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外的小雨已经停下，但是没有开太阳，是阴天，有种拔开散雾，雨过天晴的感觉。
在犹豫一刻钟之后，最后的理智被她隐藏的压抑给取代，她选择去。
她没办法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机会流走，她已经不在乎去了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她在有机会知道真相的前提下，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毫无波澜，她一定会疯掉。
她不想去顾虑跟苏衍约定好的一周之约了，那一周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她熬五天，每天吃心境稳定剂和安眠药的量逐日增加，昨天她吃了好多颗安眠药，可药效对她来说早没一开始那么好了，她睡前好几个小时吃，很久之后才困，而那作用维持到凌晨就失效了。
药量在昨天之后，就只剩下一次了，如果她今天不选择知道，那么最后两天，她只会因为无法稳定住自己，而开始做所有能让她冷静下去的事情，哪怕是自杀。
她的病情在苏衍出差之后复发，从轻度到中度，再到现在的重度，以及快要失控。
在脑子运转的过程中，亓十已经大步跨出暖房的门，从石板路上跑出去，也不顾自己穿着棉鞋，一步一步踏出泥水，沾染到她的白裙子上，跑到大门口。
门口的保安见到亓十，想拦住亓十，可是已经晚了，白天不设置关门，只是管着，所以亓十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跑了出去。
等保安追出去的时候，亓十已经跑出很远，吩咐了人追出去，然后开始打电话找苏衍。
亓十跑到约定的拿快递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所谓的人等着，下一秒，手机响起提示音，打开看内容。
来快递站后面的大树。
收起手机，亓十就往那个地点走，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一身黑的女人，带着口罩，帽子，可那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萧映。
“你来了。”看到走进的亓十，萧映率先开口。
亓十看不出她是什么神情，但她听到声音之后，更加确定，她就是萧映。
“你想说什么？”因为跑的急，亓十本来就冒汗的身体，出了更多的汗，额前的发丝都被打湿了，但还是尽量调整呼吸说话。
萧映没有急着回答她，然后把手上拿着的邮件袋，递给她，冷冽的说，“别急，先看看这个。”
亓十一把拿过邮件袋，开始拆，从里面取出薄薄几张照片。
她知道。这一刻她就已经输了，而这之后等着她的是更难的抉择。
从看第一张开始，她手中的空邮件袋，就从手中滑落掉到泥泞的地上，颤抖着手，将剩下所有的照片看完，又回到第一张。
“怎么样，看懂没，要不要我解释？”萧映看着亓十的情绪变化，冷嘲热讽的说，像只是陈述一个故事。
亓十抬起头，对上帽檐下那双眼睛，压制着情绪问，“哪里来的照片？”
萧映看着亓十，被她的问话逗到，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而后冷哼一声，说，“你现在不应该关心一下，为什么这张照片上面这个男人不是亓灏，而是陆润城，这张照片上面的小男孩是谁，抱着的婴儿是谁，哦，还有，这张这病床上躺着的是谁，还有这个墓碑，还有……”
“你给我闭嘴！”亓十收回被萧映一张张分开来，用手指着让她看清的照片，几乎是直接喊出来的。
萧映还是冷笑，而后把亓十一把推到树干上，箍在她的两只胳膊上，语言中参着怨恨的成分说，“你是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
亓十被强制按在树上，但她没有力气去推开萧映，只是任由她在面前吼。
她想发泄的情绪一份都不比萧映少。
“陆润城是你亲爹，你知道吗！陆初是你双胞胎哥哥，你知道吗！你妈根本没有出轨，一直就是亓灏一厢情愿给别人养老婆孩子，你知道吗！亓灏死了，你知道吗！苏衍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世，就连亓灏死了，他都不告诉你，瞒你到现在，你知道吗！而此时此刻，他在十礼桐召开董事会，要把我爸的公司收了给亓灏，你知道吗！”
亓十几乎是瞪着萧映听完她说的这些话，从照片上她读出一些意思，但是萧映说了更多她不知道的，和她不敢确定的。
“放开我。”
亓十挣扎着身体，她不想继续被按在树上，她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萧映松开了她，看着亓十失控的情绪，最后又加了一句，眼神阴险，“苏衍带你爸做的肺移植，手后排异强烈，没撑过。”
