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董金芝似乎真的想要修练到五蕴皆空的境界一般,总是和玄奘在一起。起先,她以为玄奘会被她诱惑,结果却被玄奘感化了,甚至有过剃发的冲动,决心皈依佛门。
但玄奘不会让她这么做的,况且这里也不收女弟子,而且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好回去向佛爷爷交差。更因为他的眼前突然灵光一闪,发觉李天翊竟是一表人才,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董金芝,足见他一往情深。把他和董金芝撮合到一起不是件挺好的事情吗?这算是有了点儿头绪。
陈晓娴见气氛挺紧张,先开口说话了:“上次不辞而别,无闻大师不会怪我吧!”
玄奘笑了笑说:“陈施主严重了!”顿了顿,玄奘说:“对了,听董施主说你近来有琐事忧心,不知可否告诉贫僧,或许贫僧可以为施主分忧解闷。”
陈晓娴惊诧地看向董金芝,却看她会心地一笑,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天翊不懂装懂地插上了嘴:“是啊,你跟无闻大师说说,大师学识渊博,一定能帮你化解心里的烦恼。”
陈晓娴更惊诧地看向李天翊,再看看董金芝,感觉像是被他们俩合起伙来诓了似的。
玄奘端起茶壶,给他们倒上茶水。见陈晓娴半天不吱声,笑着问:“是否有什么不方便?”
“晓娴,要不,我们先出去一会儿!”董金芝倒像是挺识相地说。
“是啊,我们先出去一会儿!”李天亦翊兴奋地说着,竟站了起来,准备跟董金芝一起出去。他大概想着,难得能跟董金芝有独处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机会。但他打的什么算盘岂能瞒了陈晓娴,陈晓娴看着他得意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决定,绝不能让你小子得逞。于是,得意地说:“不用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陈晓娴得意地笑着瞟了李天翊一眼,李天翊从陈晓娴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用意,瞪了她一眼,又不甘地坐下来。好不容易的一次和董金芝独处的机会,就这让被陈晓娴搅和了。
陈晓娴想了想说:“大师,我最近一到下班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烦,没人在身边,感觉自己很孤独。有时候还很害怕,请问大师我该怎么办?”她说的话,半分真半分假。
玄奘思忖片刻后说道:“刚才我从董施主这里了解到你的一些事情,你上班的时候不会让心里的事情影响你的情绪,这固然很好,但下班之后,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却又没有办法将心里的烦闷释放出来,经过日积月累,自然就会越积越多。”
陈晓娴愣然间发觉真的是遇到了知音人,掩饰地这么好,也被看出来了。
一颗种子的成长不仅需要水的灌溉,还要有阳光的照耀,才会茁壮成长。如果那颗种子已经得到了泪水的灌溉,那么它需要的就是阳光了,这时,玄奘的话,恰似一米阳光照进了陈晓娴的心窗。温暖着心壤,并照耀着那座宏伟的伤城。
玄奘起身,从墙角的书柜子里取出一本小小的册子说:“施主的心事,贫僧不便深问。若施主再心烦的时候,可以看看这本经书。”
陈晓娴接过经书,翻开来随便看了看,微笑着说:“谢大师。”
玄奘又说:“施主以后可以常来,贫僧愿为施主化忧解难。”
“嗯!”陈晓娴笑着点了点头。
董金芝插嘴笑着说:“那无闻大师以后可不得清闲了,我天天来叨扰,已经成了习惯。虽然心里总不好意思,但总是不自觉得就奔这儿来了。以后又多了个晓娴?如果哪天大师真的觉得烦了的话,可别撵我们走哦!”
听了这话,陈晓娴和玄奘都笑了。李天翊也笑了,看着却挺别扭。
玄奘笑着说:“度一人功德无量,贫僧幸至!”说了这话后,无意间瞟见一直没说话的李天翊,便敛了笑。看了看董金芝,又看向李天翊,又露出慈笑说:“这位施主真是一表人才啊,倒听说施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公司高管,真是难能可贵啊!”
李天翊受宠若惊,不想这无闻大师竟然注意到了默默无闻地他。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惭愧的,当上经理除了自己的高学历以外,还走了后门托了关系。不过,有幸被这位得高望重的大师看中,也是非常难得的。他赶紧坐直了腰板,露出笑容说:“晚生实在惭愧,看大师也是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寺内高僧,而且大师气度不凡,学识渊博,晚生望尘莫及呀!”
玄奘笑着说:“施主过奖了,贫僧不过略识经书,稍通佛理罢了!”
