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九、前集中街。
初九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田丰收就早早地起床，他要去赶鹿庄集。因为张大憨打电话说今天要来给儿子提亲，他要到集上买些瓜子和糖块。
田丰收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大叫田雨，老二叫田雷，因为当年妻子袁梅生他们时，适逢雨季。田丰收知道妻子怀的是双胞胎，早早地就带袁梅住进了县医院。
这一天是六月初六，外边下着倾盆大雨，雷电交加，袁梅肚子疼的受不了，于是在风雨中，田丰收要求大夫紧急给妻子做了剖腹产手术，两个孩子来到人间。
一晃22年过去了，两个孩子也同时大学毕业，老大田雨签约了上海的一家科技公司，老二田雷则去了济南的一家电梯销售公司打工。
因为都是初七上班，初六一大早，两个孩子就带上行李去了车站。
田丰收来到集上，因为是刚过了年，来集上买卖东西的人不多。田丰收来到一家商店，店主老王也刚开门拾掇摊子，往门外边搬运着成箱的酒、奶等节日商品。
“丰收，今天起那么早啊？”老王问。
“来买些瓜子糖块，上午有人来给儿子提媒。”田丰收一脸高兴，向老王打着招呼。
“瓜子是新的不？”田丰收问。
“那是年前剩的一点儿，这袋子是昨天新进的。”老王放下手中的活儿，直接打开了那袋新进的瓜子。
“称二斤吧，再给我称点儿好糖。”田丰收嗑了一个瓜子、尝了尝：“孩子们都走了，张大憨非得今天来给孩子们提媒，我也不能慢待他。”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提媒的就得应着。”老王称着瓜子和糖块：“称五斤糖行不？我给你弄上几样参在一块儿，都是好糖！”
“行，你看着称吧！”田丰收又去看茶叶：“张大憨还喜欢喝日照绿茶，你这里有吧！”
老王：“全是日照绿，我给你称半斤好点儿的。”
“孩子们走时，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人来提媒的事儿，不知道张大憨提的哪家闺女。”田丰收知道老王整天在集头上，知道全鹿庄的事儿也多。
“八九不离十，我猜他提的得是郭家街郭延年的闺女，也是双胞胎，都在外边打工，今年过年也回来了，长的也都不孬。”老王以前听张大憨说起过，他想让田丰收和郭延年当亲家，他向田丰收透露了这一信息。
“延年家的？孩子们年龄倒是般配，只是她们命苦啊！”田丰收知道郭延年家的情况。
也是儿子出生的那年秋天，郭延年的媳妇难产大出血，两个女儿保住了，媳妇却撒手人寰。
“因为没有了娘，两个孩子早早地就缀学出去打工了，他们在联校里还与我家两个孩子是小学同学。”田丰收讲述着他了解的郭延年。
“是啊，两个孩子命苦。不过，张大憨提的也不一定是她们，他手里有很多要谈婚论嫁的孩子信息。”老王发现自己惹了漏子，连忙改了话题。
“看看吧，要真是延年家的孩子，我和袁梅得考虑考虑！”田丰收提着买的东西，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前集，路上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显得心不在焉。
回到家里，袁梅正在做早饭。田丰收向袁梅讲了老王一早说的话。
“郭延年家的？那可不行，两个闺女从小没有娘，出去的又早，咱摸不清她们在外边到底干的啥！”袁梅第一感觉就不乐意。
“也不一定，看看他提谁吧！要真是郭延年家的俩闺女，倒是也可以考虑。都是双胞胎，要是兄弟俩娶了她家姊妹俩，或许咱还能省下不少钱哩！”田丰收看了看妻子袁梅，笑呵呵地说。
“咱两处院都盖好了，还花啥钱？这事儿咱得有主见，别叫张大憨给忽悠喽！”袁梅仍然没往好处想。
“以前电影里有过，兄弟俩娶姊妹俩，这要真是能成了，咱让她们一块儿进家！”田丰收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想法。
“你烧两壶水吧，张大憨刚才又打电话了，他九点过来。”袁梅把田丰收买来的瓜子、糖块分别放到两个盘子里，端到了堂屋茶几上，剩下的打成了一包，她又装了两盒玉溪烟，准备着给张大憨走时带上。
