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伉出去后整个偌大永乐宫就彻底凉寂了下来,雨还在淅沥地下个不停,刘协在大殿门口观望了雨天好一会,才又反身就寝。
他昨日也是辗转难眠,卧听了一夜风吹雨。在稍稍休憩了两个时辰后刘协又重梦中惊醒,做的是什么梦也记不得了,唯记得是个噩梦。
刘协转头四顾,时间才至午时,然而天仍未放晴,大殿内阴暗难明,四处的长明灯也未被点燃,因下雨之故宫外亦无庭燎[注一]之光穿门而来。
刘协转头四顾见不得一个人影。又听得宫墙外面窸窸窣窣的铠甲摩擦声,刘协一时不知为何悲从中来,泣涕不已。
待泣涕停止后,刘协又独自静坐了一会,待情绪稳定下来后才呼唤宫娥内侍将殿内灯火依次点燃。汉时宫殿颇用木材,故而特别注重防火,因此一般殿内不会过多放置燃灯。所以即便宫内烛火都已点亮,整个殿内还是颇有点昏暗之意。
刘协也只好嘱咐宫娥在其桌上多加一盏灯火,然后才拿出了久未翻阅《诗经》。可甫一翻阅,但映入眼的即是“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出自《诗经·大雅·文王》,讲述乃是商周兴亡隆替,告诫勉励君王应顺应天命施行德政]四句,不由悲又生焉,踟躇徘徊。
刘协如此安坐读书自午至夜,聊以用心,直至宫人送来晚膳才被惊醒。转头看去,殿外已经放晴,天朗气清,群星闪耀,刘协看了好一会才去偏殿坐于食案前,细嚼慢咽起来。才吃了一阵子,刘协就挥手令人撤下饭食,独自一人回寝宫,留得侍卫宫女等人在身后忙碌。
刘协走至宫内院落中心,左右四顾确定无人后,才急急将嘴里的饭食吐在手上,从中拿起一张便条,揣入兜中,思虑一会后又将手中饭食放回嘴里,咀嚼咽下,免得侍卫瞧见后生疑。
如此做完后,刘协急步趋向寝宫。先是将锁住宫门,思虑一会后才又将宫门的锁打开,将宫门半掩,放了张胡床在门后,然后将便签放入诗经中夹住,抱住诗经在长明灯下细细读了起来。
便签乃是纸制,为了放入饭中而卷成一团,细细铺展开后也不大,上用一头小字仔仔细细写着密密麻麻的内容,虽然因为遇水而氤开,但仍看得清楚,但见上写得:
归自北芒,失传国玺。卓使吕布杀丁原,并二何、原等人兵。卓辟蔡邕。鮑信说袁绍袭董,未得,鮑信走归。[注二]
刘协看完后又四处环顾,但见无人,即取便签于长明灯中,焚烧灭迹。又独自想得刚才便签中的内容,不禁有些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刘协又看了会诗经,但脑中全是刚才便条所陈时事,读也读不进去,便想安寝休憩。刘协才收拾书籍起身,就听得宫门处喧哗无比,细思一会,将诗经扔开,快步向宫门跑去。
到临近宫门处,刘协才改跑为走,努力屏息不露喘息声,缓步急趋至宫门。宫门处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与侍卫争论,小太监脸上青红一片,俨然是已经挨了几发好拳。刘协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尔等兵子作甚?”
