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兔崽子细细地把幻境之中的所见仔细地说了一遍,小白脸皱着眉,陷入了沉思,良久以后沉重地说道:“听起来……好像是怨灵啊!”
“怨灵?”小兔崽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白脸因为焦急而面色惨白,他的唇角被自己咬破,留下一缕鲜血。可小白脸却浑然不觉,他紧紧盯着小兔崽子的眉心,看到那里盘旋着一道古奥森严的符号,脸色大变。
他让小兔崽子平躺在地上,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细细观察着。那一道符文呈现紫金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小兔崽子的眉心缓缓游动。这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远古符文,然而拥有大夏皇血的小白脸却能看得见。他全身颤抖着,伸出手指去触摸那道符文,指尖传来了灼热的刺痛感,仿佛触摸到了一块燃烧的木炭。
那是皇血与某种邪恶力量相互侵蚀带来的感觉。
“真的是怨灵?!”小白脸失声叫道。小白脸咬咬牙,他用匕首划破指尖,将殷红的鲜血点在小兔崽子眉心,口中念诵着神秘而悠远的咒文。小白脸是大夏皇裔的莲花天女,拥有一丝洞见命运的能力。
他使用的咒语是“源流示现”,是巫师用来追查远古遗迹中古物来源时才会使用的巫术。在皇血的加持下,有希望破解出这道紫金色神纹的来源。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值得试一试。
小兔崽子眉心出现一道银色的丝线,巫术竟然意外地成功了。
银色丝线在空中看似漫无目的地穿行,最后却在小白脸眼前勾勒出一幅凌乱的画面。这幅画面以无尽的虚空为背景,中央是一座祭坛,一个小男孩站在祭坛中央,被少年以银枪刺穿胸膛。
画面一闪而过,但传达的内容已经足够清楚。第一次,小白脸感到深深的绝望。身为莲花天女,他太清楚转世而来的怨灵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怨灵不同于世间的任何生物,那是一种能量,由祭祀产生,超脱了时间、空间乃至于精神。它们大多数在灵界漫无目的地游荡,天地之力使它们最佳的养料。它们就像漂浮在天地之间的水母,力量强大,可基本没有攻击力。
少数怨灵却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它们狡猾、危险而强大,基本不可能被控制。它们会选择宿主,通过引诱来夺取宿主的身体。那时的宿主,将被强行抹杀灵魂,成为容纳怨灵的容器。
盘踞在小兔崽子眉心的紫金色符文有着强烈的生命迹象,这是被怨灵缠身的标志。
“怎么会这样……”小白脸再也把持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眼泪簌簌落下。
怨灵?小兔崽子闻言也是一愣。那幻境中的男孩竟然是怨灵?
仔细想来,却没有这么简单。觉醒神御之时,小兔崽子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可没修习燃魂术啊。况且那男孩自始至终都没伤害自己,这与传言中转世而来凶狠嗜杀的怨灵大不相同。
这些都只是推测,或者是他的感觉,算不得数。不过路总是要往前走的,考虑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增强实力才是王道。
小兔崽子有感觉,经历了这一次的幻境,如今的他对于燃魂术的掌控能力大大增强,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坠入幻境无法自拔了。
况且还有银枪呢!
倒是小白脸让他吃了一惊,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怎么可能是男孩子?