堂屋窗明几净，地面贴着地板砖，厨房、厕所都设计在了屋里，厨房里生了炉子，整套屋里都安装了土暖气，进行了简装修，室内暖融融的。
这是田丰收和袁梅夫妇俩辛辛苦苦积攒了30多万块钱，于2016年一气儿建成的两个院子，统一标准、统一设计，就像他们从小给两个儿子买穿戴，从来不让两个孩子吃的、用的有什么曲别。
袁梅下的鸡蛋面，顺便又热了两个过完年的剩菜。
田丰收把饭碗端到外边堂屋里，两人正要坐下吃饭，父亲过来了。
父亲田太阳，76岁了，身体健壮、精神矍铄、声音宏亮如钟：“丰收，上午你带我去恁姥姥娘家一趟，恁表大爷病了，我过去看看他。”
“上午去哎，爹吃饭了吧！”田丰收站起身，让父亲屋里坐。
“我吃了，恁快点吃吧。”田太阳搬个凳子坐下。
“一会儿张大憨来，说是来给孩子提媒，他走了，我开车带你去。”田丰收告诉爹。
“别信那个张大憨，他在咱鹿庄村里成天转悠着骗吃骗喝！”田太阳提醒儿子。
“他说成的媒也不少，人家来提媒，咱不能无故拒绝人家吧！”田丰收一边吃饭，一边与父亲拉家常。
“田雨、田雷都走了，他给谁提媒啊？提媒至少得让孩子们知道啊！”田太阳对张大憨很不屑。
“人家好心来提媒，咱不能无缘无故拒绝人家吧！”袁梅劝公公也少担心。“等一会儿张大憨来了，您老人家也听听，看看他想给咱说谁家的闺女。”
“一辈子不问两辈人的事儿，这事儿我不管，我先走，不见他了，他走了我再来。”父亲起身便走。
“咱爹一直看不惯张大憨，这事儿少让爹参和。”田丰收把爹送出大门，回来继续吃饭。
“张大憨虽然好吃好喝，但在咱鹿庄片也是有头有脸的，咱不能怠慢人家。”
袁梅等田丰收吃完饭，她把屋子收拾干净，看看墙上挂着的表，已经马上到了九点。
“他得快来了，我到外边看看。”田丰收出门去迎张大憨，见张大憨正在街头与几个路人说话，他便迎了过去。
“你这时间还挺准的啊，说九点就九点！”田丰收给张大憨、还有其他路人一人一枝烟。
“不准点儿还行？这么多年，我给谁家都没误过事儿！”张大憨显然也是很高兴。“我和丰收有正事，我们先走了，你们聊。”
张大憨告别了几个路人，他推着电动车，跟田丰收来到家里。
“恁还准备的这么般正，又是瓜子、又是糖。”张大憨进屋看见桌子上的摆设，客气了起来。
“这大过年的，说媒的上门，没有喜糖还行？来来来，大憨哥，先吃块糖！”袁梅抓把糖给张大憨。
“好好，放桌子上就行，等我抽完这枝烟。”张大憨坐下，紧抽了两口烟。
“您喝水，我给你冲的日照绿。”田丰收沏一杯茶，放到张大憨跟前。
“孩子们都走了？”张大憨看了看屋里四周。
“走了，初六就走了，都是初七上班。”田丰收自己也沏杯茶，他又给张大憨接上了一枝烟。
“这说媒的事儿，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从头年里，我就想着过来一趟，想给恁家两个孩子提个媒。”张大憨喝了口水，继续讲。
“两个孩子一般大，我先给谁说？”他看了看袁梅，又看了看田丰收。
“哥哥多操心，孩子们年龄到了，先给说都行！”袁梅给张大憨倒水。
“这一过年，咱这片里出去打工的孩子们都回来了。有好几闺女条件不错，这两天他们的爹娘都来找我，让我给他们的孩子说媒。”张大憨感觉肩上有份责任：“人家都说恁家的两个孩子不孬，要个子有个子，要学历有学历。”
“还行吧，老大一米八四，老二一米八六！”田丰收很高兴“长得都帮他姥娘家的人”。
“老大瘦点儿，老二胖一些。”袁梅补充道。
“孩子帅气，爹娘又嘹亮，我这当媒人的思考问题也得慎重！”张大憨又喝了一口水，袁梅赶紧又给满上。
“哥哥说媒有经验，你看着提！”田丰收剥了块塘，递给张大憨。
“我手里至少有七八个闺女，条件都不错，我一一给你们俩说说？”
“哥哥您尽管说，拣好的提！”袁梅也拿个凳子，坐在丰收旁边听。
“恁姓田的闺女咱就不提了，我先给你们说说其他姓的。”张大憨确实有经验。
“孟庄孟庆功家的闺女，身高足有一米七，现在咱开发区一家服装厂里打工，月工资3000多。”
袁梅：“我认识他家的闺女，叫秀玲，人长得确实不错，这闺女还没定？”
“没定，以前我给她提过几个，她都不愿意！”张大憨说。
“这闺女应该比俺儿子大！”田丰收也认识秀玲。
“是大，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这个应该没啥！”张大憨继续介绍。
“二十五了，她这年龄在咱鹿庄片里闺女里边也真是不算小了”袁梅随口说。
