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沈秘书京城送年列
张顾问书斋定官职
桌上的菜很丰盛,一瓶五粮液已经喝了一多半。看起来沈庭台喝的很高兴,还不住的给罗卿夹菜。罗卿却食而不知其味。梦雪倒很从容,刚才还帮着收拾东西,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傍晚等起来的时候,出门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天已经黑了。罗卿不由得心里有些慌张,正所谓是做贼心虚:沈叔来过吗?他怎么没找我们吃饭?又回屋看着梦雪,她却一直低着头,只顾把被子整理好了,坐那里用手抚弄。
罗卿无暇多想,对梦雪说:“下去吧,该吃饭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楼下,沈庭台还在厨房忙活,见了他们说道:“你看看到现在还没做好饭,饿了吧?本来家里有有位李婶帮忙做饭的,过年了让人回家几天。刚才又来了两个送礼的,赖着不走,好不容易打发了。马上好,马上好。”
罗卿这才偷偷松口气,和梦雪也到餐厅帮忙收拾,餐厅和厨房之间有一个可以推拉的玻璃窗,是为了传递饭菜的。
沈庭台在厨房一边忙着一边问罗卿:“你在上面看书的吧!梦雪是不是又睡觉的?我就知道她是个瞌睡虫。”
罗卿羞涩一笑,没有回答。
炒好了菜,摆上了餐桌,沈庭台拿出一瓶五粮液,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和罗卿倒了一杯白酒,说:“这是给你接风的,过年那天咱们再好好喝。”
给张宁、梦雪倒了一点葡萄酒,张宁也客气了一下,就开始喝酒吃饭。罗卿平时酒量还可以,但今晚喝了一杯就晕乎乎的。
沈庭台也看到了,说:“多喝点没关系,吃完饭就上去休息。”
吃完饭,喝了杯茶,沈庭台亲自送罗卿去楼上卧室,就是刚才和梦雪睡觉的那间。
沈庭台说:“这原来是梦雪的房间,你这次来要在这住几天,她非要到隔壁去,说换个新环境,其实都一样。”
开了门进去,沈庭台又笑着说道:“你自己住这么大房子不害怕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黑了。”
罗卿笑说:“早就不怕了。”
沈庭台说:“那你洗洗早点睡吧!我也去睡了!”
罗卿送他到门口,看他下楼,回到房间,把门关上,觉得还不太想睡觉,先找了两本书放在床头上,然后洗了把脸,用热水冲了冲脚,上床准备躺在被窝里看书。终究无所以然,然后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罗卿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发了一会呆,刚要起床,忽然听到有人在开他的房门。门开了,梦雪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罗卿就躺在那儿没动,闭着眼睛装作没醒。他听见梦雪又轻轻把门关上,然后来到的床边,好一会也没有动静。罗卿刚要睁开眼睛,忽然两片嘴唇,轻轻吻了过来,还有刚刷过牙的牙膏的味道。罗卿就依然没动,过了一会梦雪起身走开,轻轻地哼起歌来: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等她哼完了这首歌,罗卿从被窝中伸出手来使劲鼓掌。
梦雪回过头笑道:“懒汉子,还不起来。”
罗卿笑着坐了起来,小声的道:“过来。”
梦雪的撅着嘴走过来,边走边说:“他们都出去了,叫我做饭给你吃,哼,凭什么?”
罗卿说:“现在没人在家?那先不忙起来,你上来,咱们再睡会。”
梦雪扭着身子,坐在床边,一边说道:“我刚起,睡不着了,要睡你睡。”
罗卿一边拉她上床,一边说道:“那你刚才偷偷亲了我,我要还过来。”......
