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想其实有点梦想,梦想自己第一次出门租屋居住是个什么景象。
屋子最好朝阳,有书架,有窗台,有一张大一点桌子,可以把家里卧室挂的窗帘、用的床单和被罩邮过来。高中打过的篮球,墙上贴的海报,还有经常翻看的几本书。
其实多了也没什么,他就是有点念旧而已。
当然老妈在电话里听到他的想法后,就已经把那些零碎打包邮过来了。但是他迟迟不肯打开快递。
因为明明已经打扫了好几遍,昨天还是在桌子底下发现三只死蟑螂。张想不得不承认他对蟑螂的了解开始在这几天骤增。
终于在四个人接力打扫了两天之后,经过了无数次的吸尘和擦洗还有喷药除虫,这么大个地方也算是初步能住人了。
张想布置完之后就回去找了个电三轮帮忙运寝室的东西,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其中教科书实在是太沉。
医学生一般把这些念起来为救人举起来能杀人的系列书籍称为“蓝色生死恋”。
而现在它们正卸到门前空地上,一摞摞蓝色封面摆在白砖上看着特别波光粼粼。
张想把钱付给师傅,一回头就看见赵与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出啧啧赞叹的声音:“这全是新书吧,大少爷。”
张想闷头点着数量不说话。
“这一本挺贵呢吧,哎呦真就有人全买啊,不愧是学霸,就是讲究。”赵与林感叹地拍着一摞书最上面的封面,脸上的怪笑就明晃晃就是“张想冤大头”的意思。
张想知道教科书能从学长学姐那里低价买到,甚至关系好了都是互相送的。但是他习惯在书上标注,书是自己的当然用着才舒服。他懒得多解释,抱起最近的一摞就往屋里走“当然是自己买的踏实。”
俩人一人抱着一摞儿上了楼。赵与林跟着把书堆在了张想的椅子上。
“哇——”
她简直无时不刻不在一惊一乍,张想叹着气心里腹诽。
“你这屋子也太好看了点吧。”赵与林把书放下就开始在屋里乱逛。
张想没理她,只沉默地上楼下楼搬东西。
他看见赵与林一会儿看看他的窗帘,一会儿蹲在那几个篮球旁边,一会儿又在摸他的吉他。等到他搬完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发现她掀起被子角,有点拘谨地坐在床上,正仰着头盯着他新放在桌子上的全家福出神。
他当下就局促了起来。
张想的老爸平常喜欢摄影,家里也有很多照片摆着已经是习惯了。老妈听说他要出去住的时候,理所应当的把他屋子里摆的相框也给他送了几张过来。
除了全家福之外,还有他养过的乌龟——现在还在客厅的缸里爬着,还有他小学三年级生日那天,和自己的生日礼物的合影——也就是全家福里那只大金毛,名字很通俗易懂地叫毛毛。还有一张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和朋友几个在教室里的一张合照。
张想沉默地把椅子上的书放到书柜里摆好,从箱子里找出台灯放在桌子上打开。
一直用在以前卧室里的这盏灯,灯光有点泛黄,因为他喜欢这样的颜色,这样一切新的旧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东西都因为这颜色而温暖起来,让他感到安心。
太阳慢慢的下山,屋子因为半掩的窗帘也有些发暗,毕业离家一年多,开学也就几个月,但是他今晚还是因为这盏灯点亮,而稍微有些感到恍惚。
他有点想家,有点想厨房里的炒菜的声音,和老爸穿着围裙在旁边切菜,还抱怨着老妈不让他掌勺。
“你做的哪有我好吃,我儿子口味随我,很清淡的。哪跟他爸一样哦,小心吃出高血压。”老妈也只是温柔地朝他眨眨眼睛。
张想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站在餐桌旁放餐具的自己身上,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和那时一样的笑意。
只是那时候不像现在如此想念而已。
蓝色的厚麻布窗帘边缘洗的发白,洗过很多次但是依旧质量很好的纯棉被单特有的光滑和柔韧,入眼一片男孩子小时候固执挑选的蓝色和白色。屋角的篮球斑驳,手边几只神奇宝贝的玩偶掉了颜色。
而那盏灯像水一样从桌上泛起涟漪,一圈一圈荡进人心。
赵与林站起来,静静地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