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九年,五月初,鬼浮教教主鬼弗然召开教中大会,宣布鬼浮教教主鬼弗然复出,将带领鬼浮教一扫雪耻。并将此事告知天下。
众人皆好奇为何教主会说自己复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可是疑惑让后一句带来的喜悦冲洗掉了。众人欢呼,皆呼教主英明。他们看着自己的信仰带着无限的威严,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们多年的颓废之色荡然无存,就仿佛一把落满了灰尘的宝剑带着光辉重新出鞘,利刃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瞬间爆发而出。
鬼弗然感受着他们的杀气冲天,心下一半在沸腾,一半在悲凉,今日即是她的重生之日,也是她的祭日吧。从此她将告别天真烂漫的于婉甯,做着鬼浮教教主,担当大任!
那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这夏天也不是那么热,这太阳也不是那么温暖,如果它温暖,为何我的身体一片冰凉……
一夜雷鸣夏雨,让鬼浮岭万物翠绿,空气里弥漫着清新,欣欣向荣一片繁盛之景。
自此,世间没了于婉甯,只有鬼弗然。
天定九年,注定是一个腥风血雨的一年。这一年鬼浮教复出,横扫江湖,彻彻底底将魔教之名坐实。那些得罪鬼浮教的人、安插眼线进来的人和知道鬼浮教地理位置的人,几乎全部都被除掉。那些痕迹被夏雨洗去,不留一丝。
孰不知,这只是他们的欲望作祟。那些死去的人们,也只是死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下。若不是他们贪图鬼浮教实力庞大,想将其收为囊中,怕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其中有两个势力——紫英教和天御阁是江湖上颇有实力和地位的两个门派,也是对魔教鬼浮教喊打喊杀呼声最高的,也是两个门派联手召集的人手去攻打的鬼浮教。可惜那些人无一生还,不得其中情况。而这两个门派,死伤人数颇少,实力没有被削弱几分,但着实对鬼浮教产生了惧意。
如今他们听得鬼浮教要血洗江湖,虽有退意但还是存着侥幸心理,他们以为鬼浮教实力也一定受到了大损,所以他们能够顶过这一劫,而后也能将鬼浮教覆灭。
错了,大错特错!
就在鬼浮教宣布教主复出且要血洗江湖的那一天。天御阁覆灭,独留紫英教。
那一天,天御阁刚刚得知鬼浮教要拿他们来开刀,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自大的他们并未让紫英教前来帮忙,他们相信鬼浮教实力已经是徒有其表。可惜他们忘了,鬼浮教是在江湖上存在了百年时间,曾经在焚天之战中踏平过五族十二国!
可想而知,这一战,他们败得惨烈。自傍晚戌时开始,至夜晚子时,天御阁全阁上下无一生还。
鬼弗然站在那片修罗场上,冷眼感受一切。自始至终她从未出手,惨叫声、肢体破碎声、刀剑声,嗅着空气里那浓稠的血腥味和焚烧味,她的心灵受着一次次的撞击,她的灵魂在向她嘶叫着让她跑,跑,跑,逃离,逃离这一切!
可是她不可能逃。且不说她是鬼浮教教主,就算她是于婉甯也不可能。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就不可能让她逃离,不论过去还是以后,比这更为残酷的场面不会少。想到上一次顾凉宪将她抛到战场上时她都坚持下来了,她便不再害怕了。
她冷静指挥着属下们攻夺天御阁。待打到天御阁主殿之后,天御阁的势力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当属下们将天御阁阁主和副阁主的尸首带到她的面前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她吩咐手下将这两位阁主的尸首送给紫英教,让紫英教好好等着,引颈就戮。
而后的三个月内,鬼浮教慢慢的将那些门派一一折磨殆尽后才给最后一击。鬼弗然早在宣布自己复出之时,鬼浮教就将那份报仇名单亲自散播在江湖之上,这一做法,又引来了一场轩然大波。
三个月内的时间,鬼浮教消灭那些势力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但是鬼浮教硬生生的将半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花了三个月,可见那鬼浮教的手段有多么狠辣了。而每次的战斗,鬼弗然几乎都会去,她听着属下们将那些人狠狠地折磨声音,听着那些人的惨叫声,以及一点点蚕食着这些势力,逐步毁灭的感觉让鬼浮教大感刺激和满足。在这一段时间内,鬼弗然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和以前的鬼弗然并无差别,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大。