左右侍卫听得此语骂骂咧咧,转身见得乃是刘协,有些不情愿、懒懒散散地跪拜行礼。
然后又是吴伉来时的那个侍卫长出面,犹犹豫豫地说道:“此人擅闯宫门,怕惊扰了殿下,臣这就将之赶走。”
那人话才落音,小太监就大喊冤枉,言道:“此乃夜食,陈留王要臣送来得。”
刘协顿时明白此人意思,在袖中双手握拳,狠狠掐住自己皮肉,努力使自己镇定。然后凝视这领头模样的人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说道:“寡人想食点东西都不得,想来董司空想得是饿死寡人。寡人就在此候着,尔等速去将董卓那厮给寡人招徕,寡人问个明白。”
这群侍卫听得此语两相相望,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没了个动静,但就匍匐于地。
刘协等了好一会见有人似是忍受不住想要有所动作,才赶忙说道:“既是如此,尔等不去召董卓就给寡人让道。”
说完示意那太监将食盒递来,提着食盒对太监说道:“明日再来。”然后在太监诺诺的声音和侍卫的目视下转身离去回道寝宫。
一入寝宫刘协就将身后大氅脱下,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汗。然后打开食盒,将糕点逐个逐个掰开,从中找到又一条便签。
这条便条更短:卓会袁隗及百官。袁绍出奔。
刘协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何时,然而心中却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按理说袁氏是大将军何进死后大兄主要的支持者,袁绍出奔理应是袁氏和董卓决裂的开始,可是董卓又与袁隗相会,很难说二人现今到底如何。
刘协又想起昨日晚上董卓的所言所行,一句“天下大事,岂不决于我”在脑海中盘桓不去,又搅得刘协半夜难眠。最终实在是精力不济,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协才感觉自己刚刚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就听得嘈杂声一片——人说话的声音,铠甲的碰撞,衣服的摩擦等等在耳旁吵闹不已。然后就感觉到有人以手拍击自己,力道不小,拍得刘协难受。又兼之睡未安好,惹得刘协心火旺盛,便伸手拂开拍击自己的手,坐起身来看个究竟,然而张眼即见董卓身着朝服站在自己床前。
刘协一见董卓心下更是恼怒,又见外头天还未亮,根本未到自己起床之时,不觉窝火,一时按捺不住厉声呵斥:“未意如今司空还掌天时?董司空这是来报晓的吗?”
董卓听得此语脸色未变,抬眸扫了眼刘协,用手敲击自己身侧的佩剑,冷声道:“还请殿下更衣。”说完目示身旁的宫女向前为刘协换衣。
刘协伸手止住宫女,皱眉狐疑地看着董卓,言道:“董司空意欲何为?”
董卓似是被刘协两次三番的不配合弄得稍有不耐烦,摆手说道:“请殿下上朝罢了,以后殿下自是得要习惯。”董卓说到这,又玩味戏谑地看着刘协说道:“或臣应改称陛下。”
刘协听得董卓此语,一时愕然,再未阻止宫女更衣,只是自始至终死死盯着董卓,不发一言。
董卓亦不以为意,待刘协更完衣后即扶刘协上乘舆[天子诸侯出行车驾,注三],但见此乘舆轮为朱牙,旗画升龙,鸾雀立衡,文虎伏轼,龙首衔轭,六马参乘,不是天子之车还待是何?
刘协长吸一口气,芳草泥土的湿润气息让得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明白董卓是来干嘛的了。
刘协并未不配合董卓,很自觉地登车,双手扶轼[轼,指古代车厢前面用作扶手的横木],站立前视,只是在董卓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握得指节发白。
董卓见得刘协如此配合,心下满意,自己跨上自己那匹踏雪乌骓在前开道。在宫女侍卫此起彼伏的唱喏声音中,刘协身前驾车的骖乘[陪乘或陪乘的人,此处指驾车的侍卫]驾驭六匹马,缓缓跟上,向着崇德殿而去。
此后刘协从未忘记过今日,包括他乘的这车驾,从永乐宫去往崇德殿见到的朝阳,和在朝阳下驾着踏雪乌骓的魁梧身影。他在他年老的时候还是会频繁梦见这一天,梦见这刺眼的朝阳。
董卓与刘协来到崇德殿后,董卓即命左右在此侍卫刘协,自己脱鞋去剑单人入崇德殿。刘协在殿外舆车能隐约看见殿内文武百官已经聚齐,喧哗私语声传来,嘈杂一片。
刘协没有入内,因为他身为汉陈留王本没资格上朝。刘协在舆车上等了一会,想了想,自己下车,在左右侍卫欲言又止的跟随下步行至崇德殿门外。他在此能更清楚的听见殿内的情况。
董卓进殿后环顾一周,但见殿上小皇帝刘辩坐于上首,何太后陪伴左右听政,宦官、虎贲郎侍卫左右。
汉代百官并非站立参政,百官各有席位。但见殿下群臣百官接席而坐,三公九卿的掾属坐于其长官之后,唯有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三人各得一席,单独而坐,号为三独坐[注四]。
