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兴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但信纸上却仍旧一片空白。等母亲吃晚饭又忙完了家里的活,过来看何家兴时,何家兴也没写出几句话。
“还没写好哇!”母亲看着咬笔头的何家兴,笑了起来。
“就是!要不你念一句,我写一句。好不好?”
“我才没得空勒。明天一早还得收菜籽。你快随便写嘛!”母亲拒绝了何家兴的请求,就像平时拒绝何家兴那些似乎不可能达成的要求一样。
“但不要告诉你幺叔,屋里和平常一样种的庄稼哈!”
母亲临走的一句话,却让何家兴心里一暖,看来母亲不是不想给父亲回信,有可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父亲回信。
母亲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何家兴一个人。他在房间里沉思了好久,才有接着写起信来。
感觉写了很久,一封信才写完,差不多三页纸。何家兴从头到尾又看了看,突然才发现信里漏了内容——何家兴打算告诉父亲,下次写信的时候,一定要提及何家萍的名字,不管说什么,跟她说一句话就好。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要是下次何家萍再问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幸好发现了,何家兴在信的末尾添了几句话,然后又看了一遍信,确认没什么纰漏后,才将信纸小心叠好。
何家兴打算明天一早将信给母亲,让母亲寄出去。严格意义来说,母亲也寄不出信。因为何家兴从母亲那里得知,抠门的父亲,和周正哥哥用一个信封寄了两封信回来。
信封在周正哥哥的家人手中,所以何家兴他们到现在连父亲在外地的确切地址都不知道,怎么寄信出去。
好在母亲早就和周正哥哥家人商量好了,如果要回信的话,也一个信封装两封信。
父亲真是吝啬!何家兴睡觉时都还忍不住,又在心里埋汰父亲几句。竟然会想起一个信封装两封信的办法。信封上只写了周正哥哥家人的名字,这样的话,即使自己天天往邮局跑,也不能亲手领到父亲写的信嘛?
何家兴躺在床上,睡不着。
父亲能不能收到信呢?好久能收到呢?会不会也每天跑一趟邮局?
看见回信父亲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像自己那样激动?
要不要在回信里给父亲提一个小要求,下次让他单独写一封信回来,也好让自己体会一下亲自取到信的那股子高兴劲!
能不能要求父亲下次写信多写一点外面的情况呢?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到底好不好?能不能不要一封信全是询问家里的情况,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
……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何家兴还没睡着,屋外的狗吠声越来越稀,大概是深夜了,四周一片宁静。
何家兴隐约又听见了哭声,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哭声应该是何婆婆家传出来的。
哎!母亲说松表叔今早匆匆下葬,棺材都是现做的,何婆婆家舍不得用柏树木做棺材,何婆婆就让人砍了门前门后的几棵果树做棺材版。
比起院子里其他人,何婆婆算得上一个抠门的人。记得小时候,她家种的果树最多,什么核桃啊、桃子啊、李子啊,都有。每年这些果子成熟的时候,院子里的小孩子们总喜欢偷偷地去弄几个尝尝鲜。可一旦被何婆婆发现就不妙了,她不但不会像院子里其他大人们一样主动请大家吃,反而一顿大骂后还会找家长告状。因为这事,院子里的孩子们没少挨大人们的骂,何家兴也不例外。
奇怪的是,后来院子里的孩子们不再去偷她家果子时,何婆婆又总会在果子收获之后,主动给每家人送上一点,虽然不多,但何婆婆说大家都尝一下鲜嘛!
不知道何婆婆今天选了哪几棵果树给松表叔做了棺材。
唯一的那一棵核桃树应该没选,下午放学的时候,何家兴路过何婆婆家,仍然看见了它。
小时候,二哥他们最喜欢带着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去弄核桃吃。
有时候,何婆婆就会让松表叔搬张小凳子,坐在核桃树底下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