江湖之上,那一句“鬼浮岭、鬼浮教,一袭红衣血满天”的谚语又开始传颂起来,百姓们夜不出户,白不喧哗,就怕引来这恶魔般的势力。
在这段时间内,顾凉宪为鬼弗然调理身子,鬼弗然的视觉已经恢复,可是因为劳累奔波,致使重伤难愈。顾凉宪劝不住鬼弗然,只得拼命制药,来保证鬼弗然的安全。
而如今,只剩下紫英教了。
紫英教想逃,早在天御阁阁主和副阁主的尸首扔到紫英教的时候,他们就想过要逃!可是,鬼浮教把他们控制的好好的,想逃逃不走,想死死不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若干门派被折磨致死。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罢。
因为紫英教用毒颇为厉害,当时在讨伐鬼浮教一战中是伤鬼浮教最多也是最严重的一个。于是于婉甯,不,是鬼弗然决定将紫英教留在最后,慢慢折磨他们。
八月,白鹿城。
傍晚时分的白鹿城,一片祥和安宁,霞光将整座城镀了一层金色,连临仙江上也是,泛着紫色的江水与天毫无两样。
依旧是那街角的茶馆里,说书人已经回家了,剩下的只有休息喝茶的过客。
楼上的雅间,那位身着暗红色大麾的女子正倚着窗吸着烟。她的身旁分别有三女一男四位护卫,恭敬的站在女子身旁。其中的男护卫单膝跪地,道:“主子,紫英教饲养的蝙蝠出动了,马上便会得知主子在这里……”男子名为冥昭,他话音未落,女子手中的烟已经飞射而出,将那落于屋檐上的黑色蝙蝠打落。
女子站起身子整理衣服,“蝙蝠已经在这有半盏茶的时间了。情报不准,回去受罚。冥昭和奕鸣两人带领两队人马去城外埋伏,月人月华虽本座去紫英教的老巢。分头行动,走。”她的语气,严肃而又冰冷,声音里透着一股沙哑。
她刚说完,两位护卫便闪身离开;剩下两位护卫依旧将女子守护在他们身后。
“主子。”月华低声道。
女子看着眼前这两位手下,她们的目光犀利无比,并充满斗志且无谓生死。女子嘴角微扬,面对着窗外,夕阳撒下的金光照在女子身上,将女子衬托的更为神秘,仿佛是从九天下来的仙女,可是那一抹邪笑和眼里透露出的杀气,又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刽子手。
女子朝窗外一跃,大麾随风舞动,就好似死神地翅膀在飞扬。他们一行三人,带着肃杀之气,向白鹿城郊外奔去。
日暮已落,黑暗吞噬大地,不见月,不见星,将人间点燃的,除了万家灯火,便是那凄厉的火光。鬼弗然因身有重伤,体力不支,在紫英教做最后突围时,中了紫英教的毒。也幸好冥昭二人及时赶来,鬼浮教大获全胜。
天空上,乌鸦扑闪着翅膀四处躲避,天空下,火光冲天,焦糊的尸臭味以及树脂味混合着血腥味,吵闹声和厮杀声随着火冲向天际,搅和着乌云。
这个以用毒立足江湖近百年之久的教派,就这么被鬼浮教毁灭,曾经多少荣光付之一炬,多少风雨都将成为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冥昭和奕鸣两人看着这残垣断壁,受着血腥焦尸味道的侵扰,就是身经百战的他们,内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冥昭看着身旁的奕鸣,她疲惫的眼中充满血丝,杀戮带来的兴奋还未褪去,脸色泛红,手紧握着剑,血顺着手流向剑柄,又从剑柄流向剑尖,滴落在泥土中。他想伸出手握住奕鸣的手,让她不要如此的紧绷身子,让她放松,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当他伸出手时,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
鬼浮教教主鬼弗然,那位身着暗红色大麾的女子,带着大麾上的帽子,背靠着墙,面对紫英教外面的数重大山,低头吸烟,她手中的烟一会明一会暗,明时,看得出她面目深沉,带着些许的厌烦和无奈,而这一切,也只是一闪而过,且被烟雾和帽子遮住大半。
奕鸣收了剑,向教主鬼弗然走去,“教主。”
鬼弗然没有反应。奕鸣又唤了一声,鬼弗然抬头看向奕鸣。
奕鸣心里一怔,她从未见过她的教主这个样子过:双眼猩红,目光呆滞,嘴唇发乌,脸色苍白,但是那全身散发出噬人的气势,更让奕鸣心颤,奕鸣还想说什么,几乎全都忘了。
半晌,鬼弗然熄了烟,拍拍衣服,看了看身后燃烧着的紫英教,“你们在这里收拾,不用找我,有什么事,自行决断。”说罢,飞身离开。
等奕鸣回过神时,早已没了鬼弗然的影子。奕鸣无奈,将教主的意思告诉了其他三位护卫,自己和冥昭先回鬼浮教主持事务,保障教中安全。而月人月华等人便将紫英教洗劫一空。
繁星撤去,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