他们来到厨房,在这里罗卿第一次见到了许多家乡根本见不到的玩意,什么冰柜、燃气灶、微波炉等等。梦雪一一指点,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又把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全部端出来,该加热的都热好了,又摆了一桌子。昨天可能是因为刚到了一个新环境,又初经人事,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虽然梦雪去罗卿家的时候,也经常给他们带一些高档点心零食,但这满桌的菜肴,大部分是罗卿以前没有见过的。那时的农村里,温饱问题是基本解决了,但是远远没有达到小康。罗卿家虽然距离海边不远,但是他们村是农业村,都是农民,没有渔民。罗卿家在他们村就算最好的了,平时也主要是以小麦磨的面粉为主食,辅以大米。菜就是自家地里种的蔬菜,还需要在季节里才能吃到新鲜的。很多时间里早晚也就靠腌制的蔬菜下饭,中午烧个青菜豆腐之类的。鸡鱼肉蛋就是奢饰品了,家里来客人了,或者逢年过节,有红白喜事时才能吃到。现在罗卿看清楚这满桌菜肴,都感觉有点晃眼,甚至连豆沙包对他来说都是素昧平生。罗卿一边问着梦雪是什么,每样都尝了尝,就感觉有点吃撑了。
梦雪早就吃饱了,站在罗卿身后,把两只手腕搭在他肩上,一边用手指捏弄着他的耳垂,一边笑话他道:“乡巴佬、土老帽、大馋猫......”
现在的罗卿,有时候总是想:每个人的一生,可以享受多少幸福快乐,必须承受多少悲伤痛苦,可能是上天注定好的。人的本能是追求前者而拒绝后者,但这都是徒劳的,一点真实的效果都没有。
梦雪,一个大城市里的女孩,一个高干家庭的独女,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放在过去,就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她去罗卿家,十里八乡的,那就是天上来的仙女。比现在所谓的女神、国民媳妇什么的,档次要高多了。如果不是前生前世修下来的福报,罗卿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能和她在最好的青春年华里相遇、相知、相爱。她的身体让他痴迷,她的反应给他更美妙的刺激,她对他也越来越迷恋,越来越温柔顺从。他只想每时每刻都和她腻在一起,想和她融为一体。
快到中午时,沈庭台带打来电话,说他和张宁已经到了北京,或许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家。并且叮嘱梦雪出去买些春联和鞭炮之类的预备着。于是沈梦雪就带罗卿到街上去转转。
虽是省城,但其时还没有大规模的改造、新建与拆迁,还是以老街,老建筑为主。虽然有点老旧,然而古朴、随和、温馨。
那时的天空还是蔚蓝的,云朵还是雪白的,空气还是清新而富有营养的。
为什么短短的二十年左右的时间,一切都变得那么糟糕?
大街小巷,到处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各个单位的门前都是彩旗飘扬,各色标语、条幅迎风招展。
路两边都是小摊小贩,摆满了待售的杂耍零食、服装鞋帽、烟酒水果、烟花爆竹。百货公司、供销社也不甘示弱,商品都摆到了门外,几乎都堆到了大路上。
还有许多卖气球的,几乎覆盖了人头顶上的天空。
整个空间被大红色调为充满,而且不时响起一阵阵的鞭炮声。
虽然嘈杂、吵闹,然而却是喜庆的。虽然天气比较寒冷,但是可以看出,人们的心头都是温暖的、幸福的。
后来罗卿也偶尔想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也许是新中国最好的黄金年代了。
闲逛了一会,梦雪有些累了。他们就在一家百货公司门前停下来。买了春联福字、烟花爆竹。然后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又在小贩子那买了几个氢气球,买了一些小孩子玩的小烟花,慢慢的就回到家了。
因为有暖气,房间里热的很。两个人腻在沙发上看会电视,说些闲话。梦雪就打了个盹,睡了一会。醒来后,便又有了精神,拉着罗卿说:“再出去玩玩啊?”
罗卿无可无不可,便要陪她去。两人打开房门,却发现,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待走出大门,外面起风了。虽然风不太大,然而夹着雪花,吹在身上,也是冷嗖嗖的。
罗卿说:“有点冷,别出去了,咱们在家玩吧。”
梦雪知道罗卿是关心她,欣然道:“好,咱们在家玩。待会早点吃饭,然后咱们放鞭玩。”
进了房,罗卿就給她讲一些农村乡下,孩子们过年的玩意,和一些奇闻趣事,逗得梦雪咯咯直笑。
正是:
二十年光阴,只是一瞬间
然而似乎已经遥远,遥远
二十年前的惊天大案
如今只是一页发黄的案卷
二十年前的黄金时代,端倪一现
如今,谁的记忆里还有残片?
