,也不知怎么的,最近一段时间跟那个无闻大师聊天之后,感觉真的学到不少。”
陈晓娴将信将疑地说:“有那么神吗?就跟真的得道高僧一样?”
“不信啊,你去试试!”董金芝也跟着她一起调侃。
当晚,董金芝留在陈晓娴家过了夜。第二天,他们如约来到了那个亭子。
远远地就看到玄奘已经到了,他背对着她们,正坐在那里看书。可就只差十几米的时候,陈晓娴却停了下来。
董金芝问:“怎么了,晓娴?”
陈晓娴难为情地说:“我还是觉得不应该跟他道歉,万一要是他是的话,那我不是……”
“你还能吃亏了呀?”董金芝笑着打断了她说:“行了。”
“可是……”陈晓娴话没说完,就又被董金芝打断了。
“行了!”董金芝从包里拿出一张笔和一张纸并给陈娴晓说:“你把这个放到你的包里面,要是到时候他还不承认的话,你就想办法让他照着相片上的那两行字抄下来。没有记忆没关系,只要他写的字迹对就行了。”
陈晓娴惊喜地说:“行啊你,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董金芝笑了笑。
陈晓娴说:“那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呀,如果不是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呆会跟他道了歉之后再说什么。”
董金枝笑着说:“好了,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陈晓娴把纸和笔装进包里,看了董金芝一眼。董金芝朝她点了点头,她转身向那个亭子走去。看着亭子里她的背影,每走进一步,她的心里就越忐忑。
听到脚步声的玄奘回过头,一看是陈晓娴,又左右看了看,站起来问:“这位女施主,约贫僧来的不是那位董女施主吗?”
陈晓娴百感交集地坐到他的对面,吞吞吐吐地说:“是我,是我让金芝姐约你来的。”
听了这话,玄奘安份地坐下来。他微笑着说:“不知女施主约我来有何事?”
陈晓娴强挤出一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笑容说:“那个,前面两次的事情……”
玄奘看着她的脸在不不断地扭曲,心里也为她着急,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的事情,我想向您道个歉!”却不知陈晓娴从哪里来的勇气,竟顺畅地说了出来。
但她说完后,看到的是玄奘呆在那里看着她,她赶紧说:“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有这么想过你会原谅我。”说着,她从包里把照片翻出来,递给玄奘,笑着说:“你看,你跟他真的很像。”
玄奘接过照片,看了好一阵子说:“这个,不就是贫僧要那位女施主还给你的吗?”
“嗯!”陈晓娴点了点头说:“你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很像。”
玄奘笑着说:“贫僧也感到很奇怪,世间怎么会有与贫僧如此相像之人呢?”
陈晓娴说:“是啊是啊,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有这么像的,对吧?”
玄奘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女施主这次来向贫僧道歉,莫不是已经找到他了?”
“呃……这个,”陈晓娴没料到会引发出他这样的疑问,苦笑着说:“没,还没!”
玄奘又问:“还是已经有了他的消息?”
陈晓娴摇了摇头。
玄奘双掌合而礼,闭起眼睛为她祈祷:“阿弥陀佛,希望女施主能早日找到意中人。”
陈晓娴看着他清晰的眉目间露出的慈祥,不禁想起了她跟陈维的往事,一幕幕如过场一般浮现在眼前,感觉又竟是那样的真实。甚至,一度地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陈维,但内心理智的那一角喊着“他不是他不是”。
祈祷完后,玄奘看着发呆的陈晓娴说:“女施主!”
陈维一向是叫她“晓娴”的,但眼前这位却一句“女施主”,如同从天上跌落到谷底一般将她从美丽的回忆中唤醒过来。
玄奘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相信女施主一定会找到意中人的。”
陈晓娴笑着说了声“谢谢”,自此,她竟然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上,竟然再也没有一点陈维的影子了,只是样子很像罢了。他光亮的秃头,身上破旧的袍褂,还有眉心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难以名状。他那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似乎永远也不会伤心。
玄奘把照片还给陈晓娴说:“照片,还给女施主。”
陈晓娴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人说:“他人很好,也像你一样高大。虽然他找工作四处碰壁,但我知道,他很有才华,只是别人看不懂他而已。与世人相比,他就像是站在高山上,而我们,只是站在水平面上,要看到他,不仰视是不行的。”
玄奘赞许地说:“果真不凡呐!”
