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回过头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向他撞来。
虽然已经虚弱疲惫到极点，可顶级杀手的本能还是让他的身体动了起来，他微微侧身，同时用一只手拦腰截住了那个扑过来的小丫头。
虽然身体动起来了，但脑袋有些混沌的苏澄还没有理解她这么冲过来的意义，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余光还瞟到她手里握着刚刚的玻璃碎片。
在下一个瞬间，枪响了。
手臂揽着的小小身体被一股巨力向前推了出去，苏澄也连带着倒在一旁，伤口的剧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目光所及是那件脏兮兮的白裙子，还有开在白裙子上的一大朵血红色的花——比他小腹上的那朵还大得多。
血从裙子下流出，又被雨水冲淡。
小丫头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块玻璃碎片，小脸的一侧贴着满是泥水的地面，眼神有些涣散。
“谢谢你……”她嘴里吐出断续的语句，“对不起……”
她努力把那块玻璃碎片递给苏澄，大概她一个人在夜里瑟瑟发抖的时候就是紧紧抓着这块玻璃碎片来给自己力量，那是她的宝剑，在黑夜中斩妖除魔。现在她要死了，她想把这把宝剑交给苏澄，交给这个她刚认识几分钟的人。
苏澄还在想她在“谢谢”什么，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分明什么都没帮她，而她也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不远处传来对话的声音：“终于找到了……但你怎么回事？这也能打歪？”
“大少爷说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尸体带回去也行。”
“行吧，过来把这个人处理了，应该还没死，他刚走路怎么跟喝醉了一样……”
难以形容的情绪在胸膛燃烧起来，无数情感的吉光片羽在他的脑海中旋转翻飞，无数破碎的语句在他耳边环绕，像是恶魔在低语。
一旁的小女孩还在泥水中喃喃：“走……走……”
他抬头望天，天上落下的雨滴填满了他的整个视野，这使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在云端俯瞰大地。
他突然笑了起来。
雨滴顺着他的侧脸滑落，让他看起来像是哭着在笑，或者笑着在哭。
“吓疯了吗？”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走了过来，把手枪收好，拔出了一把匕首，“只怪你运气不好，正好路过这个小巷，看到她的人都不能留。”
苏澄并没有理会拿着匕首走近的人，只是继续仰着头看天。
“兄弟，别怪我们，下辈子投胎运气好点。”那个人拿起匕首。
“你说……她为什么要死呢？”苏澄突然很认真地问道，“她那么可爱那么坚强，连我这种坏人遇到了都会喜欢上她，她为什么非得因为你们的狗屁争斗而死呢？”
“神经病吧这人……看来是真的被吓疯了。”匕首就要刺下。
下一个瞬间，他的手齐肘而断，匕首掉落在地。
“不对，这样不对。”苏澄缓缓站了起来，“她不该死，那你们去死吧。”
他的手里拿着刚刚小女孩给他的玻璃碎片，那是她给他的“宝剑”。他用这把宝剑挥出了肉眼无法捕捉的一击，这一击太快了，快到那个人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断了，才开始痛苦地嚎叫。
“去他妈的杀手准则，去他妈的豪门内斗，我想救的人，‘使徒’来了都拦不住！”苏澄摸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试剂——与其说是试剂不如说是红黑色的血一般的粘稠液体。他直接掰断试管一口饮下里面的液体，然后将试管捏成粉碎。
他的手掌被破碎的玻璃渣割得鲜血淋漓，却在短短的一瞬间又愈合如初。他撕开腹部的透明胶带，小腹的枪伤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组织再生，血液再造，那颗留在里面的子弹竟然被强大的愈合力生生挤了出来，“叮”地落在了地上。几个呼吸之间他从一个意识都已经开始涣散的重伤者恢复成了巅峰状态。
“真不想用这个啊，‘弥赛亚之血’。”苏澄喃喃自语，“又贵又难喝。”
远处的另一个杀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同伴撕心裂肺的惨叫，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赶紧拔出手枪对准他：“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苏澄连看都没有看他，随手挥了一下，一小块刚刚捏碎的玻璃渣已经插在了他的喉咙上。几秒钟之后那个人倒在了地上，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却止不住喷涌而出的血。
“出来吧，别躲着了。”苏澄一刀了结了那个在地上惨叫的断手的人，对着不知何处的虚空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家的，但你们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大意到只派那两个蠢货来杀这么重要的人。”
“你喝的东西不像是‘这边’的，你不是普通人。新生的‘天启者’？”果然，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这座城市里的未登记天启者我都认识，而你不在此列。你跟小小姐是什么关系？这件事你管不起，我们同为‘天启者’，我不想杀害同胞，你立即离开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别把自己叫得那么好听……‘天启者’……不过是一群身患绝症的病人罢了。”苏澄蹲下身子，轻轻把女孩的身体翻了过来，她的左肺被大口径手枪贯穿，还在往外涌着血和气泡。但她的眼睛还微微睁着，嘴唇还在翕动。
苏澄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水，轻吻她的额头：“别怕，你不会死，我会救你的。”
女孩像是得到保证一般，眼里有了光。
“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保守秘密，我饶你不死。”那个声音带了怒意，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居然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他觉得自己被藐视了。要知道“天启者”之间的战斗，完全不同于寻常的刀剑甚至枪战，瞬间即可分出生死。
“已经在集中精神准备发起攻击了吧……就算我转身离开你也会杀了我，只有死人不会泄密。”苏澄站了起来，语气淡然，“快点吧，我赶时间。”
“狂妄！”那个阴鸷的声音怒吼，他确实没有准备留这个年轻人的性命，在看到这个年轻人出手解决另外两个杀手的时候他就准备动手了，没有立即动手是因为他作为“天启者”的“能力”需要集中精神发动，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他要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小巷中的雨水如同活物一般动了起来，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无视物理法则地悬浮在空中。
那就是“天启者”的能力，超越现实，无视规则，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超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