“亓十，本来这些都是上一代的恩怨，可苏衍非要参合进来，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受，他报复我爸，那我就只能报复你，你难受，他才算真的遭报应。”
萧映撂下话就走了，亓十一个人站在原地，大喘着气，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看着手上那一张张的照片，还有这赤裸裸的真相。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那么的惊天骇人，相比身世来说，更让她害怕的是苏衍。
打着这个念头，亓十浑浑噩噩回到苏庄，原先来找她的人根本没去顾虑快递站后面是什么样，直接忽略了，所以在看到亓十回来的时候，更多的是虚惊一场，可他们不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
“嫂子，你去干嘛了！”胡柒柒急得上前去拉亓十，真的把她吓蒙了。
从亓十跑出去那一刻，整个苏庄就开始追人，还去找到了胡柒柒，问发生了什么，她被叫醒之后，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他们出去找人有空着回来，可又怕她回来没人知道，就一直在等着。
好在她回来，虽然看起来很狼狈，衣服脏兮兮的全是泥水，头发也乱咋咋的散着，脑袋上还有分不清是汗还是水的珠子。
亓十手上握着照片，在胡柒柒上来拉着她的那一刻，她突然张大眼睛，看着胡柒柒，像是突然被附身一般，瘆得胡柒柒愣了半晌。
“嫂，嫂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胡柒柒有点怕亓十的眼神，原先拽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但下一秒就被亓十回抓，听到她嘶哑着声音强硬的说，“带我去十礼桐。”
“啊？”胡柒柒还没从眼神中缓过来，就又被亓十的话吓得想甩开她。
而亓十完全没有顾及她的反应，直接把她拽住，往车库走。
“嫂子！哥哥说了不许出苏庄！”胡柒柒被拉过去，怎么甩也甩不开，就开始撒泼，向身后保安大叔还有苏姨眼神求助。
亓十没心情听胡柒柒讲话，她就是疯了才会听苏衍在苏庄带一个星期，现在她只想听他当面解释。
“亓小姐，你这样让我们难做啊。”门卫大叔也开始劝解亓十，现在的状况他们完全没办法控制，已经打了电话过去了，可就是没人接，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不能再给放出去了。
亓十不管他们说什么，完全屏蔽掉，把胡柒柒拉进车里，就坐上驾驶座，开出车库，她几乎是发动之后，就直踩油门往外冲。
不过不出所料，大门被关上了。
“不开，我就直接撞。”亓十摇下窗户，对门卫说，眼里的意思很明确。
门卫站在一旁，被亓十拿命逼，这门防攻破系统太强，如果受到长时间的撞击或者外力，就会开启自御功能，爆破最外层防罩。
如果他不开，亓十就会直接网上撞，他赌不起，车上坐了两个惹不起的人，他哪敢，可苏衍吩咐过，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亓十出去，现在这场面已经是在状况外了。
正当他犹豫的空闲，亓十已经将车子倒退到十几米开外，开始发动车子，下一秒就踩下油门往门直冲过去，与此同时，门卫也开了门，车瞬间消失在他们实现内。
终究不能伤到人，选择了开门。
“通知到先生没？”苏姨急的问人，这下可怎么办。
大伙都摇头，不仅苏衍不接，木添也没接，完全就是失联的状况。
车内，胡柒柒紧紧的抓着把手，嘴里大喊着，“你慢点，慢点，天大的事也不用这么拼命啊！啊！我怕！”
胡柒柒真的快要被亓十的车速给吓死了，完全不带减速，在路上急速飞驰，好几次险些撞上别人的车，还闯红灯，好几个。
亓十注视前方，一句话也没搭理胡柒柒，她知道怎么去十礼桐，但她不一定进的去，带上胡柒柒只是免去不必要的繁琐，至于车速她管不了了，三年前玩赛车，玩到失控，对速度根本没办法操控，先前苏衍给她的改装车开不快，但今天她开的是苏衍的车，所以速度上只会更快，不会慢，虽然控制不了速度，但也不至于会出事故。
胡柒柒嘴里念经，生怕没命，撇到了亓十仍在旁边的照片，也只是一眼，下一秒就被贴的老近的车子给吓得闭上了眼睛。
十礼桐
召开的董事会已经进入最终阶段，萧天启再纸上按章，他承认这一切，可他还有话要说。
“苏衍，你别得意太早，我可以承认这整个萧氏都是我从亓灏那里骗来的，但是你别忘了，亓灏的死，你也参与了，如果没你那一脚的助力，我现在可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认输，所以我谢谢你，作为回馈，我送了你一份大礼，记得接收。”
萧天启说完，就被警卫给带走了，而会议室内还坐着各个董事，包括苏哲南。
