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和辉子进行了一个长达1分27秒的通话,算是打破了近一年之内的最长通话记录。
如今的辉子和他未婚妻一起,正身处省会第三人民医院内。
就在一个月前,辉子怀着身孕的未婚妻在本市人民医院检查出患上肺积水,随后紧急转至省会三院接受治疗。
或许是辉子天性要强,随后不甘示弱的被检查出身患肺结核。
小情侣到底是恩爱有加,连生病都得妇唱夫随。
玩笑话总归是玩笑话,当时辉子未婚妻的病情却不容乐观。
肺积水不算大病,只需动一个小手术即可,坏就坏在患者是个孕妇,医生很郑重的对辉子说过:“这种病例很罕见,孩子有可能会保不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辉子的年龄和我一般大,尽管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但面对这种情形依旧不知所措。
当时他用微信语音跟我讲述事情的时候,语气表现出极其焦躁和不安。
我尽量的保持平静,用语音询问辉子具体情况从而伺机安慰他。
“辉子,你跟你父母说了没有?”
“还没。”
“你媳妇儿父母知道吗?”
“她爸在我跟前,知道。”
“你千万别慌啊,医生的意思不是说可能嘛,咱要往好处想不是?”
“兄弟,我该咋办?”
我按住“按住说话”的键迟迟说不出话来。
再三犹豫之下,我还是将语音切换为文字输入,把“不会有事的,兄弟”发送过去。
片刻之后,辉子只发回了一个“嗯”字。
说实话,我心情也十分沉重,几个月前,我俩还一块儿讨论了孩子的该起什么名儿。
辉子执意想将我名字中的一个字代入孩子的名称中,并言之凿凿的说我是他最好的兄弟,要将我两人的革命友谊薪火相传。
我对辉子的憨批想法表示强烈反对,因为总感觉像是被他占了便宜,而根据老人们“歪名好养活”的说法,我跟辉子提议,给我大侄子起名叫“范铁锤”,肯定长的结实。
辉子那次几乎问候完我整个户口本!
可现在我大侄子还没来的及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就有可能被直接宣告“死刑”,我这当叔叔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好在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相当发达,后来医生采取了最优的治疗方案,在不影响患者治疗效果的同时,孩子得以保全。
辉子在未婚妻术后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用激动到近似喊出来的语气说道:“兄弟,没事了,我媳妇儿和孩子都保住了。”
我原本还带着困意,被辉子那么一影响,顿时清醒无比,高兴的回答他说:“哈哈,我大侄子保住啦,我就说歪名好养活,叫‘大锤’指定不错!”
辉子撂电话的速度极快,“靠恁姨”之后紧跟就是嘟嘟声。
电话时长41秒,创造最长纪录了!
本以为此记录会保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破。
今天一大早,我气急败坏的给辉子打了个电话,质问他昨天为什么将我转给他的五百元又悄悄退还给我。
辉子在电话那头振振有词的说道:“没事,我有钱,再说你一个穷学生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抠出一点伙食费,自己好好留着吧。”
我咬牙切齿的怼道:“给你就拿着呗,不着急用钱不等于不用吧?”
辉子跟我打哈哈说道:“等我没钱再张嘴跟你要好吧?”
他刚说完,就火急火燎的撂下电话。
这个人总是这样,执意不肯让我为他掏一分钱。
可辉子,咱们是最好的兄弟,我只是想像你帮助我那样帮助你啊!
我清晰的记得刚上大二的时候,因为无聊索性在微信上发布了一条“穷的吃土”的朋友圈。
当天晚上,便突然收到辉子给我转账一千块钱的消息提醒。
寡言的辉子只懒散的给我发来一条讯息。
“拿着用,兄弟,不够我再转。”
尽管我后来跟他竭力解释那只是玩笑,可辉子执意不肯将钱收回去。
然后,我俩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展开拉锯战,我把钱转过去他将钱转回来,你来我往...
我从未见过像辉子一样无聊至极的人!