一只手,竟可以遮天蔽日
这样的民族、社会,可悲可怜
二三十年弹指间
薄雾浓云竟日喧
追本溯源何人事
或有知者唯寒蝉
沈庭台每年都要去北京几次,近年来去的更加多一些。多数是提前确认好航班,计划好行程,乘飞机去。省里在北京有个办事处,正是隶属他们办公厅,自然会安排好车辆接机。除非有急事,航班又不凑巧,便带了小轿车去,只是人要辛苦一点。
原来去北京还比较少的时候,不管因公因私,只要到了北京,沈庭台必定要去拜见一个人。这个人,沈庭台称之张叔,我们姑且称之为张老爷子。张老爷子是沈庭台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张老爷子是正职,梦雪的爷爷是副职。抗美援朝时,张老爷子所部奉命开往朝鲜,参加战斗。其时,恰巧张老爷子家里有件紧急而又重要的事情发生,于是张老爷子就请示上级,并力荐梦雪的爷爷先带部队过去,暂时代他行使指挥权。上级批准了,梦雪的爷爷就率部抵达朝鲜。没想到紧接着就与美韩部队发生激战,他们的指挥部被流弹击中,梦雪的爷爷受重伤,不治身亡。是中国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的少数高级指战员之一。
本来梦雪的爷爷与张老爷子,多年来就同甘苦共患难,感情深厚。梦雪爷爷的牺牲,对张老爷子打击巨大,而且一直心怀愧疚。梦雪的爷爷只有沈庭台这么一个儿子,张老爷子就一直视如己出,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老爷子自己有俩儿子一闺女,大儿子张大军比沈庭台大一岁,二儿子张大兵、小女儿张小颖比沈庭台小。老爷子就按照年龄排序,称呼他们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沈庭台母亲去世的丧事、沈庭台的读书、工作甚至结婚等等大事,都是老爷子一手操办的。现在老爷子是中顾委委员,位高权重。
本来这次沈庭台来北京,纯属公事。每年春节前,省里都要专门到北京,对相关部委单位个人进行探望、慰问,目的是送礼,有的甚至要副书记高官亲自出马。但绝大多数还是两个办公厅办理。这次恰巧,梦雪的妈妈也是单位公事,要到北京出差,于是两人就一起来了。
忙了一上午,中午沈庭台推辞了好几份宴请,和张宁一起,来到了老爷子的小院。工作人员都很熟悉,而且都称呼他老二或者二哥。老爷子没在家,沈庭台就用家里的电话跟他联系了一下。本来是想打个招呼,下午办完事就回家的。没想到老爷子告诉他:“不许走,晚上一起吃饭,有话说。”
下午沈庭台到中央办公厅,一位很要好的副主任,也姓张,非要请他吃饭不可。沈庭台推辞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告诉他晚上老爷子召见,没办法。
张副主任这才作罢,并笑着说:“好吧,那这次就算了,过了年看看,抽个时间到你那玩一天。”
沈庭台道:“好,首长你可要说话算数,过了年我就打电话提醒你。”
张副主任道:“去你的,什么首长,我一定去。另外告诉你,老爷子现在状态很好,找你,肯定有好事。”
沈庭台笑笑,告辞出去。
晚上老爷子回来的也有点晚,吃过晚餐,就只带着沈庭台进了办公室,秘书亲自给泡了两杯普洱,然后关上门出去。
坐下后,老爷子边喝茶边问道:“你的副厅级也快满两年了吧?”
沈庭台回答:“一年八个月了。”
老爷子说道:“过了年,调你到交通厅,做厅长,怎么样?”
沈庭台答道:“好啊,交通厅也是我的联系单位,我还比较熟悉。”
老爷子说道:“你们小陈书记,部里刘部长,都还给我面子,都明确表态了,没有问题。一定要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沈庭台笑道:“您就放心吧,我啥时给您丢过脸?”
老爷子也笑了:“也是,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只是老大,明年就没你级别高了,肯定要冲我嚷嚷了。”
沈庭台问道:“大哥临时不好动?”