“阿衍，这真是你想要的？”苏哲南坐在苏衍身侧，问苏衍。
他这个孙子，做什么都让他省心，唯一这件打垮萧家的事让他看不透。
苏衍此时此刻，只想着快点结束，然后回去跟亓十坦白所有的事情，淡淡回复，“对。”
苏哲南拄着拐杖，无奈的摇头，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入苏衍的耳朵，“你是解决了事情，可你明白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苏衍漠然，走到这一步了，他回不了头，而现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保一个是一个。
会议室重回严肃的状态，木添站着公布最后一桩事项。
亓十开到十礼桐，预料之内的顺利，在胡柒柒开窗示意外面，直接进入。
开到最里面，在大门口停下，胡柒柒下了车就捂着肚子去吐，而亓十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眼神透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目光，抬步往里面闯。
“什么人！”刚上了台阶，就被拦住。
“啊！千锦姐姐，是我带来的人。”胡柒柒才刚吐出几口，转眼就见亓十已经上了台阶要进大堂了，连忙解释。
千锦看着从花坛前走上来的胡柒柒，又将视线转回到亓十身上，打量的眼神丝毫不藏，问，“十礼桐不是谁都可以进的，你不清楚？”
被教训的胡柒柒，无辜的努了努嘴，在看到一声不吭的亓十之后，就撒着娇说到，“好姐姐，下不为例。”
千锦也不再管她，只是临走叮嘱了一句，“别往二楼去闹，在开会。”
胡柒柒点头，目送完千锦，伸手要去拉亓十却拉了个空，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亓十。
“亓十！不能去二楼！”等胡柒柒发现亓十的时候，亓十都已经上了一层楼梯了，她慌张的追上去。
亓十不顾胡柒柒在后面喊着，直径上楼。
二楼太大，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往四处打量看了一番，胡柒柒也已经追上楼了。
“好嫂子，我们下去等，成不？这二楼不能随便上的！”胡柒柒跑的气喘，拉住亓十的胳膊，就想把她往下拽。
与此同时，亓十正前方的一扇门开启，出来一群人，驾着一个人。
被按压的萧天启被警卫抓着，送往楼下，路过亓十的时候，萧天启突然大笑，嘴里直囔，报应，又在擦过亓十身边的时候，说，“好戏开始了！”
而后就只剩回荡的笑声，直至消失。
“那不是萧映她爸吗？怎么给抓走了？”胡柒柒候着脑袋往下看，一直将人看到没身影。
亓十还是一声不吭，但她听得见，萧映她爸，好戏开始，那一字一句都完整的传入她的耳朵，深深印刻进她的脑海。
再一次不管胡柒柒，往刚刚那扇门走去，这扇门后面，有她想见的人，有她想问的真话，也有她不愿却又必须面对的真相。
而里面，在汇报期间的木添，突然变脸，俯身苏衍耳边。
“亓小姐来十礼桐了。”
“亓十，不能进去！”
还是晚了一步，两道声音一同响起，门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门口，看向门口的亓十。
胡柒柒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拦不住，亓十每次都挑她不注意的时候，做事情，一回神，那门都开出缝了。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就静止了，她看他，他看她，若无旁人。
才两天不见，她瘦了。
亓十推开全部的门，踩着棉拖鞋走进去，绕过占据半个会议室的桌子，稳步走到苏衍面前，发冷的手去拉他温热的手。
手掌交碰的那一瞬间，苏衍感受到传入掌心的害怕，恐惧，担心，而他知道他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放到这个胆子大到连苏哲南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将苏衍拉走的人身上，看着苏衍顺着她的力起身，任由她拉着，出了门。
手拉着手走到门外的墙前，相视了很久，才有了动作。
亓十松开她的手，将手里的照片慢慢递到苏衍面前，仰着脑袋，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嘶哑着开口，“能解释了？”
苏衍将视线放到照片上，看到第一张照片就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亓灏，而他站在旁边的窗口，在看夜色，他没有接过，后面的照片不想而知。
“谁给你的？”苏衍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忘记了思考，忘记了他说出这句话后，会是什么结果。
