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芳芳和周园走进宴会厅时，里面早就站满了人。周园本想就站在门口看一看，但对婚礼满是憧憬的黎芳芳一定要凑近去看新娘的裙子。周园也只得被拉着向人群里挤。一路她都埋着头，这场婚礼上，她要打招呼的“亲友”实在太多了。
黎芳芳走得急，周园被拉着，一个踉跄，撞到了旁人肩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也被“受害人”强行分割开。
“对不起，对不起。”
周园不敢抬头，生怕是哪位三姑六舅妈，道了歉就匆匆钻回人群。黎芳芳发现周园丢了时，她已经跟上来了。
“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人了。”
“谁让你一直低着头。知道的，你是来参加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捡钱呢。”
“赶紧走吧，这熟人太多了。”
周园想反正道了歉，这种程度的碰撞也没不会有什么大事，推着黎芳芳走得更快。
转来转去，两个人终于在宴会厅一根罗马柱旁找到了空位。
这间婚礼大厅算得上N城最气派的，十米的挑高加上千平米的厅宽，几乎是每位本地新娘的首选。
“我说这怎么这么清静，原来都被挡住了。”
周园正觉得这个位置不错，黎芳芳却抱怨起来，其实她和婚礼新郎只是极普通的同事关系。按以往的处事风格，本是礼到人不到的，可现阶段，只要和“婚礼”二字有关的，不管是谁都能第一时间燃起她的兴趣。
黎芳芳仔细观察着婚宴厅里的一切，从桌签摆盘到布景花束，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她和秦溯的婚期就在一年后了。
周园看得出她神情中的向往。对于一年后的那场婚礼，她也很期待。不仅仅是因为她要做伴娘了，更是因为一起从校园里萌芽的感情，黎芳芳的那份，总算要收获了。
典礼正式开始，灯光渐渐暗下，她们都没再多说话。
黎芳芳大概是将自己换位到了新娘的位置，听着双方誓词，眼泪默默流个不停。
周园的眼眶也酸酸的发胀，可就在泪水即将滑下时，她突然想起了上官。冷静和理智异常清醒的战胜了感动，她好像从这场浪漫的婚礼中被挑了出来，独自等在黑暗里，向前向后都看不到一点光。
“对不起。”
周园的肩被轻轻碰了一下。一声道歉，意识到身边还有陌生人，她慌忙低下头。
撞了周园的人见她转身，以为是撞得重了，语气明显慌了，道歉声一句接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周园的动作其实是潜意识的应激反应。刚才的情绪里，她也分不清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挂着泪，转身只是不想让陌生人看到罢了。
“你没事吧。”
“没事。”
周园别着脸，一直不愿转过来。那人见状走得更近了。
“是不是撞得太重了。”
“没事，没事。”
“灯光太暗了，我没看到你，实在对不起。”
“没事。。。没事。”周园越是背着身摇手，对方越是不放心的解释。看来想要尽快结束这场纠缠，她必须正面交锋了：“真的没事。”
“是你？”对方竟然认出了她。
周园抬起头，这里太暗了，暗蓝色的光影将眼前的这张脸剪得只剩半副轮廓，她快速在大脑亲属库中搜索，比对无效，他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是。。。？”
“我是乔舸啊，前几天咱们才见过。”
周园仔细看过去，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她终于认出了他。只是和那天相比，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乔舸看出她的犹疑，手指滑过下巴：“我今天刮了胡子。”
“啊，就是了。”
周园不好意思的笑了，疑惑解开，确定是乔舸了。其实认出他，胡子算一条提示，最关键的，是周园认出了他滑过下巴的手。那双手是她见过最干净的男生的手了。
“对不起啊，刚才撞疼你了吧。”
“没事，真没事。”
周园想起那天和乔舸说过的话，有些尴尬。
乔舸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忍不住笑：“婚礼开始前，撞到我的是你吧。”
提到婚礼前的逃逸现场，周园更尴尬了：“刚才我撞的。。。是你？”
乔舸点点头，纤长的手指戳着肩膀。
“可是有点疼呢。”
乔舸的玩笑让周园极不自在。不是乔舸不懂分寸，这句戏谑里还带着那么点撒娇的话，恰恰解除了当下的尴尬。
周园的不自在完全来自自己。
在咖啡厅讲出那些话时，她从没想到这辈子还会遇见这个人，更没想到她和他之间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默契竟渐渐有了熟悉感。
这种感觉是她认为在没厘清和上官的感情前，最不应该出现的。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乔舸的话，想起一旁泪流满面的黎芳芳，抬手一指：“我。。。我朋友在那边。我先。。。先失陪了。”
“哦，快去吧。”
周园刚要转身，乔舸拦住她。
一双完美的手呈到她眼前，指间还衔着一张纸巾：“你朋友好像很感动。”
“谢谢。”
慌忙接过，周园匆匆逃回黎芳芳身边。不知是什么作祟，她难受的喘不过气。
不算婚礼前的误撞，她和乔舸只见过两次，连朋友都算不上，可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关心让她更难受。
这些说不清是熟悉还是暧昧的情绪，比午夜里越洋电话的冷战美好太多了。
黎芳芳依旧沉浸在婚礼中，完全不知道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典礼结束，目送新郎新娘走下舞台，她转过身对着周园满脸期待：“你看，他们走向新生活了。”
周园被她突然的中二气息弄得更加头疼，可这时候是不能泼冷水的。
“你表姐真幸福，婚礼真的太棒了。”黎芳芳絮絮说个不停，哪个位置的灯光要换个颜色，哪几张桌子应该摆的离音响更远。
周园突然明白，黎芳芳今天是为自己婚礼做预演的。
“我就不留下吃饭了。”
众宾客纷纷落座，黎芳芳松开周园的手。周园眼见好不容易找来的救星就要消失，反手拽住黎芳芳。
“你。。。你要去哪？”
“今天休息，要去逛逛家具店。”
周园撅起了嘴。这项活动，她没办法参与，自然也就躲不掉接下来的“亲戚相认”了。
黎芳芳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你不想吃的话，和我一起去吧。”
“秦溯不陪你吗？”
“咱们三个一起去。”
周园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可不去。你们新婚小夫妻去逛家居，我算什么，宠物还是设计师啊。”
“他不介意的，再说我们还没结婚呢，哪有什么新婚小。。。”
黎芳芳说着又害羞的红起脸，周园看着全身打起寒颤。
“别别，我介意。”
“真的没关系。”
黎芳芳左右为难，她知道周园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也不能为了她丢下秦溯：“嗯，那这样，你去哪里，我让秦溯送你总可以吧。”
“他来接你？”
“嗯。”黎芳芳点点头。
周园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了：“都快要结婚了，你们两个怎么就腻不完。”
黎芳芳又浮起了甜甜的笑：“我是不想要他来的，但他说。。。”
“行了行了，我不用你们送。”
“没事的，我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你赶紧收拾好新家，我等着要去看呢。”
周园话音刚落，黎芳芳的手机就已经响了。
不用猜，秦溯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