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酒馆中气氛沉闷，伏川颤抖着坐在找来的椅子上显然还没缓过气来，独眼龙洛奇呆坐在地上不知道想些什么，酒馆老板早已从吧台后门悄悄溜走。老巴尔也慢慢爬向酒馆大门打算逃走，然后血腥的一幕映入眼帘——门外柱子上被长绳绑成一串的四个犯人和柱脚旁的三颗头颅。
认真辨识即能得出这些都是之前跟随伏川破戒食肉的小队成员，颤颤巍巍的捧起一颗头颅，眼前仅剩的四个活着的违戒者也都鼻青脸肿不成人形，老巴尔的心中悲伤很淡、害怕很浓。屁滚尿流的跑回酒馆，抱着伏川大腿哭诉起来。
然而莫名其妙被人打的头破血流，伏川根本就没看见门口的惨剧，抬起一脚就踹在了老巴尔的胸口，口中下意识的全是汉语：“叫你老霍你还真是个不要脸的老货？”
“淦你亲娘，”刀鞘、空酒杯、断开的椅子腿不断砸在被踹翻的老巴尔身上，手中逮着什么就扔什么，如果不是还有着些许理智他甚至想将地面上钉着耳朵的匕首也扔过去。
“刚才为什么不过来帮忙？你们这群...”
恶毒的话语被卡在了喉间，从老巴尔怀中滑落的人头重重的砸在了伏川的心上，看着小巴尔比以往还要脏乱的面孔一股酸水从肠胃间用处。
“呕...咳咳...咳咳...”
条件反射的恶心感和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伏川仰着头坐回木椅上，纵然之前就已经经历过数次生死磨难，但如此直观的视觉冲击还是让他接受不能。
干呕了好一会才勉强控制住。
“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缓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他对着蜷缩在地上不断啜泣的老巴尔用土语解释道。
“你是...在哪...看见的？”
老巴尔顾啜泣并不回应，伏川开始有些慌乱，然后一只毛茸茸的大脚将他注视之中的脑袋踢开。
“你！”
贫瘠的语言积累让他在不使用母语的时候暂时还没有太多咒骂的词汇，况且眼前这个独眼怪物好像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观点。
“我什么我？”奇洛走到吧台前拿起两桶完好的麦酒找了个位置坐下，言语中透露出对伏川的毫不在意，“你小子到底在装什么装？不说这个小鬼也不说门口那几个死鬼，就这个小镇下个月能活下来的也就那个神神叨叨的神父有点可能吧。”
“你讲慢点，我听不太懂。”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走到奇洛的新桌对角伏川总算看见了门口的惨剧，“我的...天..这，全是刚才那个...”
“哼。”粗壮的大手轻轻一用力酒桶的箍圈就被卸下，仰头连喝三四口后奇洛不屑的哼出了声，一把抓住伏川领子提到身前“安迪·芬奇，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祭物的身份？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每天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演着同样的戏码你觉得会有什么意义？我一个手指就能捏...死...你...”
“放...咳咳...放开，什么演戏，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呕，咳咳...”脖领被抓住让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伏川艰难的试图扒开对方的铁手但似乎毫无作用，“咳咳...放开...要死了...”
