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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缘,来如此(二)

不记得从哪天起就再没听到虫鸣了,巷口的梧桐树叶子也全落了地;这景象很萧条、很悲凉——冬天来了。

叶子用自己脉络的微妙变化提醒虫子要停止喧闹了。虫子停止了喧闹,因为它看见叶子飘落到地上了。

——其实人很多时候就像这虫子,一定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在秋天结束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我的亲生父母,同时也知道了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开始不再憎恨他们了,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们,而是我看淡了一切。

那天日历上写着立冬,那天晚上,姐姐领着我去医院探望爷爷。

医院病房里,我看到了他——我的亲爷爷,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满头白发,满面皱纹。

他见到我的时候心情无比激动,而我则很平静,因为我感觉他是那么的陌生。

“来,让爷爷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泛着泪光。

我心里莫名地来了些忐忑与紧张,我走到他身边,很礼貌地叫了声:“爷爷!”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最后一个劲地说:“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知道吗?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我想让你愧疚一辈子。”姐姐在一旁搭上了话,话语和表情皆是愤怒,“十七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把她抱走,十七年后我拼尽全力将她找回来。”

这时,我看见爷爷的眼泪流了出来,他默默看着我,表情很愧疚,他没有说其他,只是一味地自责:“是爷爷害了你……是爷爷害了你……”

不知为何?当我看到爷爷的眼泪流出来时候,我之前的憎恨与愤怒都消失,我知道,我已经原谅他了,无论他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在我看来,他的眼泪比他的自责来得更为真切。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姐姐不让我见亲生父母的原因是为了报复爷爷,而她后来决定带我去探望爷爷——我想,一切都是为了爱,她爱爷爷,她不想看到爷爷一边在被病痛折磨,一边还要被自责与愧疚困扰。

那晚,我没有回住的地方,而是留在医院陪爷爷。爷爷和我说了很多我家人的事——我的父母、两个姐姐、弟弟妹妹,包括家里的保姆——他们是那么的相亲相爱。直到那天我才领悟到——爱比恨更容易改变一个人。

我不敢确定以后我会不再埋怨他们的对我犯下的过错,总之,我不会再恨他们了。

第二天,我见到了我所有的家人——我的父母,我的两个姐姐,我的弟弟妹妹。后来我在那里住下,开始了我的新的生活,一种有着极优物质的生活,可是我并没感觉到无忧无虑,然而更多的是,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落寞。我总是会想起家乡的幸福街的小阁楼——那个我和老爸生活了十几年的可爱小窝;我总是想起老爸,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知他是否安好,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音信全无,我真的很担心他,很多次一想到他,我便会忍不住要哭出来。

爸,你在哪儿呀?我好想你,我宁愿和你回到小阁楼去过清苦的日子,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过这种找不到灵魂的空虚的日子。

来这座城的数月里,我见证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们为了爱甘愿付出生命,他们的事迹让我顿悟——我开始试着接受一切现实,我也必需接受一切现实。

曾经有个女孩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困扰就像是自己脚下的影子,有时候你总觉自己无法摆脱它,其实是因为你总是执着于站在光线下。

和欣儿认识的第一天,那天放学后,她带着我去看了一颗古樟树,那是一颗不明年岁的古树,有着需要四个人方能围抱得住的粗大树干,有着直径长达十来米的树荫。

欣儿指着古樟和我说:“知道吗?这棵树是这条街的标志,这条街叫‘古樟街’。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这里,每次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然后他走到树下,拍了拍树干,说:“那天,林宇辰就是在这里向我表白的。”

“看得出来,林宇辰很爱你。”我说。

“那当然,要知道,我对他有多好!”她得意地说。

起初,我以为他们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因为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亲相爱。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也是在那棵香樟树下,林宇辰居然向我表白了,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爱上我了。

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也就没有当真,我也开玩地和他说:“你背着欣儿拈花惹草,你就不怕欣儿灭了你?”