“有般大的，而且还是双胞胎，给恁的俩儿子是一年的。”张大憨又喝了口水。
“郭街延年家的吧，他两个闺女和我儿子是小学同学。”田丰收接了过去。
“对对对，是延年家的，两个闺女都属老鼠的，今年22岁，比恁两个儿子小不到两个月。”张大憨对孩子们的年龄掌握的很详细。
“只是两闺女没有娘，小时候延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把她们，挺可怜的。”袁梅此时表现出了女人的同情心。
“是啊，两个闺女能长大成人不容易，延年为了两个孩子，也一直没再找个媳妇。”张大憨感到惋惜。
“当时他家穷，还有两个孩子，你中间也没少牵了线，人家都不愿意跟他。”田丰收：“还有谁家的闺女？”
“多了，我今天就是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看看你想给孩子们找个啥样的？”张大憨笑着说。
“外庄上的也行，亲家们都在鹿庄也不好，咱可以找外边的，条件别很差了就行。”袁梅再倒水。
“后街姓袁的也有两个，但都给你差辈，我寻思来，她们要是进了家门，给你不好称呼！”袁梅娘家是后街的，姓袁。
“是，这样的亲戚关系，还是不说为好！”田丰收：“再说说其他的吧！”
“前边刘家有个姑娘，24岁了，条件也不错。”张大憨：“刘泰斗家的，你们两家应该还有老亲。”
“是，有老亲，泰斗的父亲是我姑奶奶家的表叔。闺女叫小芹，出落的也不错。闺女也得喊我表叔。”田丰收向张大憨讲述两家的情况。
“这不行，这亲戚关系忒尽”袁梅打断了他们的话题。“你说的郭延年家，现在经济状况倒是好了，只是两个孩子从小没有娘，家庭不全焕”。
“郭延年人品好，两个闺女也善良。”张大憨又侃侃而谈。
“两个闺女又打工走了吗？我得有些年数没见过她们了。”袁梅想象着两个闺女的模样。
“都还在家里，今年她们打算在家里订媒，不再出去了。”张大憨拿出手机：“我这里有她们的照片！”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了翻，递给袁梅：“你看看吧，这几个闺女都不孬，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
“大憨哥眼光好，全鹿庄村里的人都知道。”田丰收又拿出一只烟，想递给张大憨。
“不抽了，不抽了，我还有事儿，坐不大会儿了。今天先给你俩透透，你看看这几个谁家的闺女合适，觉得行，我再去正儿八经地去给人家说，恁俩看中了，也得让你儿子们相中，到时候让他们回来对对象，他们说行才行。”
“这俩闺女就是延年家的吧，长得一模一样，还般高，真俊。”袁梅拿手机给田丰收看。
“对，就是她俩，手机里的这几个闺女，论长相数她俩漂亮。”张大憨充满自信。
袁梅又翻了一遍，递给田丰收，“你再看看，这两个闺女也确实漂亮。”
“我把照片发给你们，你给两个孩子先透透，如果行，我就正儿八经地去给人家提，不行就另说。但也别拖太久了，万一让人家给订走，恁后悔都来不及！”张大憨半开玩笑：“恁当个事儿，抓紧通知给孩子。”
张大憨起身要走，田丰收因为要带父亲去走亲戚，他也没再挽留，他拿出袁梅包好的两盒烟和一包糖块，硬塞给了张大憨：“以后你从中间还得不少操心，吸棵喜烟、吃块喜糖是应该的。”
张大憨把烟和糖放在车筐里、推着电动车正要走，父亲田太阳又过来催丰收：“丰收，咱该去了，这都十一点了！”
“大叔还没走完亲戚？”张大憨问田太阳。
“没有哩，你不再喝水啦？”田太阳与张大憨寒暄着。
“不喝了，我呆的会子不小了，恁去走亲戚吧，我走了，走了……”张大憨摆着手，他骑上车子，很快从村头处拐了弯儿。
“他今天给说的谁家的闺女？”田太阳问丰收。
“好几个哩，他先叫俺选选。选好了再提。”袁梅给爹说了刚才张大憨介绍的几个闺女的大概情况。
“我喜欢郭家街的那对双胞胎”袁梅向公公说。
“郭家街延年家的两个闺女，长的也确实不孬！”田丰收又补充一句。
“孩子们的事儿，我不再多问，只要女方家庭经济上别太坠累就好。”爹爹表态。
“我们先参考一下孩子们的意见，等孩子们同意再说。”田丰收让袁梅挑两件礼物放车上，他开车带父亲去姥姥娘家看表大爷。
表大爷属马，年龄快九十了，因为得了感冒，他这个春节没能下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