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阳光还没有完全撒下来,只穿了件单薄衣裳的阿新刚打开门就打了个结实的喷嚏。“我滴个天,今儿个冻人!”冷风迫使阿新立马关上了门板,去柜里找了一床不剩多少棉胎的被子,仔仔细细地给木板床上的女人盖好。
“阿娘,今天冷的慌,阿新给您去多添点火,牛栓爹给咱们送了不少今年下的稻秆子嘞!”
床上的女人也只得勉强费力的睁着灰白的眼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长期的病痛使她早已没有一个刚三十出头的人的活力,前几天初见好的病情,如今却又随着这场寒潮而急转直下。
阿新看在眼里,只能咬下嘴,去屋里准备今天一天的活计了。
正当阿新往堆好的石头堆里添加稻秆时,听得屋外有渐响的奔跑声。
“新儿!该走了!”
门外院子旁传来牛栓和芡米的喊声。阿新连忙出了门,又把门赶紧掩上。
“走去哪儿?我娘躺着呢!”
芡米看阿新没反应过来,冲进来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傻了你?毛大人请神婆主持的祈福大会可是今天,去晚了送的‘福餐’可就没有了,你不是早就念着了吗?”
阿新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忙跟阿娘打了招呼就跟着牛栓和芡米往镇上跑。
对于日子过得跟死水一样的禾末镇,除了年期与春秋两季的“拜天神”,再没有什么比每个月一次的祈福大会更为重要。
但这祈福大会,在这位自京师来的毛大人在前,从未有过先例,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爱民如子胸怀抱负,而不畏边陲生活艰苦贫寒前来”的毛大人,从古籍里引经据典找出举办祈福大会的必要,并且得到了德高望重的学究先生高度赞同,谁便不敢再多质疑一句。
不过阿新并不在乎祈福大会是怎么来的。
她只关心“福餐”。
“福餐”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至少阿新三人是这么觉得的。但是那个“福”字,却让阿新记在了心上。
只因为好几家大人都说,吃过神婆祈福过后的食物病情就开始好转了。
“福餐”的功效在镇子里传了遍。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早已将搭好的场地围的水泄不通。
被人群阻隔在最外围的阿新三人,急得四处寻找着可以趁虚而入的空隙,却一无所获。只得寻了一处偏远的房屋,三人费劲的悄摸上去。
阿新性急,率先爬到顶端。恍惚间,似乎发现不远处的茶楼上有一抹一闪而过的动静。
“咦?”阿新正奇怪,就被身后还帮着芡米爬上来的牛栓吼过神,“还不来帮忙?新儿你瞅啥呢!”
“哎哎哎,来了!”阿新也不顾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连忙来搭把手。
“米丫头你是不是最近长肉了!”牛栓龇牙咧嘴的把芡米拽了上来。
“胡说什么呢!你吃那么多肉连半两力都没有才是白吃!”米铺家大小姐听出奚落,自然是脾气上头,还想追加几句,便和牛栓被阿新一手一个按住趴了下来。
“都歇了!还闹!”
芡米也只得赶紧安静下来,顺手伸出去在牛栓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对着疼的倒吸气的牛栓做了个鬼脸。
“肃静,肃静!”毛府青还是穿着那身光彩亮丽的官服,颇有气势的镇定着场面。乱哄哄的人群也很快安静下来,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场台中央,想瞧瞧接下来的安排。
“各位乡亲,今年自入秋来天气比往年越加寒冷,镇子里病重的人也越发增多。这是天降异象!只有诚心祈福,才能得到神灵的保佑!接下来,请神婆!”
这番慷慨陈词使得围观群众纷纷叫好,阿新却急不可耐,探头探脑地找寻着“福餐”的踪迹。
“为什么没有看到‘福餐’啊?”芡米也好奇地瞅着。
牛栓则是挠了挠支棱的短发,“难不成这次不发‘福餐’了么,你们看,那神婆上来了手里也空空的。唉?咋地还有拉曲子的班子?”
三人互相看着彼此,都不知道这是闹得哪场。
“等等吧。”阿新只得缩了缩身子,三人挤在一起哈着气,凑近了继续看那台子上的神婆。
“好戏开场了呢。”
不远处,有茶杯冒起袅袅的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