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天剑山。
这是一座高耸入云,极为陡峭的剑山,从上往下看,就像一柄从地面刺出的石剑。
在山的顶峰,坐落着一片庞大的宫殿,其内仙云灵鹤,雾楼琼宫,宛如仙境。
此时,宫群中心,一座云雾缭绕的大殿中,几人围坐,这几人尽皆上了年岁的长者,有男有女,虽然身形佝偻,浑身暮气,但气息不凡,眼帘开阖间,有摄人精光闪烁。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明显看起来不是庸人的长辈们此时各个面色阴沉,愁眉不展,目光交流中,不时的有人长吁短叹,捶手握拳,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显得忧心忡忡的。
片刻后,脚步声从殿外响起,几人神情一动,扭头看去,便见一名身形魁梧,披头散发,身穿一身银白剑袍的中年男子从殿外大步走来。
“门主!”
“门主!”
“坐。”
老者们纷纷起身见礼,男子一一颌首回应,片刻后,当几人相互落座,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便将目光落向了左侧首位。
那里,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花衣老叟阴沉着脸,静静端坐。
“花婆婆,说说,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出关。”
老叟闻言,深吸一口气,与四周其余三名老者对视一眼后,起身沉声道:“门主,门下弟子来报,在墟墓中发现了活尸的踪影,已经有不少人遭了殃。”
“活尸?!”
中年人闻言,脸色一变。
“那东西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么?”
对此,老叟苦笑。
中年人目光闪烁不定的静坐在主位上,好一会儿,才凝着脸沉声道:“花婆婆,可查明原因?”
“据调查,是从妖域那边过来的。”
“妖域?!”
中年人一愣,眉头大皱,眼底隐隐闪过一抹不安。
“联系过冥魈了么?”
“已经派人去了,还没有回信。而且……”老叟躬身回应,临了,欲言又止的截住了话头,脸色复杂的沉吟片刻,才哑声苦笑。
“门主,据老身所知,不仅我乾州墟墓,汖州天心湖、錾州金风谷、以及钬州天星山脉好像都有怪事发生。”
“?”
“天心湖湖水重新凝固,金风谷谷内中心有人发现里面有人重新活动的踪迹,而天星山脉在不日前,重新凝聚了星云,恢复了十几年前那般白天氲雾缭绕,夜晚清明如水的样子。”
老叟沉着脸,阴声道:“十几年前那一场动荡之后,九州各域边境秘地异力尽皆丧失,其中缘由,诸位都清楚。现如今却突然再现,我怕……”
话落,此间气氛一凝。
而后,中年人僵坐在主位上,沉着脸,良久,才看着花衣老叟沉声道:“花婆婆,你能确定么,那人已经消失了十几年了,多有传言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老叟闻言,摇了摇头:“门主,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防一些,那人只是失踪,并非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至于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又能说的准他们是真心与我们交好还是虚与委蛇。别忘了,曾经我们可是跟它们水火不容。”
中年人缄默,张口欲言,却在话起的刹那脸色一变,豁然扭头看向殿门。
与此同时,此间其余四人也似是发现了什么,齐齐起身回头看向殿外。
下一刻,一名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男子一身黑白相间的裳衣,面容玉白,朱唇琼鼻,头戴白羽冠,将漆黑的长发束起,只留下两缕散发从脸颊两旁斜落,看上去有些不羁轻佻。
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殿门口,背着手,神情玩儿味。
对视片刻,殿内花姓老叟率先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怒。
“好大的胆子,敢擅入我天剑门重地!”
“等等!”
森然怒喝,老叟正欲动手将这男子拿下,却在起身的刹那被主位上的中年人叫住。
而后,中年人看着殿门处那负手而立的男子,冷声道:“敢问阁下是哪方高人,来此又有何贵干?”
殿门处,男子微微一笑,背着手,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殿。
“林云逸,一介野休。”
中年人眉头一皱,隐约间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正沉思中,对面的青年再度开口了。
“这次不请自来,其实是想请贵宗出面下令,封锁墟墓幽谷,禁止任何人再出入。”
中年人一愣,还没反应,一声讥笑从身侧响起。
“简直笑话!”
花姓老叟看着男子,满脸阴戾的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来这里指手画脚?来人!”
“等等!”
下一刻,当老叟再度呼喝,殿外远方应声扑来数道流光,冲向男子的刹那,一声低喝再度响起,将此间瞬间躁动起来的气氛压下。
“门主?”