老爷子道:“嗯,恐怕他的副师长,还得干上一两年。”
又闲聊了一会,老爷子该做保健了。沈庭台就告辞,与张宁一起到办事处住了一夜。
第二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一早,办事处主任就过来请示,沈庭台让他安排一台车送他们回去。上车之前,他先给分管的副书记和秘书长分别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公务的办理情况。两位领导都很满意,都说:“辛苦了,直接回家过年吧,不用到办公室来了。”
沈庭台又给省委招待所姜主任打了个电话:“姜主任你好,我是沈庭台啊。”
姜主任:“哎,沈秘书长您好,请指示。”
沈庭台:“是这样子的,我出差还在北京,赶回去可能有点晚,麻烦你叫厨房做几个菜,下午五点钟给我送到家里好吗?我年夜饭就靠你了。”
姜主任连忙满口答应:“嗨,沈秘书长您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
最后沈庭台又给梦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下午五点左右到家,叫梦雪和罗卿先把家里打扫一下,把春联什么的贴好,招待所要送菜过去,到时收一下。都交代好了,这才上车出发。
梦雪接了电话,和罗卿说了。两人一起熬了一点小米粥,吃了早饭。然后打开电视机,就开始干活。家里平时有位李婶,负责打扫收拾洗衣做饭。每年都是腊月二十三回家,正月十六再回来,其他时间基本不休假。已经在沈家做了六个年头了。沈家三口人对李婶都很尊重,也很信任,都当成自己家里人。所以家里平时很干净,罗卿和梦雪用一条新毛巾简单把门窗家具擦了一遍,就开始贴春联,过门签子,压上横幅,贴窗花,贴福字。边干边玩,中午又做饭吃,吃过饭再歇一会,就这样一直干到下午快五点了,天都上黑影了,才全部弄好。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来,门铃响了。梦雪去开了门,原来是招待所姜主任,亲自带了一辆皮卡车,连驾驶员一共三个人,送菜来了。皮卡车上拉了半车,有四个保温的大食盒,一箱五粮液,两桶进口的橄榄油,两小箱进口水果,数小袋高级点心和其他食品。
姜主任一边指挥着两人把东西都搬到餐厅,一边和梦雪说着闲话,并不着急,看样子是想等沈庭台他们回来再走。果然,没有半小时,沈庭台和张宁就进了家门。
姜主任忙迎上去和沈庭台握手,介绍了自己送来的东西,最后说:“餐具,我是挑了最好的一套,您就留着自己用吧,餐盒,过了年我就叫小王来拿走,要不占地方。”
沈庭台笑道:“哎呀姜主任,太感谢你了。我就是怕来不及,让你简单搞几个菜,你呀,搞复杂了。这怎么好?”
姜主任赔笑道:“秘书长您为了工作,都忙到大年三十晚上了,我们有机会尽一点心意,很荣幸,也很难得。”
沈庭台笑道:“好,好,谢谢你了,姜主任,这大年三十的,我也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家过年吧,替我给嫂子拜年,代问全家好。”
姜主任忙笑着答应,告辞,上车走了。
此时,鞭炮声已经响起有一会了,或远或近、或密或疏,总之是连绵不绝,没有间隔停顿的时候。
沈庭台张宁看到家里已经收拾好啦,一派喜庆红火的气氛,很高兴。两人到洗漱间简单洗了一下,沈庭台就带着梦雪罗卿,打开大门,把他们买的烟花爆竹搬了一大半,放在大门口,沈庭台说道:“放鞭炮,敬天地、辞旧岁。”
在大门外放了爆竹、高升、万利。然后关上大门,进餐厅吃饭。
此时张宁已经把食盒打开,正在往桌子上摆菜。四个大食盒,每盒两层,放着八个菜。连凉菜也都是精心配制的,一共三十二个菜。姜主任知道沈庭台最喜欢淮扬菜,因此淮扬菜的几个招牌菜,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等一个不缺。
沈庭台看了笑道:“老姜这次真是用了心了。”
拿出一瓶茅台、一瓶干红,打开了,说道:“你们娘俩一瓶红酒,咱们爷俩一瓶白酒,来,小卿,今晚上你负责斟酒。”
罗卿忙接过酒瓶,给他们分别斟好酒,最后也给自己也斟满白酒。就开始喝酒吃菜。
喝了两口之后,罗卿就站起来,捧起酒杯说:“我敬沈叔、婶子,祝你们过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沈庭台笑道:“好,好,好,坐着喝就行,”
滋溜一口,把杯中酒干了。
张宁也笑着抿了一口红酒,说道:“小卿行啊,在家也经常喝酒吧?”