此时的坐与后世的坐颇为不同。秦汉之时,椅子已有,因为是从胡人处传入,故而号为“胡床”,床在古语中乃是坐具之意,胡床即是胡人坐具之意,是一种类似于后代马扎之物。刘协父汉灵帝刘宏便颇为喜爱胡床。然而在正式场合,当前主流认同方式还是双膝曲而接地,臀部顺势贴坐在两足跟上的“坐”。正式的坐具是枰,枰上只可做一人,材料上板制、石制(称为石枰)皆有。为了坐的舒服,东汉多有在床、榻等家具及室内地面就坐之处铺席。汉代重视坐席的层数,《礼记·礼器》中有记载:“礼有以多为贵者。……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
因为司隶校尉袁绍昨日出奔离京,故而此时唯有司隶校尉这一位置乃是空席,无人而坐。董卓见得此,暗是咬牙。又扫了眼坐于太傅位上的袁隗,但见袁隗手持笏板[古代君臣在朝廷上相见时手中所拿的狭长板子,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上面可以记事。],垂首低头,不知在思虑什么。
董卓自己则是大摇大摆地走至司空之席上,也不落座以手击案高声言道:“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为治也。今皇帝暗弱,不可奉宗庙,为天下主。今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四下喧哗私语声不止,一时朝堂喧闹不已。本来朝上如此是要得宦官侍卫来维持纪律,但董卓抬手制止了这一行为,转首环顾一周后死死盯在袁隗身上,而袁隗仍旧垂首看笏,不言不语。
董卓见得无人反对,又抗[抗,高也。]言道:“昔霍光定策,延年案剑[指霍光废昌邑王时,召丞相已下会议,莫有敢发言者。田延年向前,离席按剑曰:“群臣有后应者请斩之。”于是定计废立。]。有敢沮大议,皆以军法从之。”
董卓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转视董卓,殿内一时反而安静下来,然而仍未有敢发言者。
董卓见此点了点头,又回首看了眼殿上满面白霜的小皇帝和何太后一眼,正欲言。只听得一声长叹,坐下尚书卢植起身持笏向着小皇帝躬身行礼,而后对着董卓说道:“昔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罪过千余,故有废立之事。今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非前事之比也。”
董卓听得此语,又念及近日来诸多不顺,一时怒火中烧,言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沮我废昏立明,殄暴我国家,今日即斩汝于殿前。”
卢植引首相抗,僵持不下。又见四座无人起身相附,这才闭目泣涕,言道:“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然后以手指着满朝诸公,喝到:“乱天下者,非贼,乃尔等。”
满朝诸公皆有愧色,不敢抬头,然而终无人起身相和。
卢植见此,向小皇帝行礼,称疾而退,垂泣而走。
董卓亦是睚眦欲裂,呼喝禁卫,想将卢植拿下打杀。见情况不妙,议郎彭伯赶忙劝谏道:“卢尚书海内大儒,天下之望也。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董卓听此一言,死死盯着卢植,终是未发一语,没有让人将之拿下。
卢植一出殿门,即看见立于门外的刘协,当即俯身行礼,欲言又止。
刘协见得此,躬身作揖,敦促道:“董卓睚眦,追兵在后,先生速走。”
卢植听罢,也不言语,旋即奔走。
刘协见卢植两鬓斑白,背影惨淡,一时悲从中来,又对卢植长揖道:“国家危难,先生高义。此去经年,山高水远,先生珍重,勉之勉之。”
卢植身影一顿,未有回过身,只是口中唱到:“大道阻且长,国家危且凶。秉性自有常,贤愚岂人定。豺狼居庙堂,诸公皆尸位。天下诚板荡,忠烈出我辈。我亦归故乡,北辰德何衰。何日德复彰,远来供驱驰。”唱完卢植自上车驾,疾驰而出。
刘协目送卢植长出,才对左右董卓的兵士轻笑说道:“此大汉根基也。”刘协但见左右兵士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于是摇首叹息,不再多言。
不多时,殿内本来的喧哗安静下来,董卓出殿门招刘协入内。刘协自整衣冠,目不斜视,步入殿中。
刘协一入殿内,即看见殿上坐着的何太后瞪视着他,而刘辩则是对他惨然一笑。刘协默不作声,长揖临地,跪伏行礼。刘协礼未毕即被董卓拉起,而后董卓带着刘协趋至殿上,刘辩与何太后不得不离席避让。
