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就好像一张薄膜贴附在教堂大门的背面，穿透之后教堂内部的景象一览无余。
最先前进来的壮硕民选官此时正面朝下躺在两列长椅中间的过道上，鲜血染红了头颅下方的地面，旁边还滚落着凶器——熄灭了的火把。
在场所有小镇居民都面色苍白的做在长椅上，一个个噤若寒蝉看到伏川进来都仿佛好似看见了救星，好歹这个不是一言不合就上手的煞星。
老巴尔在伏川的授意与独眼龙的许可下再次关闭了大门，砰的一声再次将长椅之上的诸位吓的猛一趔趄。
殷勤的将躺在地上民选并无大碍的消息用肢体的语言告诉伏川后，老巴尔又弯着腰拖着尚且昏迷的人小跑着来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伏川扫视了一眼如同惊弓之鸟的众人无奈的敲了敲额头，换来的却是宣白面庞的神父摇头答复，一脸快要虚脱的表情。
“咳”
清咳一声，缓步走到神像下将独眼龙奇洛替换下来，现场紧张的气氛总算有所缓解，得等老葛朗几人询问之前门外如山般的口号声伏川抢先将话题岔开：“咱们商量下吧？大家都说说，接下来该是怎么个章程？”
场下一片静谧，全都直呆呆的看着走到阴暗处的独眼龙没有一个敢接腔。
要换之前的伏川估计到这就讲不下去了，但经过教堂外的一次演讲此时他的面皮已是经历过千人聚焦的淬炼，只是百余人的冷场环境下丝毫不感到尴尬。
嘴角微微一笑，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腹案：“按照奇洛的估算，氏族派人过来少说要有一个月，来的人里头有二十来精锐一百多仆从。为了与之对抗，我们需要最少两千人走上战场，其中最少五百人参与战斗。”
在场的百十号人全都傻了，虽然在独眼龙的黑幕降临之前多少听到了些教堂外传来的那些耸人听闻的口号，但要知道当初伏川让大家进来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引颈就戮之类的话语。谁也没能想到只不过半个来钟头伏川嘴里的词能变化的如此之大，一个个面面相觑。
伏川眼见没人出来唱反调，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继续宣讲着众人的“噩耗”。
“为了尽可能的降低我们的死伤人数，这一个月内我们不但需要训练还需要修筑一些防御工事，这需要安排人手并且需要有人监督。为此我决定成立一支督战小队，就用之前护卫队的制度由全镇平摊供养，再扩充一些人数即可。人也不用太多一百来号人...”
话还没说完低下目瞪口呆的民选官们已经回过神来了，终究不是外面那小一千号“乌合之众”，哪怕是顾忌着一旁独眼龙奇洛的存在仍旧有人握紧拳头的提出异议。
“这...这不符合规矩，这么重大的事情需要全体表决。就算...咕咚”
出声的人在奇洛注视之下咽了一大口唾沫，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已经插回铁套但还在滴血的木质火把双眼一闭继续说道：“就算你...您二位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镇民们那也不会答应的！”
“当然，我们两个人不可能也没必要强逼着在场的去违背厄尔摩什多年累积下来的规矩。重大事件都需要由全体民选官进行提案，然后再在投票广场由所有成年男性居民投票表决才能通过。”
神像下方伏川的语气是如此云淡风轻，说出的话也让在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口气松的略微有些早过头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一起在扩充一百人、一百二十、一百五十、一百八十，四个方案中讨论出两个方案再在广场上让居民们投票决定具体执行哪一个方案。”
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些话语的伏川在之前发言的民选眼中是如此的可恶，如此像是一个微笑着说出恐怖词句的恶魔，当然他没有真见过神父口中的恶魔，但在他想来最恶毒的恶魔也不过如此。
“你...您这是要拉着厄尔摩什一起去死，氏族会将整个厄尔摩什全部屠杀干净，连最小的幼崽都不会活下来的。”
声音颤颤巍巍，顺着声源看去是一位很难在小镇看到的胡子花白的老人，显而易见这是位老民选很有些人对他很是信服，发言一出在其的周围就有好几个微微点头的。
“不会死的，厄尔摩什不但不会毁灭，还会赢来新生。”
伏川再一次的点明问题的核心，并且用手势来强化自己的语调：“之前在外面已经告诉其他人了，你们本来也是知道的，氏族的食虎城已经毁坏殆尽，而毁灭城市的就是他们所信仰的白狼之主。所以来的只有两百来人，而且只有最多二十人是精锐其余只是扈从。而我们拥有八千号人，只要弄死，不，击败这二十号人，其余的都不需要管他们自己就会逃跑...”