逐渐气到发抖的我威胁辉子说,不把钱收回去我可就不还了。
谁知这货只是轻描淡写的给我回复了个“好”。
说句实在话,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我真的害怕还不起这份情。
辉子有着很强烈的大男子主义,总喜欢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帮我处理事情。
例如:我请他吃饭时他总会偷偷买单、喜欢帮我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我生病时冒着大雨为我买药……
曾经我不止一次怀疑辉子的性取向是否正常,搞得我有一段时间里恨不得拿卫生纸把后窍堵住。
后来事实证明,辉子确实对男的不感兴趣,仅仅只是对我这个“兄弟”好的有些极端。
我经常跟辉子开玩笑说:“你对我那么好,就不怕我是个白眼狼?”
辉子总是不以为意的回答道:“光屁股玩到大的兄弟,你的为人我很清楚。”
他还习惯性的把对我的好当成是一种投资,让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不忘拉他一把就好。
可我他娘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方向在哪里,怎敢大言不惭的提及“飞黄腾达”,辉子明明知道我是个废柴,为什么就如此相信我呢?
以前我喜欢绘画,他就送了我一套马克笔、一个画架。
后来我想鼓捣音乐,辉子转身就送了我一把古典吉他。
我老爹都没对我这样用心过,可仅仅作为“兄弟”的辉子却用最野蛮直接的方式支持着我的梦想。
一八年刚入夏时,我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用电话给辉子诉说着自己因为学业上的挫折引起的极度哀愁,将近两个小时的通话辉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认认真真聆听我在电话这头诉苦。
直到电话结束时,辉子才开口对我说道:“兄弟,你等着。”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左右,辉子突然发消息让我到学校门口接他。
我这才意识到辉子昨晚那句话的意思,随后便急匆匆的赶到学校正门,甚至连鞋子都没来的及换。
辉子蹲在学校门口的绿化池旁抽着烟,看到我赶过来后直身便走。
“辉子,你去哪?”
“吃饭。”
事实上,当时的我虽未从难过中脱身,但更震惊于辉子的突然出现。
我和辉子随后找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大排档坐下,在静静的看着他要了一些
啤酒和吃的后,我禁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辉子不慌不忙的把摊主送来的啤酒用打火机起开盖子,朝我递了两瓶后才缓缓说道:“想过来陪你喝两瓶呗。”
“我看你真的是疯啦!”
我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辉子,你怎么这么冲动,咱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玩什么空降游戏呢?”
辉子端起一杯啤酒冲我晃了晃,翘起嘴角说:“兄弟,我大老远跑来可不是听你数落我的,喝酒!”
我无奈的端起面前的酒,陪他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
“什么?”
“快点喝,我十点四十的火车票。”
“噗~疯了疯了...你他娘真的疯了!”
辉子用手擦了擦我喷在他脸上的酒水,吊儿郎当的嘲讽我说:“你他么不想喝直说,不知道浪费可耻?”
我没功夫跟他开玩笑,急头白脸的对他大吼:“你以为这么做很感人吗?”
“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不带脑子!”
看我真的动了怒,辉子满脸尴尬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就是想过来陪陪你。”
“可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因为咱俩是兄弟!”
辉子的话像是一把榔头,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里。
可凭什么啊?
辉子!
凭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我真的替你觉得不值啊!
我自视自己是泪腺坏死之人,那天却在辉子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辉子以为我是又想起了昨日的伤心事,忙在一旁不停安慰我,他安慰我的话我早已记不清,主要也是因为没心思听。
我不知道我为何突然落泪,可能是感动,也可能是心疼辉子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
我几乎哭满了整个跟辉子喝酒的时间段,就连碰杯的时候都不忘啜泣两声,后来辉子还嘲笑我的哭声像下蛋的老母鸡。
辉子还要赶火车,因此我们没有喝多少酒,在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辉子轻轻拍打我的肩膀,询问我好点了没有。
可能是刚哭完的缘故,我当时的心情格外舒畅,于是我微笑着告诉他,好多了。
刚到车站的时候我试图挽留辉子,让他把车票退了,在我那里玩上几天再走,可被辉子回绝了,他说他还要赶回去上班,超过规定时间的话会被扣工资。
目送辉子进站的时候,我还是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辉子回过头对着我笑了笑,说:“兄弟之间用不着客套。”
随后他便走了,慢慢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急匆匆的出现又急匆匆的离开,恍若一场梦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