董卓继续抗声道:“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天子幼质,软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著在典籍,佥以为善。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然后目示宦官宣读刘辩禅位诏书:“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
刘协听完,默不作语,又见何太后已然泣涕满面,刘辩身如筛糠,心中不忍。
这时原司徒丁宫出列,持笏说道:“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忽立密,春秋善之[注五]。今大臣宜量为社稷计,诚合天心,请称万岁。”
霎时,殿上董卓党羽齐呼“请称万岁”。
见刘协仍是未动,殿下太傅袁隗起身,行至刘辩身前解其玺绶,献予刘协。
九月甲戊[注六],在一片稀落的万岁声中,刘协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废少帝刘辩为弘农王。而董卓又以何太后“逼迫永乐太后,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为由将其迁往永安宫。
随着太阳的升起,前事就像枝叶上的露水一样,蒸发殆尽,大汉进入新的一页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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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庭燎,孔颖达疏:“庭燎者,树之于庭,燎之为明,是烛之大者。”乃是放置在宫殿庭院中的大型烛台,一般是含有多只蜡烛。放在庭院中是为防失火。
注二:据袁宏《后汉纪》,从八月辛未(八月二十八,刘协与少帝回宫)到九月甲戌(九月十一,废少帝立刘协为天子),发生的事有:
是日(八月辛未),幸崇德殿,大赦天下。得六璽,失傳國璽。
武猛都尉丁原將河內救何氏,拜執金吾。何進兄弟既死,其部曲無所屬,皆歸卓。卓使原部曲司馬呂布〔殺原而〕盡并其眾。京師兵權,惟卓為盛。
先是進遣騎都尉太山鮑信募兵,亦適至。信謂紹曰:「卓擁強兵,有異志,今不早圖,將為所制。及初至疲勞,襲之可擒也。」紹畏卓,不敢發,信遂還鄉里。
六月雨,至於九月乃止。卓諷有司以久雨免司徒丁宮、司空劉弘,卓代為司〔空〕(徒),假節鉞虎賁〔一〕
〔一〕按三國志董卓傳作「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劉弘而卓代之,俄遷太尉,假節鉞虎賁」。范書、續漢書、袁紀下文均作「司空」,據改。
癸酉,卓謂司隸校尉袁紹曰:「人主宜立賢明,天下豈有常。每念靈帝,使人憤毒。今當立『董侯』,不知能勝『史侯』否?為當且爾,劉氏種不足復遺〔一〕。」紹曰:「今上未有不善害於天下,若明公違禮,任意廢嫡立庶,四海恐不從明公議也。」卓叱紹曰:「豎子!天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紹橫刀長揖曰:「天下健者豈唯董公!」既出,遂奔冀州。卓以廢帝議示太傅袁隗,隗報如議。
注二:乘舆:指皇帝或诸侯所用的车舆,实物可见“秦始皇陵铜车马”。对于天子出行乘舆,《后汉书》记载:
乘舆、金根、安车、立车(徐广曰:“立乘曰高车,坐乘曰安车。”即站着乘的被称为高车,可以坐着的被称为乘车。天子有高车五,乘车五,文内刘协乘的是高车的一种),轮皆朱班重牙,贰毂两辖,金薄缪龙,为舆倚较,文虎伏轼,龙首衔轭,左右吉阳筒,鸾雀立衡,建大旗,十有二斿,画日月升龙,驾六马,象镳镂钖,金錽方釳,插翟尾,朱兼樊缨,赤罽易茸,金就十有二,左纛以牦牛尾为之,在左騑马轭上,大如斗,是为德车。五时车,安、立亦皆如之,各如方色,马亦如之。白马者,朱其髦尾为朱鬣云。所御驾六,余皆驾四,后从为副车。
注三:东汉光武帝为了加强监察官僚权威,显示对监察官宠爱,使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和尚书令专席而坐,故称三独坐。
注四:公羊传桓公十一年载:「鄭莊公已葬,祭仲將往省于留。塗出于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後有鄭國。古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
注五:袁宏后汉纪记载董卓大会群臣和立刘协在同一日,后汉书记载刘协登基是在董卓大会的后一日,无从考据,今从袁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