小兔崽子抬头望着小白脸,喃喃道:“原来,你真的是女孩。”
“是,我是大夏皇女,汐晨。”小白脸揉揉眼睛。
“汐晨,好美的名字……”
自动忽略了小兔崽子惊讶的神情,小白脸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难道这就是燃魂术的后遗症么?她已经没有力气抱怨什么了,她轻轻地抚摸小兔崽子的面颊,希望能想到什么补救的办法。
几个月的磨砺,小兔崽子的小脸开始褪去稚气,颇有些英俊和帅气。他的帅气中糅合了属于女性的柔美和属于男性的刚强,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汐晨静静地凝视着他,眼前的家伙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占有了不可磨灭的位置。
虽然和一生相比,几个月是短暂的。但她从没如此开心过,这几个月几乎浓缩了她整个生命中所有的欢喜与热爱。
“有什么不妥么?”小兔崽子楚流影看着汐晨,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没什么……”汐晨裹紧肩上的熊皮,温柔地说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对于我来说,只有‘至强’才是‘好’,其他的都是‘不好’。”楚流影认真地说。他的仇敌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要想战胜它,仅仅强大是远远不够的。
“追求完美是缺点,得改。”汐晨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宠溺地笑了。
“刚才,我失控了?”小兔崽子突然道。
汐晨点点头:“是燃魂术的副作用。修炼燃魂术你很有天赋,可我倒是宁可希望你没有修习它,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暴走’是我们承担不起的,你可能变成行尸走肉。”
修炼燃魂术有天赋……小兔崽子莫非是原罪血裔?
不会不会,绝不可能!汐晨很快把这个荒唐的年头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我可以……自己呆一会么?”楚流影站起身来,扶着膝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像一个腼腆的大男孩,就是嘴角不听使唤地抽抽着。
得到汐晨首肯后,楚流影独自来到巨树的阴影里,伸出满是血迹的右手卷起裤脚。他瘫软在树根上,体力耗尽,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夜晚的雾气让他很虚弱,因为剧痛,眼前一阵阵模糊。
汐晨远远坐在林中的空地里,环抱着膝盖垂泪,可怜得像个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姑娘。
冷汗沾湿了仅有的麻布裤子,楚流影把右腿伸直,大腿内侧有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深得可以看到森白的骨头。御神者的身体强悍,却不是刀枪不入。在剧烈的战斗中,他还是挂了彩,几股鲜血沿着大腿流下。
在燃魂术催发的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可一旦从那种状态中解脱,疼痛便加倍剧烈。
楚流影咬着牙从裤腿上撕下一根布条,把事先准备好的草药涂抹在伤口上。剧痛和失血让他大脑中一片空白,等到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把布条狠狠地系在伤口上,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来。
以御神者的身体素质,相信经过一夜,伤口就会愈合。
楚流影默默在汐晨身边蹲下,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这段时间来,她跟着自己一起修炼,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月光下,她虽然包裹着厚重的熊皮,可以染只有小小的一团。
楚流影莫名地感到一丝悲凉。
虽然知道他有可能是女扮男装,可他一直把小白脸当兄弟,要接受自己朝夕相伴的伙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和一个最不靠谱的少年也没啥区别。
她骗自己修习燃魂术,却连副作用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让自己引雷淬体,害得自己差点小命不保;她总是向自己念叨,你可要努力修炼,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报仇,至于我么,你变得强大了我还需要修行么,你以后牛逼了得记着我……
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妈子。
小白脸总让他联想到大魔头,两个人都是一样不靠谱,也都一样打心眼儿里对自己好。楚流影觉得自己命不好,从小就没有被照顾过,反过来还要照顾身边的人。
天生的劳碌命啊!简直无情!
汐晨在睡梦中嘟哝几句,楚流影帮她把熊皮盖好,在她身边找了片地方躺下。汐晨就这点好,只要睡着了就雷打不动,不出紧急情况绝对不醒。
“大魔头,你在那个世界,还好么?”楚流影凝望着天边一颗坠落的流星。
“放心吧,我很好……就是想你了。”
在这寂静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直很扯,一辈子想当个坏蛋都当不好。其实凭着他的能力,想当个绝世魔头并不困难。他若想带着小兔崽子浪迹天涯,任出云再牛,也绝不可能扳倒他。
打不过,跑就是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留在五羊城,保一方平安,嘴上喊打喊杀,其实比谁都心软。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渴望师门来人收走他性命的。也许,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其实,我和你一样,不擅长表达爱意。”
“爸爸,你放心吧!虽然你走了,但身边还有人关心我。你没做完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的!”楚流影闭上双眼,坠入比夜色更浓的睡眠之中。
眉心,紫金色的符文无声地盘旋,与天际的流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