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闭,车厢里的冷风跟不上地铁的行驶速度,混作一团胡乱向下拍。
柴小菲拉紧了身上的罩衫,她有一千个一定要站在这个位置的理由,唯独冷气太猛这一点不在其中,但比起拥挤的车厢中部和不知何时就要起身让座的不确定感,这个缺点是可以完全忽略的。
只是车厢里冷热交替,她不得不在精致的衬衫外加件薄外套,这让她走在繁华的N城大街上很不自信。
这么热的天气里,只有穿梭在地下交通的人才会再裹上一件外衣。这和她挎在身上的香奈儿极不协调。
她也想过出了地铁便将衣服塞进包里,可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再添置新包。大一号的同品牌背包是她现阶段还负担不起的。
列车经过换乘站,柴小菲的“领土”被一次次侵占,她倒抽着气向后退,直到最后挤上车的男乘客蹭了她的包,她终于负气的向外撑开胳膊。
这样心理上的隐忍和暗自发火,她一天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
柴小菲将包拉进怀里,要不是今天要见周园她们,她也不会背着最宝贝的小羊皮来挤地铁。
手机又在包里嚷了起来。这已经是她挤上地铁后的第七通电话了。
她想要将手伸进包里,可只抬起一点就又碰到了一旁的男乘客。手机喊得拼命,她没好气,旁若无人的展开手臂。
烦闷钻过信号找到了发泄的好去处,触开接通键,柴小菲没好气的吼过去:“别告诉我你们又决定重新聚会了。”
“小菲,是我。”
轻声细语在地铁里最不凑效,柴小菲听不清,拿过手机看了来电人,是简葭啊,她还以为又是周园她们。
暴躁的语气立马降温,柴小菲轻声咳了咳:“啊,是你啊。”
简葭本就胆小,被她一吼更是没了底气,话到嘴边打起颤:“我刚跟周园通了电话。。。她说你也还没到,就打过来问问。。。”
“哦,我还以为她们又改主意了。”
“不是,你别多想。”
一句“别多想”倒显得柴小菲多事。这话换了别人说,她肯定要厉声戾气怼回去,但对简葭,她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
“你还有时间关心我,班都加完了?别天天傻乎乎的帮别人忙这忙那的,多想想自己的事。”
“我知道,我今天干得都是自己的事。”
简葭的声调越来越低,柴小菲也不想再当教导主任:“行了行了,你现在在哪呢?回去了吗?”
“正要走呢,你呢?才从公司出来吗?”
“唉,别提了。连一杯咖啡都不值。。。”她刚想倾诉一晚的苦愁和焦虑,阴魂不散的男乘客又一次挨到了她的包。
柴小菲警惕的瞥了他一眼,对方却头都没抬。这种连肢体触碰都算不上的摩擦,在地铁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电话里断了回应,简葭大声喂了几句。
“喂,小菲,小菲?听得见吗?”
“不说了不说了,烦死了。”柴小菲的抱怨极为响亮,她故意说给身边人听的。
“怎么了?”简葭不明就里,话语间又开始吞吞吐吐。
杂乱的车厢背景音和简葭的语调让柴小菲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听力下降的老年人,不得不再次吊起嗓子:“我说,下了地铁再说!”
“哦,好。”
不管对面是怎么样的地动山摇,简葭都好像一潭碧水,波澜不惊。
柴小菲是习惯了这样和她们讲话的,她们也都习惯了柴小菲,特别是简葭。
在外人看来,她们四个大学同寝四年,彼此好得像一个人,可对柴小菲来说,她从心底里和简葭更亲密。倒不是周园和黎芳芳不好,只是女孩间特别的敏感,总让她觉得她们之间不一样。
周园是四人中唯一的N城土著,大学毕业顺理成章进入了本地一家金融公司,薪资待遇都算体面,稳定的令人羡慕。黎芳芳从开学第一天就吵着要回家,可谁料到她竟拿下了系里的男神“秦溯”。如今毕业了,土著秦溯不愿背井离乡,黎芳芳便留下来,背靠秦溯这颗大树,怎么说也算半个本地人了。
只有她和简葭,一南一北,远离家乡,是真真正正为自己生活打拼的人
“唉,你这人倒是看着点啊。”
车厢打开,小菲被半拥着下了车。一旁的男乘客再次碰了她的包,她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胖胖的男乘客塞着耳机,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懒得矫情。灯火流光的繁忙夜,没人愿意停下回家的脚步。
柴小菲站在原地长吁口气,这紧锣密鼓的一晚,却是什么都没做成。
她迟到了周园她们的聚会,并不是为了加班,是又一次互看不顺眼的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