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间内,一道双手后背,以额杵地的身影跪在一间石室中,身影背后,一名身着青木丹衣的男子提着一个通红的玉桶,不住的往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倒着暗红的岩浆,直至最后一滴熔液流尽,那人将手中烧的通红的玉桶一扔,呸着嘴离开。
片刻后,随着热气消散,一座冒着白雾的石像渐渐在石室内显化出来,隐隐的抽搐震颤。
兀的,一缕漆黑的流雾突然悄无声息的从地面涌起,幻化成一只漆黑雾兽,浮在了石像面前。
雾兽似狐似雕,通体漆黑,静静的站在石像面前,眼中闪烁着极为人性化的复杂。
上下打量片刻,它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小嘴一张,对着人像隔空一吸。
而后,一丝丝灰雾便从那干裂灰败的石像内飘出,溜溜转转的没入了它的嘴中,随后,它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了原地,而当它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片密林中,半哈着嘴飞速疾驰,灰色的流雾不时从它嘴中溢散,沿途留下一道流痕,久转不散。
兀的,它在一处山洞面前停了下来,探头探脑的向四周张望了片刻,才呲溜一声,钻进了洞内。
山洞内,一名身着紫色长袍的女子盘身而坐,女子身形高挑婀娜,漆黑的长发散落成瀑披在身后,漏出精致的面容,那如画的眉眼,凹凸有致的身形,在月光印射下显得即清冷,又妩媚。
异兽步入洞内,对那女子看都不看,而是径直走到了洞内深处一角。
那里,一名道身影直挺挺的僵立在墙角,一动不动。
异兽站在那身影面前,歪着头上下打量片刻,才一跃而起,盘卧在其头顶,嘴一张,吐出了一大团灰色的流雾。
而后,在它眼中乌光牵引下,流雾渐渐凝化成一张俊俏的面容,覆盖在了那道身影脸上,最后与之重叠。
直至两者彻底融合,异兽松了一口气,起身从青年头顶跃下,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才身体一抖,眼中光芒消散,僵在了原地。而那盘坐在洞内的女子则在同时身体一颤,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长声一吸。
良久,她那快速挺起的胸膛才慢慢平复,当脑海中的憋胀随着心腔内浊气吐出而消散,她暗白着脸,起身走到了那人面前。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眼眶突然红了,捂着嘴,半跪在地上,良久,才抱起那道身影,消失在了洞内。
而在她弯腰将那道身影抱离隐隐的那一刻,一张让楚墨白为之一僵的面容显露了出来。
琼鼻薄唇,面白如玉,虽然额头那一抹朱红的火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很惹人的,即便不是顶级的容颜,但也不差,只是稍显柔弱而已,有一种弱不禁风的书生气。
这张脸,楚墨白即熟悉,又陌生。
…
院中,看着镜中那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楚墨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眼神震动,时凝时散。
他面前,弈星痕白着脸,额头满是虚汗,隐隐有些站立不稳。
直至良久,眼中白芒消散,他才长吁一口浊气,语带颤音的开口:“两年前,她不忍你在通冥渊下活受罪,所以便暗自用一只摄魂鬼狸把你从通冥渊下偷了出来,转嫁到了她豢养的一具活尸身上。”
“活,活尸?”
“嗯,你还记得你夺舍重生前,林云逸在汖州城人眼中的样子吗?”
楚墨白一愣,随即,想起了自己刚刚苏醒时,自己这具身体在汖州城内的传闻。
“其实,他并不是受到了刺激,而是早在七年前妖兽袭击汖州城时,他就已经死了。当初洛仙子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心神溃散,救无可救。”
“我想,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心里起了偷梁换柱的念头。”
话落,此间一静。
楚墨白默然,垂着头,摸着自己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面前,弈星痕抿了抿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其实,她只是希望你可以重新开始,并无他意。当年之所以瞒着你,也是水宗主的意思。毕竟她当时做这件事的时候,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她之所以对你起了敌意,恐怕是认为楚桀,无争等人的死是她间接造成的,如果不是她放你出来,他们也许不会死……”
话起话落,弈星痕已经消失在院外茫茫人海中,楚墨白皱着眉,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脸色变换,眼神复杂。
…
夜。
万妖山上,楚墨白曾经所在的那处残宫中,洛云曦盘膝坐在榻上,无神的看着眼前虚空,脸色蜡白,披头散发,浑不似之前那清冷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
自一月前楚墨白不告而别后,洛云曦就像傻了似得,呆坐在他曾经所在的大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与人交流,沐瑶等人逐一来探望,都于事无补,寄居在此的碧海宗残存弟子私下里议论纷纷,但都没有什么头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月满南山,一道身影从暗中走出,踩着月光缓步走入殿内。
殿内榻上,洛云曦恍若未觉,呆呆的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水汐霞近前,看着自家爱徒如此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疼惜。顿了片刻,她轻声开口。
“刚刚弈星痕传来消息,他在汖州城林家祖宅。”
话落,洛云曦一震,呆滞的眼眸猛地一亮,抬头看向眼前人。
水汐霞一笑,点了点头。
洛云曦神情一正,眼底闪过一抹喜意,猛地起身,却因为长时间未动而导致双腿一阵刺麻,不自觉的一个趔趄,扑到在榻上,顿了良久,才咬牙站起,可在起身的刹那,她猛地顿住,眼底闪过一抹迟疑。
她面前,水汐霞将她慢慢扶起,摸了摸她的俏脸,帮她将散发拘于脑后后,笑着开口。
“去吧,放心。”
“师父,谢谢您!”
洛云曦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角含泪的低喃了一句,闪身走出殿外,消失在夜幕中。
殿内,水汐霞哑然。
“傻孩子。”
…
同时,距离此处不远的另一处残殿中。
沐瑶与青灵对月而立,沐瑶在左,青灵在右,仰头看着天边银月,各自沉然。
“师姐,我要走了。”
兀的,青灵开口打破沉寂。
沐瑶一顿,回头凝望。
“去哪里?”
“云山。”
青灵神情平静的开口回应。
沐瑶滞然,随即默然。
良久,才幽幽一叹。
“还回来吗?”
这一次,青灵默然,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沐瑶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恰在这时,一道低语随风飘来。
“师姐,不要让自己后悔。”
沐瑶闻言,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