“诶——”李天翊摆手笑着说:“大师过谦了。”
“不过,”李天翊站起来,故作高深地问玄奘:“佛家说‘看破红尘’,看大师这样年轻,我想大师一定看破了红尘。但不知道,大师怎么样看破红尘的,大师对红尘的理解又是怎么样的?”他还真会挑刺儿。
玄奘顿了顿说:“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视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即是,无色,无受赏行识,是为五蕴皆空。目空一切,自然看破红尘。”
李天翊点了点头说:“既然佛家把所有的事物都看作是颠倒的,看作是不存在的的假象,当作只是意识所定义的结果,但是意识又是从何而来呢?按照唯物主义辩证的观点,意识是来自大脑,而大脑则是实体存在的,难道说是意识决定了大脑的存在,才使大脑有了意识吗?”
“这……”玄奘遇到了自那烂陀寺回来后第一个难倒自己的问题。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在现代人的意识里,但凡想出点儿风头的文化人都把脑袋麿得尖尖得,得什么就扎什么,佛家的那套思想,自然难逃厄运。
李天翊继续说:“这就好比那个最原始的问题,是先有鸡呢,还是先有鸡蛋?”
玄奘词穷了,想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学过唯物主义辨证的知识,行事只能靠他的那套唯识论。而在一旁细听着他俩你来我往的辩论,陈晓娴和董金芝都觉得李天翊不太厚道。
李天翊越说越得意,他继续说:“地球文明的起源从寒武纪开始已经有三十八亿年了,我不敢猜想,那三叶虫难道也是由意识所生出来的假像?”李天翊站着说话,打心里觉得比玄奘高了一等,倒也是为了让董金芝刮目相看吧。却未承想,玄奘也站了起来。论身高,他自然就比不过,又因为他站起来必然有用意。他可能是害怕了,害怕玄奘会辩出一套惊世骇俗的说法,觉得自己又矮下去许多。
玄奘说:“这位施主真是博学多闻,但贫僧以为,人生不过百岁寿,论起生命起源太遥远。人类有多少年的文明,亦如是。人生之百年,虽长犹短,生之为物欲,死之无所留。朝露不过瞬息,电光不过眨眼。常言道:尺壁寸阴。终须一死,又何必为争身外物而劳心?”
李天翊觉得自己又矮了许多。
玄奘继续说:“我佛渡世不过是告诉世人,名利乃身外物,而修持六度,求无上菩提。人之生者,或为己,或为人。我佛慈悲,济世渡人,故佛为人生,非为已生,非为名利生。”
李天翊坐下来,觉得自己根本就是盲人骑瞎马。与佛家比,他那套唯物论根本不值一提。虽然谁都知道科学能战胜迷信,虽然比起佛学,人们更相信科学,但他始终不能解释为什么他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或许是科学发展观强烈的现在摒弃一切的封建带来的问题吧?
封建时期会有继承香火和光宗耀祖的观念,到了现代,几乎见不到哪个家族里还会有这样的观念,甚至计划生育的实施让人都不敢生了。生活规律的限制让那些白领没时间生,更谈不到传宗接代的事情。看现在天下,哪个姓氏不是瓜瓞绵绵、桃李满天下?这种情形下,根本不需要考虑后代给不给自己争光,也不必想是不是给祖宗脸上抹了黑或者是光了耀,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从这方面来讲,佛家的学说恰就给当代人的心里一剂猛药。佛家主张个人活得有价值,个人活得洒脱安逸。这样,也就像马克思预言的共产主义体制的社会更趋进一步,倒是有功无过。那时候谁也不争什么世界第一,男人不用成为女人与金钱的奴隶,这样直到世界上只剩下一对男女,再次繁衍人类,再次开启新的人类文明。
虽然李天翊败得很惨,但董金芝却难得地对他刮目相看了。
玄奘见李天翊无言以对,坐下来,笑着说:“听施主刚才所讲的唯物主义辩证观点,贫僧才疏学浅,想向施主讨个人情,能否借些书给贫僧?”
李天翊惊讶地看着玄奘,心中暗惊,气度非凡,果然是大宗师啊。
玄奘见李天翊没什么表示,尴尬地笑了笑说:“贫僧冒昧了!”
陈晓娴和董金芝同时看向李天翊。
李天翊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表现得很慷慨地说:“哦,大师您误会了,我那里的书多的是,改天我亲自给您送来。”
玄奘笑逐颜开,说:“不敢劳施主亲自送来,方便的话,贫僧何时去府上取吧!”(还府上?李天翊也就住着个三室一厅。)
“不用了!”李天翊摆手笑着说:“要不,我看下午我就给您送来。”
玄奘见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不便说什么,赶忙道谢。
这才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玄奘本想留他们在寺里用些斋饭,但李天翊却硬要请他们出去吃。玄奘见留他们不住,便也没跟他们一起出去。他们三人不肯留下,玄奘也不便强求,只好让他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