罗卿红脸说:“没有,我爸他们经常喝酒,看着学的。”
又给沈庭台斟满酒杯。
沈庭台笑道:“好,好,咱们小卿,到哪也不掉价。小雪呀,你也该跟小卿学学。”
梦雪于是噘着嘴,端着酒杯,也站起来,说道:“好,我这就学,敬爸妈一杯酒,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把自己杯中的红酒一口干了。
张宁笑道:“好吗,我们成老头老太太了。”
与沈庭台一起喝了杯中酒。罗卿忙又都给斟酒。
就这样说笑着吃喝了一会,沈庭台放下筷子,对罗卿说:“小卿啊,这次大过年的,把你叫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罗卿急忙也放下筷子,正色恭听。
沈庭台说道:“你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我知道你学习很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准备在咱们乾都的理工大学,预先给你要一个名额,你看行吗?”
罗卿愕然,他没想到这次沈庭台叫他来,会是这件事。事先父亲罗厚庚一点口风都没漏。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学生的名额也能预先要到。但他毕竟不是傻瓜白痴,这样的好事怎能拒绝。当时高校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多,农村学生高考录取率极低,学习再好的学生,也没有把握百分百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而考上大学,又是农村孩子摆脱农民身份,进城工作的唯一出路。当时农村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那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沈庭台这就是把当时所谓的铁饭碗,塞到他的手里了,他以后的生活,已经有了一个相当好的保障。罗卿知道沈庭台对他好,但没想到是好到如此地步。于是说道:“好啊,沈叔,我都听你的。”
沈庭台笑道:“这事你爸也同意。咱们乾都理工大,虽然没有清华、北大、复旦的名头响,也是咱们国家的国家重点大学,研究生院也有,带博士、硕士研究生的教授、专家很多。”
罗卿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又站起来,说:“沈叔,还有婶子,我再敬你们一杯。”
沈庭台也知道他是想表达感激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笑道:“一家人,不用客气。理工大的卫校长,是我的好朋友,他也还欠我一个人情,这件事,他是非办不可的。但是你回家后,更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能放松。”
罗卿连忙答应。
于是又喝酒吃菜,沈庭台已经略有酒意了,就停了杯,说:“好了,我试着酒了,不喝了,明早还得早起,你们娘仨再喝点。”
三人也都表示不喝了,就吃饭。吃过饭,四个人都到大门口站了一会,闲聊几句,听了会鞭炮的声音,沈庭台说:“这两天我有点累,明早还要早起,我先睡了,你们再玩会,看会电视,守守岁。”就进卧室睡觉了。
张宁打开电视,三个人看了一会电视。张宁就打起了哈欠,就说:“我去睡觉了,你们要是困了,就睡吧,守不守岁的,别硬撑。”
梦雪和罗卿都答应了,张宁也就起身进卧室睡觉了。
梦雪和罗卿就嗑着瓜子,喝点茶水,看着电视。
罗卿就问梦雪:“沈叔刚才说明天还要早起,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不是早起放鞭吧?”
在罗卿家那里,大年夜辞旧迎新,有些人守岁不睡觉,一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放鞭炮,然后再去睡觉。有些人早睡的就尽量早起,一般都赶在天亮以前。如果是天亮了,甚至太阳都出来了才放鞭炮迎新年的,基本可以断定这家人很懒惰。但罗卿发现沈庭台家,或者说整个城市里,对待过年,不像他们农村那样重视和讲究,故此有这样的疑问。
梦雪答道:“要给领导拜年,每家都要到,要一两个小时呢。”
罗卿又问道:“那有没有来你家拜年的?”
梦雪道:“也有,少,三五个而已,多数都是打电话,明天一天电话闲不住。”
梦雪说着,往罗卿身边靠了靠,右手悄悄握住罗卿的左手,低声问他:“哎,大学生,感觉怎么样?激不激动?”
罗卿也低声回答:“有点激动,但也不是很激动。可能是因为毕竟还没有真的上大学吧。”
梦雪说:“你放心,这种事情,我爸是说到做到的。”偷偷亲了亲罗卿的脸颊,又说:“咱们今晚不睡觉,一起守岁好吗?”