带有浓烈酒臭的鼻息拍打在泛青的面庞，近在咫尺的独眼带着浓烈的疑惑，奇洛认真的观瞧着眼前这个自称伏川但可以百分之一百认定身份的人。
“我收回刚才的话。”撒开抓住对方的左手，奇洛举起酒桶但并没有等到内里的酒水，“如果你在被他们抓住之后还这么能装的话，你可以活下去。”
远处前一刻还在不停啜泣的老巴尔仿佛听见了天籁之音，飞快膝行到跌倒的伏川身旁殷勤的扶起，谄媚的看着已经放下酒桶的独眼大人。
“呸！”一口浓痰被奇洛吐在了老巴尔的脸上：“老狗，你不会以为你能和这个家伙相提并论吧？”
“能说清楚些吗？”已经恢复过来的伏川看着面若死灰却并不反抗的老巴尔，彻底放弃了将家伙如此卑贱的秉性更改过来的想法：“你的意思是...之前那家伙...会在一个月内，带来这个小镇所有人的死亡是吗?包括你？”
“废话，”打了一个酒嗝停顿了会继续道：“如果你不保持你现在这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它是你活下去的保障。”
“你...慢点说，既然我能够活下去，那你不是也有活下去的可能，那家伙刚才不是打不过你吗？”
“他们有马，他们有军队...军队，你懂吗？”尽管并不把对方当回事，但不知是内心深处也畏惧着生命的失去还是其他，奇洛的语调开始减慢。
“马？军队？骑兵？...统一武装的？拿长枪还是弓箭？”
“都有，弓箭的很少，大多是长枪加马刀。”奇洛又开了一桶酒，面对说话越来越流利的伏川表露出戏谑：“你不是关于氏族的事都忘了吗？”
“多少人？我是说如果他们真要来杀你会来多少？”伏川也从附近拿了个空木杯握在手里，手指不断划动背柄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十个精锐就足够了，我的伤这点时间还没办法痊愈。不过为了减小损失应该会更多些，毕竟自从放弃城市选择出逃他们也没有多少人了。”
“十多个人来找你麻烦确实很难办，但你刚才说的是小镇所有人都会死吧？十多人是不是太少了。”尽管并不明白对方眼中如何具体的计算人数，但对于两者之间的对比还是有些大致的概念。
“所以他们会带多些扈从，可能五十、可能八十...人多些效率会高些。”抹去胡须旁的酒沫，独眼之中又变得有些晦暗：“怎么样？你有什么办法能对抗那么多人吗？”
“这个镇子有多少人？”伏川不可思议道。
“我哪知道...嗝...这些垃圾，多少都只是时间问题。”
“告诉我多少人先！”声调上提，显然又有些陷入沟通不能的情况让他变得烦躁起来。
“我哪知道，要问问他吧...嗝呃...”
顺着对方的指示看向了一旁窝在桌角瑟瑟发抖的老巴尔，伏川推搡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得到回复。
“回答我！”气急之下又是一脚，但踢在对方背上显然并不会对现在情况有所帮助。
“哈，你看...这些红皮懦夫就是这样，有多少都没用。”
深吸一口将心中怒火压下，伏川一薅对方后领用尽全身力气把老巴尔扳到和自己面对面，强忍着无视对方面前还未擦拭的浓痰用尽可能镇定快速说道：“你不想死对不对？回答我问题，只有我才会想办法帮你！懂？”
然而老巴尔还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你脑子坏掉了吗？”
将最后一个空酒桶放下，奇洛语气恢复平淡：“只要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继续装傻就能活下去，而且你在一个废物身上花费再多的精力又有什么用。”
“你能保证我一定能活吗？！”转过头的伏川额头都快碰到对方的额头，眼中血丝遍布，这些天的压力几乎将他逼向了疯狂，“告诉我被抓住后又能怎么生活呢？！吃一点肉就要杀人全家甚至是屠镇的东西能放心的住在一起？！...”
连珠炮一般的质问并没有给奇洛心中带来波澜，即便是后面对方又开始说着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也一样，但对方的愤怒与无奈似乎触动了自己心中某一根心弦:“如果有一年还有点希望，让我找匹好马弄些陷阱什么的，但显然一个月...”
“八千人，厄尔摩什全部加一起最少八千人...”趴在地上的老巴尔说出了今天第一句人话。
只是奇洛对这个打断自己说话的红皮种并没有什么好感：“哦？没想到这个破地方人还挺多的，那这样他们会带一百人左右的扈从吧...”
“确定不会再多了吗？”伏川直勾勾的盯着奇洛。
“也许还会多些，两百左右？再多并不值得，他们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八千对两百...不对，除去老少和妇女以及其他意外...三千五对两百？”
“那有怎样？像这些不敢反抗的垃圾，别说带扈从了，就算不带，二十对八千只是时间的问题。”奇洛显然对自己之前莫名的好感感到无稽，“算了，我就不应该对你这...”
“我会反抗！”
老巴尔在独眼奇异眼神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是之前伏川砸向自己的一截椅子腿，黏黏糊糊的面孔上五官拧成一堆说不出的滑稽：“我会反抗！不...不这样做也是死....我想活...呜，呜呜...”
“呿...”奇洛刚想一脚踹到这个滑稽的家伙却被伏川拉住。
“神父！”伏川大声对视着奇洛叫到，双眼坚定精光四溢“手链！稍微想想，他们也不会认为会遇上集体反抗的。只要有百十来个愿意拼死的，近千个愿意帮忙的，就那百来号人，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点意思...”独眼盯着一旁瑟瑟发抖但不曾挪动脚步的老巴尔微微一眯，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色。
阳光从窗户照射在举起木棍的老巴尔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燥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