也许这一刻，他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听到这样的回问，亓十皱起眉头，冷笑出声，朝他冷笑着质问，“到现在你还要管是谁给我的！你怎么不问为什么不愿意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我，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告诉我，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解释！哪怕是再骗骗我，我也信了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放掉所有的自尊，只求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当这些都是一个骗局就好了，就够了。
可偏偏不是这样，原以为他会先解释，可现在看来，是她太蠢，到现在还愿意听他为自己辩解，而他根本就不打算说。
“你让我怎么说？”
苏衍对上亓十气的红润的眼睛，眼泪都已经在打转了，却还是倔强的忍着。他不是不愿意解释，是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他不说，也是因为他害怕她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亓灏无论出什么事，对她来说都是打击。
亓十将照片扔到地上，逼近他，手拽住他的西装外套，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红着眼倔强的看着他，努力压制下情绪，说，“苏衍，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骗我，我说过我最恨这个，我也说过，别让我相信了之后又死在这条路上。你现在问我怎么说，那我教你怎么说，我问，你只管说是或不是。”
说完，亓十就松开苏衍，与他拉开距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问他，“我爸的手术是不是你自作主张做的？”
苏衍蹙眉看着她，可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后，吞咽下想说的，回复她，“是。”
亓十又问，“在你出差的那半个月？”
“是。”
“你后来又突然延期，是因为排异？”
“是。”
“所以他现在人在墓地？”
“……”
“说话！”苏衍的沉默更加激起亓十的情绪，可他却一声都不坑，只是一直锁住视线在亓十身上。
得不到回答，她也不愿意再问下去了，闭上眼睛，将一直打圈的眼泪逼出眼眶，抬手随意的一抹，又重新对上苏衍的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往手指上转戒指，“是我给了你骗我的机会！”
开始的时候没有特别的告白仪式，结束的时候，也不要特别的仪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说我们在一起，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有分手这两个字，只是结束这一段不该开始的感情，哪怕还爱。
用力的脱下戒指交到苏衍手上，那是他们的订亲戒指，现如今，他们在好下去，就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十一。”苏衍将亓十强硬塞进他手掌的戒指松开，掉到地上，伸手去拽转身要走的亓十。
可给他的回应却是响彻天际，“啪！”，与掉落的戒指同时响起。
在拉住的同一时间，亓十回了他一巴掌，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她突然知情，突然出现在十礼桐，现在突然给了他一巴掌，所有事情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那一掌她用了全力，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她的手掌也是火辣辣的痛，而心里更疼。
眼里的泪，再也撑不住了，从眼眶里大大小小的冒出来，砸到还拉在亓十胳膊上的手背，滚烫的泪珠烧进他的心里。
苏衍歪着脑袋，没从她那一巴掌中缓过来，拉着的手慢慢松开，而亓十掩面而泣，顺着脸颊落到两侧汇聚在下巴，滴落。
原先会议室的人也因散会而聚集在旁边，目睹了苏衍被打的过程，包括苏哲南和胡柒柒，各个脸上都是惊愕不已。