罗卿说:“我没问题,怕你熬不住。”
梦雪抖擞精神:“我试试。”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不知不觉就快十一点了,梦雪就有点困了,强打精神,站起来说:“走,咱们到门外转转。”
两人穿上外套,来到大门外,一时冷的耸肩缩背。外面还是连绵不绝的鞭炮声,然而看不到人。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在大门口来回踱了一会,罗卿说:“太冷了,进去吧。”
两人进了客厅,又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会梦雪就靠在罗卿身上开始哈欠连天。
罗卿问她:“要不你上去睡吧,我在这守着,一会放鞭。”
梦雪虽不情愿,然而确实困乏的极了,就拉着罗卿一起站起身来,说:“那我就睡一小会,你送我上去,那你放鞭的时候要叫我。”
罗卿答应了,送她到楼上卧室,梦雪就只把鞋子外套脱了,就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你不上来吗?”
罗卿给坐在床边,她掖了掖被子,说:“你快睡吧。”
梦雪一会就睡着了。罗卿不敢久留,起身来到自己的卧室,也感觉有点困,但一心想着守岁,不甘心就此睡去,于是就到洗漱间用凉水洗了把脸,下楼到客厅,泡了杯浓茶,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还间或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也就到了午夜。
罗卿上楼进了梦雪的卧室,坐在床边,看梦雪睡得正香,不忍心叫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轻轻叫道:“梦雪,十二点了,起来放鞭啊?”
叫了一会,梦雪哼哼唧唧的说了句:“我不去了,困死了,你放吧。”摇摇头又睡了。
罗卿就下楼,自己到储藏室,把爆竹高升万利又搬出一大堆,在大门口放起来。
几分钟后,沈庭台披着大衣出来了,笑着问他:“小卿,要不要我帮忙?”
罗卿笑着回答:“不用,沈叔,这就好了。”
沈庭台陪他一起放了鞭炮,一起进屋,说:“睡觉吧,我也再睡会,你们明早不用早起,饺子熟了再叫你们起床。”
罗卿答应了,就上楼睡觉了。
上午快十点了,梦雪进了罗卿的卧室把他叫醒,告诉他:“我爸出去拜年都回来了,饺子也下锅了,快起来吧。”
罗卿搂过梦雪亲了亲,然后叫她先下楼。赶紧起床,洗漱完毕,也就下楼。
客厅有一位客人,沈庭台正陪着他说话,客人三十岁左右,挺精明干练的样子。见罗卿进来,忙站起身来,看着罗卿,又看看沈庭台,那意思是想打招呼,又不知道怎么称呼。
沈庭台笑着介绍:“这是我侄儿,叫罗卿。”又对罗卿说:“小卿,这是我们办公厅秘书处的孟处长。”
罗卿急忙向孟处长点头问好说:“孟处长您好,新年好!”
孟处长急忙答谢:“哎,弟弟你好,你也新年好。我叫孟浩,以后叫我孟哥就好。”
又对沈庭台笑道:“咱们这位弟弟,真是一表人才,儒雅大方,跟沈叔您还真像。”
沈庭台哈哈大笑,对罗卿说:“孟处长的叔叔是我的老同事,好朋友,因此小孟私下里非喊我叔叔,我也是倚老卖老。”
又对孟浩说:“那就一起吃饺子吧。”
孟浩忙说:“我知道您早上忙,所以是吃过饺子才来的,那叔叔您吃饭吧,我也走了。”
又和张宁、梦雪、罗卿分别打招呼告辞。又客气了一番,他们四人还是一起送出大门,方才推着自行车走了,走出十几米,才骑上自行车。
沈庭台道:“赶紧吃饭。”四人进了餐厅,还没有坐下,电话铃又响了。沈庭台说:“你们先吃,我接电话。”
梦雪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张宁和罗卿却等着。这个电话大概有五分钟,沈庭台方回来吃饭,刚吃几口,电话又响了,沈庭台摇摇头说:“你们吃,不用管我了。”
端着饺子,一边吃着一边出去接电话了,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好。三人吃饱了,都来到客厅,见沈庭台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饺子,正拿着一本电话簿,挨个拨打电话,给人拜年。
梦雪叫道:“爸,我再给你盛碗饺子。”
