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江楚楚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一只居心不良的老狐狸。
她不怕老狐狸使坏，也不怕老狐狸伤人，可她没想到这老狐狸的伪装竟好到连她都看不出来破绽的地步。
算不上欺骗，他也的确从未说过假话，至少他从未明确选择过他的站队，对于眼前这位“师父”是否真心待她，一切不过源于江楚楚自己的臆想而已。
这才是狐狸最高明之处。
他什么都不必做，只等关键时刻摊开利爪，给人致命一击。
索性江楚楚不是那般软弱的人。
沉寂片刻，她在老狐狸似有几分打量的眸中微微抬头，含笑看着眼前人。
“师父如今是打定主意拖我下水了。”江楚楚顿了顿，“师父早做好打算要今日潜入上书房来偷取文书，恰好我送上了门儿，师父便干脆引我来寻龙皇草，顺路拖我下水。”
“反正师父也已经不打算继续在我面前伪装下去，索性今日便将面具扯开，逼得我不得不归顺大皇子？”
顾元春轻笑一声，“你可以和二殿下解释，看他到底是否相信你这个伙同大皇子手下的人入上书房窃取文书的人，还是真心待他的。”
“为师也并非是逼你做选择，如今摆在你面前的仍有两条路，一是趁着还没被人发现，先行离去，二是留在这儿，由为师带你离开。”
“然后呢？师父带徒儿走是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加入我的麾下，我没有撒谎。”
顾元春眸中仍透着几分往日看向她时候的欣赏之意，可这股欣赏却叫江楚楚心头发慌。
“我是真的欣赏你，若你能来我麾下，我保证你的位置不止区区一介御王妃，或者……”
“太子妃。”
江楚楚心头忽而升起一股凉意。这皇宫里到处都是顾元春的眼线，很显然，为了今日之事，顾元春做了好久的准备，才得他们入宫得如此畅通无阻。
可若只是为了能让大皇子登上皇位，顾元春又何苦如此费心尽力？为了日后功高盖主？
“师父带我离去，是想让我加入师父的天煞阁？”
天煞阁，前身是天尊阁，早在前朝之时曾引起一股几乎灭掉北庸皇朝的动乱，然那次动乱被先皇带兵平息后，天尊阁便彻底销声匿迹，残留余部改名天煞阁，偶尔会接一次杀人的活计得以营生。
可如今等江楚楚意识到这事儿的时候，这位堂堂天煞阁阁主已经大肆潜入了皇城，就连如今皇宫之内，还不知埋伏着多少天煞阁的眼线。
听江楚楚提起天煞阁，顾元春并不吃惊，“是上官御告诉你的？我那一掌可不轻，为何他还活着？”
江楚楚心底最后一丝希翼彻底泯灭，她定定的看着顾元春的脸，“师父如今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去找人告发吗？”
“告发？”顾元春忽地冷笑了一声，“你可去告发，告发你父亲收留天煞阁阁主数日，你亦与天煞阁阁主成了师徒？”
江楚楚面色一沉，他早就算好了一切，江家也早就被顾元春拖下了水，就在他初入江家的那一天开始。
而如今她也已经与顾元春一道出现在上书房，若真叫人发现，她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元春似乎不甚满意江楚楚的面色，他侧眸看了一眼窗外，“骚乱平息了，徒儿，你该快些做决定了。”
江楚楚猛地抬眸，“若我不肯同师父离去，今日是否必须死在此处？”
黑暗中，顾元春一双眼睛闪烁着几分陌生的狰狞的光。
江楚楚咬了咬牙。“我知道了，不过师父要容我回去给家里人留信。”
顾元春微微昂首，“可以。”
话音落下，江楚楚只觉面前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风，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紧接着，身子腾空，她被人紧拥着飞出了上书房。
身后只传来一阵呼喊声，“有人闯入上书房了！”
……
皇宫骚乱过后，上书房丢了一份文书，皇帝对此大发雷霆，甚至一度迁怒于当日遇刺的玉贵妃，被陈贵妃硬生生劝解着，这怒气才算平息了几分，可自那以后，皇帝便再也没去过玉清宫。
宫外，珠儿拿着江楚楚留下的两封信，一封亲手交给了刚刚回京的江致远，另一封则趁夜送到了御王府。
榻上的人仍昏迷，湛卢见到珠儿，亦然十分焦急，“珠儿？小姐怎么没来？”
珠儿把信封塞到湛卢手上，“这是小姐托我交给你的，她有些事情要忙，暂时不会回来。”
湛卢急着读信，倒是没留意到，一旁的珠儿一直定定的盯着他的侧脸看。
待他读完了信，才听得珠儿亦然急切道：“信上怎么说？小姐到底去哪儿了？”
湛卢拧眉，“江大人怎么说？”
“老爷……”珠儿方才想起之前给江致远留下的信，她回忆了一会儿，满脸担忧道：“老爷读信的时候面色不大好看，只说让我转告小姐，无论她做什么事儿，都不会怪罪她。”
好一会儿，湛卢才开口，“小姐杀进杀手窝里去了。”
珠儿面色一白，湛卢似有所感，趁着她开口之前连忙道：“你放心，小姐不是蠢笨的人，她定然有她自己的思量。”
说罢，湛卢朝着珠儿伸手，“小姐说她走前还给你留了一片树叶，你将那树叶给我。”
珠儿满腹心事的点头，从怀中掏出始终留在怀里的瓷瓶，取了瓷瓶，湛卢匆匆转身走入内阁，珠儿也紧随其后，就见湛卢粗壮的手小心翼翼的掰开上官御的嘴巴，将那树叶硬塞了进去。
“湛卢……那是什么？”
“小姐说是能治好殿下内伤的神物，名为龙皇草，是小姐昨夜夜探上书房偷出来的。”
珠儿张大了嘴巴，她只知道昨夜江楚楚同顾元春一道出门，然却并不清楚她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可想到昨夜的骚乱竟与江楚楚有关，珠儿便越发担忧了几分，“那小姐会不会有事？若皇上知道单闯上书房的人竟是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