亓十无声哭了一会之后，将手从眼睛上挪下，去看被她打了之后脸肿起来的苏衍，伸手覆上那张脸，让他看向自己，呜咽着开口，“我不怪你不告诉我身世，因为我宁可不知道，可你怎么可以瞒着我爸的事，你这样让我怎么办，让我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也许告诉她身世的时候，她不会有任何情绪的波澜，血缘这种东西都是身上流的东西罢了，而情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哪怕亓灏不是她亲生父亲，可他也养了她这么久，她怎么对他，她明白，她不会去混为一谈。
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连知情权都没有，如果手术最后失败，那是命，但是如果她连这个过程都没有参与，她会恨自己一辈子，也会恨那个瞒他的人。
可偏偏那个人是苏衍。
亓十将手从苏衍脸上拿下来，她说完了，她也做了决定了，分开，对谁都好。
指尖离开脸颊，原本凑在一起的人距离越来越远，一个看着前方走不回头，一个看着远去的背影不上前，那根原先交在一起的轨道，开始慢慢平行，再也没办法相交。
她走，是因为没资格留下。
他放，是因为知道留不住。
“十一。”
在大家以为闹剧就要结束的时候，又一次被这个称呼给制止，而声音却不是来自苏衍。
从旁边的传来，发声的人坐在轮椅上，苍老疲惫的面相，乌黑发亮的头发参杂着好几根白发，眼含泪水看着已经快走到楼梯的亓十。
亓十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声音，却在自己身后响起，她颤悠悠的转过身，看向身后，只是看着，不敢出声，随后又将视线放回到苏衍身上，像是询问。
苏衍接收到亓十的眼神，才再一次开口说话，“我瞒你的，最后一件事。”
亓十眼泪又冒出来，原来她看到的是真的，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十一，别怪苏衍，是我让他瞒你的。”亓灏坐在轮椅上，眼睛也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虽没看到，但也都听到了。
亓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前这个憔悴羸弱的男人，相比一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现在的他瘦的快让她认不出来。
缓缓蹲下身子，去摸交叠在膝盖上的手，一双削瘦的手上爬满了藤蔓似的血管，又青又紫，还有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双眼也深深的陷入眼眶，看的她不忍又心痛。
“爸。”亓十颤着音喊。
她真的受不了这种一下子坠地，一下子升天的感觉，她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亓灏回握住那双小手，抬起另一双手去帮亓十理额前的碎发，汗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道流水，哽咽道，“你也知道自己并非我的孩子，我想你回自己的家，而不是在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的人身边，我负责不起你的后半辈子，我也不能耽误你，我知道你觉得我自私，可这一切本来就是因为我才造就现在这个场面，是我应得的报应，十一，不要怨苏衍，你要怪就怪我，怪我好了。”
负责不起，耽误，私心，报应！
在她为自己父亲去世而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惊愕的时候，他告诉她这是私心，这是报应，是他负责不起，又不想耽误。
那个她一辈子当父亲的人只因自己不是亲生孩子而决定放弃了，而做了这么多，只是因为不要她了。
如果说苏衍的隐瞒是递了一把刀，那么亓灏的自私直接捅进了她，痛，却不死，还流不出一滴血。
刚被捂热的手被她从里面用力抽出来，半蹲的身子因身体不稳而抖了一下，差点摔倒，强硬的撑起身子，居高向下看着亓灏，掌心狠狠地握着，就像是要把自己掐死，身体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
“就因为我不是你就否定我，就因为你有私心你就不要我，你不想负责，你就把我当个东西一样说丢就丢了，我妈走了之后你自己注药，只是因为你想死了一了百了，你逼我来忘州是想赶我走，可是爸，我喊了你二十几年，你也养了我二十几年，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们也相依为命这么久，你养条狗你都该有感情了，你把我当什么，我算什么！”
亓灏的病确实严重，可以在抑制，甚至已经到了治愈的边缘，三年前那场事故，根本不是突发，而是蓄谋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