沈庭台说:“不吃了,先垫垫,下午再好好吃。”
就忙着打电话,中间稍微停一会,便会有电话打进来。左右都是互相拜年的。这中间又来了四五波登门拜年的,有的还是两三人结伴一起来的。沈庭台又要忙着接待应酬,好在来人呆的时间都不长,都是打个招呼,说几句吉祥话就告辞走了。就这样一直忙着,一直过了大中午才得消停。
沈庭台稍微歇了会,喝点茶,就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一家人便开始吃饭,又稍微喝了点酒。吃完饭,沈庭台说:“小卿,明天我就安排个车子送你回家。大过年的,也不能留你时间太长了。本来要带你去见见卫校长的,但他这两天没时间。我们后天一家人还要去北京。小雪,你下午带小卿出去转转,想买什么就买点。我下午还要出去,现在先歇会。”
梦雪噘着嘴答应了。梦雪与罗卿多年来也算是两地分居,慢慢的感情酝酿终于得到爆发。现在初经人事,正是情炽意浓之时,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因为两人都在上学,沈庭台从来也没有提过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以二人在人前又要掩盖,不能畅意。好不容易在一起腻了两天,正恨不得如胶似漆。如今一听说明天又要分别,两人都是一肚子的委屈,又说不出口。
两人走得离家门远了,梦雪方才抱着罗卿的胳膊,仰着脸,可怜兮兮的说:“我不想叫你走,怎么办?”
罗卿虽也不想走,但知道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安慰她:“我过几天就要补课,也是得走。这样吧,等你从北京回来,看看想个办法再去我家。”
就这样哄了半天,梦雪才好了一点。恰巧路过一个电影院门口,梦雪就说:“那你陪我看场电影吧。”
罗卿本来想买点东西带回家的,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兴。于是就买票进了电影院,是一部印度电影《大篷车》。二人在后排坐了,一边看电影,一边免不了亲热一下。
看完电影,罗卿看天还没黑,百货公司还没关门,急忙进去,想用来到时候他爸给他的钱,买点稀罕食品,明天带回家。
梦雪问他:“你有多少钱?”罗卿回答:“来的时候爸给我三百块,没动。”
梦雪道:“那你给你爸你妈每人买件衣服吧,吃的我们家有的是,明天给你带着。”
罗卿忽然来了灵感,说道:“那也得给你爸你妈买点东西才好。”
两人商量半天,梦雪把自己身上的一百多块钱也掏出来了,给沈庭台买了一双皮鞋,给张宁买了一副羊皮手套,给罗卿的爸妈各买了一件上衣,给弟弟罗鼎和妹妹罗钰每人买了一支钢笔,就剩下十几块钱了。
罗卿歉意地对梦雪说:“那就不给你买了啊。”
梦雪亲了亲他,说:“等你大学毕业发了工资,天天给我买。”
罗卿一时感动无语。
回到家已经天黑了,张宁已经做好晚饭,他们前脚进门几分钟,沈庭台也回来了。梦雪就把罗卿给他们四位家长买的东西亮出来,给他们看。沈庭台和张宁都很高兴,夸罗卿懂事,又说他太客气了。
沈庭台笑道:“想的挺周到的啊。现在你还是学生,以后工作自己有收入了,再孝敬我们不迟。”
就开始吃饭,吃完饭到客厅坐了一会,沈庭台说:“小卿今晚早点睡觉,我叫车子明天早来的,要不到你家就太晚了。梦雪等会帮我们收拾下东西。”
罗卿答应了,就上楼,洗漱了,在床上看了一会书,也就睡了。
睡到半夜,梦雪偷偷进来了,爬上床,钻进他的被窝,把罗卿弄醒了。
梦雪说:“我和我爸要了一百块钱,你明天路上吃饭用,在桌上,明早别忘了拿。”
两人自然又亲热了一番,梦雪搂着罗卿说:“你睡吧,我待会再走。”
罗卿陪她说了会悄悄话,毕竟这几天有点疲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梦雪是啥时走的。
早上六点钟,沈庭台就上楼来叫罗卿起床。又去喊梦雪:“小卿要走了,你不起来送送吗?”然后就先下楼了。
罗卿和梦雪起来,洗漱了先后下楼。手擀面已经做好了,张宁在厨房张罗着准备下锅。
沈庭台说:“我叫车子六点半到的,你们吃过饭就出发,省的晚上到家太晚。”
果然,六点二十八分,门铃响了,进来三个人,就是昨天来拜年的孟浩,还有一个小伙子和一位年轻女子。
孟浩对沈庭台说:“这是我们车队的小邱,这是他爱人小郑,小郑非要一起去,省的回来的时候,小郑一个人闷得慌。秘书长您看可以吗?”
