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寂了许久,周远候终于微微张口,“来苏杭本非我意,只是……二殿下想要的秘密,应该就在这里。”
江楚楚皱眉将熬好的汤药递给周远候,周远候接过,放在一边等凉。
“太子的确是想杀我,但他太低估我堂堂镇北大将军的实力,我千辛万苦逃到京城,本想一举去圣上面前搞发了大皇子的恶行,然却刚好听说肖家的事。”
周远候沉默了一瞬,江楚楚仿佛在那张原本英气勃勃的脸上看出一丝落寞之意,“可怜我将门抛头颅洒热血,最终竟落到如此耻辱的下场。”
江楚楚能理解周远候的难过,皇帝不是不知道肖家的事事有蹊跷,然他并未下令严查,只是因为这是属于他两个儿子之间的夺嫡之争,自古帝王无情,他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江山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手中。
相比之下,那些在京城根深蒂固的忠门之后,反倒是成了威胁皇族政权的存在。
可如此一来,为了北庸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臣们便是一时寒了心,在周远候他们眼中看来,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替上官家打江山,如今却成了那帝王眼里给儿子们的玩物,这是屈辱。
想到这儿,江楚楚心头也略感无力,若周远候当时真的去圣上面前揭发了大皇子的罪行,先不说大皇子不会受到什么太严重的惩罚之外,肖家人的冤情不会揭开,更无法安抚好边关将士们已经寒了的心。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周远候似有几分战栗的肩膀,“侯爷……”
周远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又继续道:“肖家与我周家向来交好,我很佩服肖将军的为人,更视他为知己,我想替肖家洗清冤屈,便没有声张,暗地里联络了二殿下,请他帮忙查访关于肖家的事。”
江楚楚恍然大悟,难怪上官御见到白羽生并无什么意外,他早就在查关于肖家的事,更是早已知晓白羽生的下落。
“二殿下查肖家真相的时候,我也在找寻证据,如今皇上之心不过是想比较出一个有能力的储君,所以任凭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何相争都不会插手,但人都自私,尤其帝王,想要彻底扳倒大皇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自己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
周远候意味深长的看向江楚楚,听见这话儿,江楚楚也顿时瞪大了双眼,“侯爷是说……大皇子已经着手开始谋害皇上了?”
周远候赞赏的看了江楚楚一眼,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如今皇上迟迟不立储君,大皇子早已心急,然现在朝中对于二殿下的呼声明显要高过大皇子几分,因此,他会先将二皇子的势力一一铲除,等时势造就,再对皇上下手。”
“我要做的,是赶在那之前,找到证据。”
周远候顿了顿,“然而我的计划却被大皇子发现,大皇子从京城一路追杀我到苏杭,只有运河水灾过后的这一场瘟疫,则是大皇子一手而为。”
在运河中下毒的人是大皇子?这场几乎造成苏杭十万百姓伤亡的瘟疫,竟是皇子所为?只是为了……
“为了杀我。”周远候不理会江楚楚的惊讶,“为了能够活命,我扮成乞丐泯于城中,大皇子派人寻我寻不到,便干脆在运河中下了毒,想要借此毒死我,顺路将你父亲江致远也拉下马。”
“若他计划无失,此次我将身死,而你父亲和小秦太医则会分别因为整治水灾失误和治疗瘟疫失误两个罪名被拉下马,二皇子将失去左膀右臂。”
十万百姓的命,不敌一个皇位?江楚楚想起那瞎眼的妇人和她的孩子,忽而眼眶发酸,胸口亦然怒火更胜。
“此等歹毒之人,万不能登上皇位!不对,他没资格,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瞥见江楚楚满是怒气的脸,周远候似乎欣慰的笑了笑,“江致远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也是好福气。”
江楚楚意识到自己竟失了态,不由得面色一红,就见周远候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你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早点回去,最近这一代不太平。”
“侯爷,不如你随我一同回去,你方才服了解药,是否有用还未可知,这……”
愿望树的解药当然是有用,可江楚楚担心若是叫周远候继续独自在外调查,只怕终有一日会遇见危险。
如今周远候所知之事已经威胁到了大皇子的地位,倘若不是如此,大皇子也不会大费周章只为了杀掉周远候了。
“不必担心我,”周远候轻轻摇了摇头,“大皇子已经知道我身中剧毒的事情,若不是我起先发现自己中毒便放了血,也许早已死于这剧毒了。”
江楚楚瞪大了双眼,这毒药的药性她是知道的,不过区区几天时间就能叫一个成年男人一病不起的毒,周远候该是狠心放了自己多少血才能叫他坚持到现在?
可不等江楚楚的关切再次脱口而出,这时,外头忽而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周远候目色一暗,方才还面色虚弱的中年男人倏地起身,手执长剑把江楚楚护在身后。
“还不肯放过我。”
闻言,江楚楚立时明白了对方是何人,她听力不错,那脚步声从最开始在破庙门口聚集直至包围整个破庙,听起来至少三十人。
“丫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待会儿你且先逃跑,不必管我。”
江楚楚拧眉,“我岂能丢下侯爷一个人。”
“听话,你若是死了,今日我与你所言,可就只余下二皇子殿下知道了。”
这话音方才落下,不等江楚楚开口,门口已有黑衣人鱼贯而入。
江楚楚身后也有不少黑衣人破开了破庙的窗子钻进来,他们皆是手执长剑面露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二人尽数撕碎。
一时间,杀气布满了正整破庙,那残破的佛祖雕像半眯着眼,仿佛装作看不见眼前这场即将开始的屠杀。
周远候目光稍定,忽而手下长剑出鞘,直奔门口的黑衣人而去,“丫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