陈晓娴又笑着说:“他写的字很漂亮,你看!”说着,她把照片后面的那两行字拿给给玄奘看。
玄奘笑着说:“贫僧已经看过了,字里行间确非凡俗之气。”
陈晓娴笑着说:“您是得道高僧,若您见了他真人,我肯定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玄奘笑着说:“能交到这样的君子,贫僧三生有幸!”
陈晓娴高兴地说:“如果哪一天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会告诉他无闻大师想跟他做朋友,我还会告诉他你们有多么像,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玄奘微笑着看着陈晓娴,冰释前嫌,也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对了,无闻大师,您写字怎么样?”陈晓娴突然问。
玄奘笑着说:“贫僧拙笔,不擅书写。”
陈晓娴笑着说:“不能吧,我不信!”说着,她从包里拿出董金芝交给她的纸和笔给玄奘说:“您写两个给我看看!”
玄奘推让说着说:“不行,贫僧真的不擅书写。”他笑着,很容易让人理解成他在谦虚。
“来嘛,就试试嘛!”陈晓娴竟撒起娇来。
对此,玄奘颇有惧意。他说:“好吧,那贫僧就献丑了。”说着,就拿起笔,将纸放平。却没有及时下笔,突然问陈晓娴:“写什么?”
陈晓娴想了想,把照片后面的那两行字给他看说:“就写这几个字吧!”
“好!”玄奘立即下笔,一笔一画地写出来。
陈晓娴的心揪得紧紧得,看着他笔下的字一笔一画的显现出来,却又突生起一股矛盾。证明只会有一个结果,也只有两个可能。是,不是?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她希望的是哪一种结果,是,还是不是呢?但又有另一个意识,即使写出字迹真的一样,他也不可能是陈维。
“好了!”玄奘说着放下了笔,拿起那张纸递给陈晓娴说:“让女施主见笑了。”
陈晓娴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心慌神乱,竟不知如何是好。
玄奘看到陈晓娴异样的表情问:“女施主,你没事吧?”他不理解,给她看了自己写的几个字而已,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陈晓娴突然站起来,把纸、笔还有相片,一并装进包里,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无闻大师,我还有点事儿,我要先走一步。”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看着陈晓娴神情慌张地走开,玄奘一头雾水。未来得及道别,却见陈晓娴已经走远了。
董金芝正坐在小路边的长椅上跟人通电话,她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今天晚上我已经约了人,真的不好意思。”说完,她看见陈晓娴神情慌张,匆匆忙忙地走过去,她打断了电话那头的人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情,先挂了,”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向陈晓娴追去,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她加紧两步追上了陈晓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晓娴?怎么了。”
陈晓娴转身看了一眼停了下来,一脸惊慌的样子说:“金芝姐。”
董金芝看她神情不对,问:“怎么了?”
陈晓娴没说话,从包里拿出那张纸和照片给董金芝,自己坐到了附近的椅子上。
董金芝也跟着坐了过去,看了看玄奘写的,又看了看照片后面的那两行字。她发现,笔迹竟是惊人的相似,根本就是出自一人之手。她惊讶地说:“真的是他?”
陈晓娴六神无主似地摇了摇头说:“他不是。”
董金芝倒觉得奇怪了,先前见她还坚信那和尚就是陈维,怎么现在验明了笔迹又反而又说不确定了。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晓娴郑重其事地看着董金芝说:“金芝姐,我真的不知道。跟他说过话之后,我才发现,他跟陈维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根本就不是陈维。”
董金芝又比对了一下说:“可是这……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写的呀?”
陈晓娴懊恼地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要说现在,事情算是有了一些眉目,但她们始终也想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而玄奘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自此,她的心里被种下了一颗种子,深埋在心壤里,她看不清那是颗怎样的种子,必须等。等泪水一次次地灌溉,才能看到它萌芽,才能看到它开枝散叶,才能知道它是花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