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雄露出超然的笑容，举起左手，用指尖旋转着手上三角柱体。那是从姚正风额头上扒出来的改良型敬佛模块。
他透过晃动的紫光俯视着丁芷萱，温柔地低语道：
“好可怜的小丁芷萱，一张漂亮的脸都哭成这样了。你是在悲伤吗？还是在愤怒呢？其实只要继续当我的人偶，你就永远不会品尝到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情了。”
丁芷萱的眼泪流过脸颊，落到金属铠甲上发出柔和的水声，同时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锐利响声。
剑圣插在脚边的金梅之剑已经穿透了厚厚的地毯，正在一点点地刺穿大理石地板。
丁芷萱将仿佛连无法破坏的中心大教堂建筑材料都会受损的力量按在剑上，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叔叔......剑士长刘硕阁下在成为剑圣的漫长三百年岁月里，没有一丝烦恼，也没有一点痛苦，最高祭司大人，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你是说，这个比任何人都更忠实与你的人，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痛苦，你都完全不知道？”
一阵更加尖锐的声音从丁芷萱的剑下传来。同时，她以更加激动的声音喊道：
“刘硕阁下夹在对武功教会的忠诚与守护民众的使命之间，一直以来都非常痛苦！你应该清楚，他多次向元老院提出要强化虚有其名的四市近卫剑士团！”
“刘硕阁下......叔叔他甚至知道我们右眼的封印。这更是证明了，叔叔他一直以来，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啊！”
丁芷萱的质问包含着泪水，让人感受到她的心痛。
但是，朱武雄对此依然只是在那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一丝冷笑。
“真是悲哀啊。居然认为我的爱是如此浅薄的东西，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纯洁的微笑下，似乎涌现出了残酷的兴致。
“我就告诉可怜的小丁芷萱好了。一号......刘硕他啊，不是第一次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烦恼个不停了。其实大概在一百年前，那孩子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呢，我就把他纠正过来了。”
他发出了宛如鸟儿清鸣的笑声。
“我看过刘硕的记忆，把里面那些烦恼和痛苦全部都消除掉了。不只是那孩子......超过了一百年的剑圣都是一样。我让他们把所有痛苦的事情全忘记了。”
“放心吧，小丁芷萱，只是作弄他们一下，他们不会生气的。就连现在让你露出这种悲伤表情的记忆，我也会全部消除的。我会让你变回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的人偶。”
在那沉重而冰冷的寂静之中，只听得到朱武雄那低低的笑声。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在再次袭来的恐惧让全身都泛起疙瘩的同时，姚正风强烈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能够自由地消除或者修改他人记忆的能力，姚正风自己亲身体会过它的恐怖。只是咏唱了三句术式，他就被朱武雄封住了记忆，成为剑圣，向李贤英他们举起了剑。
如果朱武雄通过正确的步骤进行了武功密仪，他恐怕无法像现在这样恢复成原来的自己。
姚正风的记忆中早已存在的漏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从结果来看，它拯救了姚正风。
但是，他还没有赎清自己的罪孽。
在和西门玺的战斗之中，他只能用术式来做障眼法。这样是不能被原谅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和李贤英并肩作战的资格......
姚正风不由得握紧了拿在右手上的灰玉兰之剑，此时他却从右手感觉到了李贤英的视线。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看向搭档的脸，丁芷萱就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的确，我现在感受到了足以将我的心撕裂的痛苦与悲伤。甚至对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却一点点地恢复了力量。
“但是，对这些痛苦......这些我初次感受到的心情，我从来没想过要将其消除。毕竟这种痛苦恰恰证明了我不是一个剑圣人偶，而是一个人，最高祭司大人，我并不期望你的爱，也没必要被你纠正。”
“不愿做人偶的人偶啊......”
听到丁芷萱说出决裂的话语，朱武雄以仿佛歌唱一般的语气说道：
“但这也不能称之为人哦，小丁芷萱。只不过是一个坏掉的人偶罢了。很遗憾，这和你的想法无关。只是经过我的重新武功，你现在的这些感情，也会全部消失。”
最高祭司带着温柔的笑容说出了如此残酷的话语，而就在这时。
“就像你自己对自己做的这样，是吗，墨允手下先生？”
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李贤英，再次用那个奇异名字称呼朱武雄。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笑容和之前一样淡了下去。
“小男孩，我不是说过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情吗？”
“不提的话事实就会消失吗？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过去。你也是由人类所生，同样身为一个人类的事实，是绝对无法消除的......没错吧？”
姚正风在心里恍然大悟。
李贤英一定是从大图书馆的贤者卞凯谦那里，听到了朱武雄的真名以及和他生平有关的故事。
“人类......人类啊......”
朱武雄迅速恢复了微笑，以和之前有些不同的，带着些许嘲讽的口气说道：
“被‘对面’来的小男孩这样教训，我还真是百感交集啊。小男孩，你是想说你的地位比我高吗？你是认为，一个在谷阳市地下世界存在了四百多年的人，不配有这样的想法吗？”
“步步，我怎么敢这样想。”
李贤英耸了耸肩，否定了最高祭司的话语。
“不止如此，我甚至认为，在许多方面，这个世界的人都比对面的人要优秀。不过从源头上来说，依然是同样拥有灵魂的人类，就连你也不例外。就算活了几百年，人类也是不会变成神的吧？”
“所以呢？难道你想说，既然同样是人类，那就友好的坐下来喝杯茶？”
“这我倒是很乐意。不过我想说的是，既然你是人类，那么就不可能完美无缺，人是一种会犯错的生物，而你的错误，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剑圣团已经毁了一半，暗黑帝国的总攻很快就要来，人界即将毁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