“可是没人敢直面氏族的刀...”
“那是之前，刚才在门口那一千号人都在狂呼着要反抗你们应该能听见吧？就算你们听不见好了，外面已经有人在向着其他居民发放烤肉条了。最少千余成年男性的破解食肉者，当他们带回自己的家后单就在人数上很有可能会再翻上一倍...你们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真的不能赢过氏族那边派来的二十人，我们不去反抗的话，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还有你们呢？”
出于对自己话语被打断的不满，伏川也用打断将这些人仅剩的侥幸心理全都打断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直接给了所有人会心一击，尽管这些都是伏川在夸大其词，但被封闭于教堂内的他们最后听到的只有门外响彻云霄的口号：“要吃肉！要报仇！要生存！要反抗！”
后面搭腔的老民选两眼一黑几乎闭过气去，好在最危险的时候神父马丁咬牙挤出了一缕光晕平复了只有一人份的心悸。
教堂内再次恢复了沉寂，只有在许久之后伏川认为给够了消化的时间后才再一次的开声：“我们会赢的，八千对二十，四百个人对抗一个人不是吗？而且这位独眼龙奇洛曾经是食虎城的城卫队长，据他自己说能一个顶十个不是问题，他还会训练扩充起来的督战队。”
声音很慢很温柔，几个较老的老民选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不断的点头一边念念有词。
伏川看着局势似乎一片大好，暗暗的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教堂长椅前排的右侧突然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细碎的声音是如此的不期而至又是如此的自然，低语、眼神、细微的手势不断地交流着意见。
声音越来越大却也十分杂乱，合并到一处的嗡嗡声让伏川听不真着，逐渐有十几个民选开始左顾右盼，眼底慢慢多了一些个不易察觉的危险的神色。
如果能够挨个观察，便能发现这些参与讨论和的都是民选官中较为年轻的一群人。仅仅是之前的理由可并不能说服这些壮年民选，他们是所有民选的中坚力量，对于其而言氏族的屠刀并未切身经历过，他们的成长是伴随着厄尔摩什的兴起而成长的，
之前倒在长椅过道血泊之中的是他们的一员，第一个走出独眼龙奇洛压制而开腔的是他们，对于老民选们现下情况最不以为然的也是他们，对此阴暗处奇洛是多少有些感觉的，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做出提醒伏川的举动。
“咳”
在眼神和低语的交流中老葛朗站了起来，稍微清咳一声后所有杂音就一齐消失不见了：“多谢您给大家这些信息，让厄尔摩什知道了氏族的虚弱不堪。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这怎么说呢。”
顿了顿，虽然叫做老葛朗，但着实算不上年老，民选里实打实的青壮派。
“我们没有必要和氏族发生争斗，就如同您说的那样八千人能胜过二十号精锐，但那二十号精锐能派来追捕...”
后面的话没有说全，但其暗指伏川两人不如二十精锐的意思昭然若揭，又隐晦的瞥了一眼独眼龙消失的地方，继续对着伏川念白道：“当然，我们肯定不会为难二位，只要二位愿意离开厄尔摩什，您和奇洛都是我们的恩人，以后要打这路过什么的常来常往，一应食物自然会有人安排。至于其他的食肉者嘛...”
言至此处，老葛朗笑着抖了抖身子，满身的肥肉好似波浪般来回颤动。
“实话实说，我们也有相应的渠道解决，厄尔摩什可以两边都不开罪，相信如此虚弱的氏族也不像在这边废太大的功夫。”
这段应对的是妥妥帖帖，之前茫然无措的老民选也开始恢复了镇定思索起来。伏川甚至能感觉到阴影中看不清身形的奇洛也点了点头，教堂中打自己二次进来后就没有出现的恶意又开始隐约浮现，一滴冷汗当时就从后耳根顺着侧脊滑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