沈庭台主动跟小邱小郑握手,说:“好啊,好啊,还是小郑考虑的周到。这大过年的,麻烦你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小邱挺腼腆的,小郑倒是快人快语的,说:“我们在家也没有一点事,出去转转,也挺好的。”一口还比较生硬的普通话,倒是挺好听的。
孟浩说:“小邱是云南人,在我们这边部队当兵的,去年才专业到我们车队工作。小郑也是云南人,他们家里人都在云南,只有小两口在这里。”
沈庭台说:“好,那就吃饭吧。”
本来他以为只有驾驶员一个人过来,是以准备了四个人的饭,此时已经盛出来端在桌子上了。榨菜肉丝面,几个小菜。孟浩等还欲客气,沈庭台道:“不要客气了,你们四个人吃,吃好了就出发。”四人方入座吃饭。
沈庭台又问孟浩:“他们中午吃饭,晚上休息的事情,怎么安排的?”
孟浩忙停了筷子,答道:“考虑到春节期间,外面的饭店不一定开张,他们今天中午到黄海县招待所吃饭,晚上小邱小郑就在弟弟他们的瑜南县招待所吃晚饭,住宿,明天中午还是黄海县招就餐。两个县招都已经接到通知了,介绍信也开好了。”
沈庭台道:“嗯,好。”
四人吃好饭,到客厅休息了一两分钟。这期间罗卿抽空把梦雪昨晚给他的一百块钱又塞给了梦雪。梦雪看到离别在即,眼圈都红了。罗卿也不敢再安慰他,只能以目光示意她不要这样。然后他们把沈庭台给罗卿准备好的东西搬上车,也就告辞出发了。沈庭台他们三口人一直等车子走远了,方才转身回家。
他们先把孟浩送回家,罗卿欲下车与他告别,孟浩死活不叫他开门下车,只好挥手示意,小邱也就一脚油门,开车出发,往罗卿的家乡瑜南县方向去了。
其时高速公路还没有通,车子只在国道、省道甚至县乡道路上奔跑,中午在黄海县招吃饭,耽误大概一个半小时。小邱不太说话,小郑倒是偶尔和罗卿闲聊几句,也不太多。小郑和小邱有时说起话来,用的都是他们的家乡话,罗卿一句也听不懂。罗卿就看看路上的风景,偶尔打个盹,也算一路无话,顺利到家。
到了瑜南县县城瑜阳镇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小邱叫罗卿先带他们找到县委招待所的位置,也没进去,才掉头往罗卿家走。车子一进村,便有许多在路上、街上玩耍的孩子跟了上来。到罗卿家门前,车子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已经不只是孩子了。这时刚好七点半。罗卿下车、开门进屋,然后家里人都迎出来,把车上东西搬下来,然后死活把小邱小郑央进屋里,罗厚庚急忙吩咐罗卿的妈妈做饭,小邱小郑再三说明,要去县招吃饭,否则人家会等到很晚,罗厚庚这才作罢,再三感谢,又去拿了些海鲜干货,送给小邱小郑。客气了半天,小邱小郑才告辞,开车离去。罗厚庚忙拿了些糖果零食分发给门前的孩子们,也没有招呼大人进家,人群也就慢慢散了。
罗卿的妈妈就问他想吃什么,要给他做饭。罗厚庚道:“晚上,别吃太腻的了,给他煮点炒米水,打几个鸡蛋。吃完早点睡觉歇歇,明天再说话。我出去转一圈。”说完,披上大衣,径自出大门去了。
罗卿的妈妈就给他煮鸡蛋炒米水,吃饭时娘俩说了会话。吃完饭,罗卿就提个暖壶,到他的东屋,洗洗脸洗洗脚,也就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