“呵呵……”他冷笑了几声,说:“知道吗?楚欣儿是这个世界上最白痴的女生。”

我很惊愕,不知他为何会那样说欣儿,我明显地感觉他的眼神里带有几分诡异。

“林宇辰,你开什么玩笑都可以,你绝对不能拿欣儿开玩笑,欣儿很爱你。”我郑重地和他说。

他略有所思,然后望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和我说:“我会追到你的。”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那天,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所以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看见林宇辰和欣儿在吵架,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只听到林宇辰说了句狠话:“楚欣儿,你知道你有多贱吗?老子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呀?老子喜欢的是你的钱,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让我花钱不心疼的提款机。”

那件事情过后,林宇辰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上课,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手机也关机了。欣儿很担心他,好几次我看见她偷偷在哭。

后来,林宇辰打电话约我在那棵古樟树下见面,他叫我不要告诉欣儿,否则他会再消失一个星期。我答应他了。挂了电话,我急忙赶了过去。

“林宇辰,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欣儿有多担心你吗?”我责问他。

他开玩笑说:“去了趟火星。”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找我什么事?”我问。

“没什么,我说过,我喜欢你,今天约你出来,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追我,还是在拿我寻开心,总之,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他折腾,还有,我不想失去欣儿这个好朋友。想罢,我郑重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反而,我很讨厌你。”

“讨厌我?呵呵……”他看着我的眼睛,开始坏笑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向我迎面走近,边走边问:“真的吗……真的吗……”

他越走越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我感觉很不自在,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他一把抱住我,然后……然后——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他居然强吻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他推开,可是,我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我紧闭双眼,拼命挣扎,这时,我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林宇辰放开了我。我睁开眼睛,天……天呐!是……是——欣儿!

林宇辰抱着头,哎呦哎呦地在一旁叫疼。欣儿将手中的《英语字典》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林宇辰灵活地躲过了。

“狗男女。”欣儿望着我的眼睛,表情很气愤,她责备我:“尹舒,我不知道你居然是这种人!”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世界末日。“我……我……”我吱吱唔唔,不知说什么好,我很无辜,我真的是无辜的!可是被欣儿当场“捉奸”,我百口莫辩。我瞟了一眼林宇辰,林宇辰在偷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的天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去想。

欣儿走到林宇辰跟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然后哭着跑开了。

我不知所措,天呐——我刚刚做了什么?这时,林宇辰突然大笑起来,我看见他的眼神很呆滞无神,还泛着泪光。我走过去,也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林宇辰笑得更大声了,还一个劲地大声说:“痛快……痛快……”

我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林宇辰叫住我:“尹舒,我们能好好聊聊吗?”

我停下来,说:“有什么赶紧说,如果是说想追我,那你还是省点心吧!”

“不是的,我想和你聊聊关于欣儿的事。”

我决定和他聊,我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我和林宇辰聊了许久,我从中得知了一个可怕的秘密,原来林宇辰患了癌症,他说他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欣儿。我想他没有骗我,之前他大笑的时候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泪光,我想他一定很爱欣儿。

“知道吗?我一定要让欣儿恨我,只有这样,我死后他才不会伤心。”林宇辰说。

“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先叫我过来,然后又打电话给欣儿。”我问。

“对。”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断了她对你的爱吗?”我说。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以后你还要继续帮我把这戏演下去,最后我会找一个地方悄悄地死掉,这样欣儿就不会为我伤心了。”

我没有答应他,我认为他的想法很天真很幼稚,若是爱能够这么容易断掉,那么恨也就不会存在了,他的计划更不会成功。

果然,事情过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欣儿自杀的消息;她用水果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幸亏抢救得及时,才没有出事。

我不想欣儿再做傻事,后来,在医院,我将事情全盘向欣儿说了。

听完之后,欣儿哭了,她不断地说:“林宇辰我爱你……林宇辰我爱你……”边说边哭。

我打电话给林宇辰,向他说了欣儿自杀的事,林宇辰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林宇辰站在欣儿病床边,红着眼眶,向欣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欣儿用嘶哑的声音哭喊着:“林宇辰,我恨你……我恨你……”然后又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接着,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后来,林宇辰要去北京医病,我和欣儿去送他。

在火车站,林宇辰将那个魔方交给欣儿,笑着说:“等你能够将它六个面归原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真的吗?”

“一定,我答应你。”林宇辰坏坏地笑了笑,说:“如果我回来了,这魔方还没有拼好,我就甩了你。”

“我一定能够把它拼好的,你可别小看我。”欣儿很认真地说。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各自都给对方一个希望、一个念想、一个寄托,而不是单纯地给对方牵挂、思念和担心。

送林宇辰离开,从火车站回到“古樟街”,我们去了那棵大樟树下。

“你知道困扰像什么吗?”欣儿站在树荫里,问我。

“像什么?”

“其实困扰就像是自己脚下的影子,有时候你总觉自己无法摆脱它,其实是因为你总是执迷于站在光线下。”

我想她是在讽刺林宇辰之前做过的愚事——林宇辰为自己制造了困扰,是因为他执着地认为爱可以被恨取代。

突然,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总是执着着想要弄清所有的事情,我总是在为自己制造困扰。我的家人真诚地想要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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