老叟诧异的看着中年人,不仅老叟如此,一旁静坐的三名老者,以及那激射而来的几道流影也是如此。
中年人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而是眉头紧皱的盯着笑而不语的男子,眼神闪烁。
在刚刚一瞬间,他在这青年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弱于自己的气息,让他心中暗凛。
别看他年岁不大,但在天剑门内,是实力最强者,已经是婴变期第七重,只差一步,就能迈入渡劫期,到时候只要渡过身劫,那么就达到了当年无争的高度,与妖尊冥魈交涉时,也有了一些底气。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男子,居然跟他境界相仿。
这让他心底骇然的同时,也有了一丝忌惮。
这让他对于这男子的来意与来历,有了些许猜测。
十几年的沉淀,九州已经有了新的霸主,而由于没了妖族环伺,不再存在内忧外患,所以如今九州内的八大仙门并不是铁板一块,有的孤立,有的联合,有的超人物外,有的大肆扩张,总之错综复杂,混乱不堪。
而他天剑山,则是半隐世半入世的那种,跟相邻的两个宗门交好,但没有什么仇敌。
而眼前这人,跟他记忆中交好的两位老友不符。
不由得,他看着对方陷入了沉思。
这人该不会是其它几家的执掌者吧?
当今世上,除了冥枭,以及两个半真半假,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老怪物之外,按理就属他,以及同为八大仙门的门主实力最强了,也无怪乎他这么想。
可是,自己跟他们素无来往,也无仇怨,怎么……
难道,他是发现了九州的异样,来此联合的?
兀的,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不由得,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看阁下气态,不似庸人,也不像是心思邪魅之辈,如今冒然来访,提此要求,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什么?能否给许某解释一二?好让许某能更好的准备一番?”
话落,他眼神暗凝的看向对方,金光爆闪。
一旁的花衣老叟与其他三人也是眼神一亮,紧盯向了男子,至于其它天剑门弟子则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对此,男子沉吟了片刻,微微一笑,没有搭话,而是抬手抿指一弹,对着中年人弹出一道寒芒。
寒芒森白,带着恐怖的寒气,沿途所过,在虚空中留下一条虚白的晶线,看的花衣老叟脸色大变,正欲高呼,中年人却眉头一皱,抬手暗运巧劲,拘向寒芒。
“门主小心!”
“无妨。”
下一刻,随着一声高呼,寒芒被中年人捏在了手中,男子一笑,转身离开。
一侧的花衣老叟怒急,正身而起,就欲追击,却被一声轻咦打断。
扭头看去,却见自家门主正捏着一枚寒白玉令,仔细打量,不由的微微一怔,将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
一开始,中年人确实心头一惊,但转瞬即安,因为他没感觉道男子的敌意,也没有在那寒芒中感觉到什么力量和杀意,所以虽惊不乱,而事实也如此,那寒芒看着恐怖,却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在化去冲击力道后,便显化出了真正的面目。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森白色令牌,一面刻着一个白字,一面刻着一朵白色的火焰图案,看上去好像在燃烧摇曳一样,很是玄奇。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就是有点儿冷。
那是一种直入骨髓,冻澈灵魂的森冷,被这玉令包裹在内,虽然让人难受,却不会让人受伤。
中年人打量着手中的寒花令,眉头一皱,直至良久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豁然抬头,看着殿外缓步而去的那名男子身影,神色大骇。
花衣老叟见状,心头一紧,连忙投以询问的目光,却被中年忽略,而是瞳孔颤抖的豁然起身,抬手张嘴,向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玉令,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身体不住颤抖。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解,有人错愕,有人迟疑,还有人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里那块冒着白色寒雾的玉令,眉头暗皱。
直至良久后……
“是他!!!”
兀的,有人认出了这块寒花令,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脸色煞白,扭头看着殿外男子那已经模糊到极致的身影,身体不住的哆嗦。
他身边,有人错愕。
“杜老,谁啊?”
那人不答,而是扭头看向主位宛如泥塑的中年人,哆哆嗦嗦,脸色发白。
他的模样,让此间众人尽皆怔然。
“杜老,杜老?”
众人滞然相视,心头暗凛,花衣老叟看着老者那满是汗珠的白脸,心头暗跳,看向殿外男子离去的方向,神情凛然。
杜老的地位跟她不相伯仲,是除宗主之外天剑门第一强者,如今却一脸见鬼的样,让她心头隐隐不安。
主位上,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也是嘴角发苦的呆在原地,看着远方定了良久,才嘶声一吸。
“原来,他真的没死……”
话落,此间一静。
杜老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而那花衣老叟则脸色一变,看着中年人受伤的白玉寒令,看着中年人,以及杜老两人惶惶不安的样子,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嘶声惊呼!
“难道他是——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