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过来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陈鹰扬首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发现伤势并不算严重。尝试了一下能否站起来,发现并无大碍,只不过此前所受的内伤仍然残留,致使气血虚浮。
身上潮湿不堪,陈鹰扬运起神功,血气燃烧之下,身上的水分都蒸发了个干净。这才发现这儿是一个小型的坑洞,入口处被几个人砸破了开啦,现在看去,那里布满了枯死的苔藓类的植物,给予了几人缓冲的时机。
陈鹰扬的身边躺着莫剑舞,而另外一边的墙角处则躺着莫剑平,至于毒龙帮的人则不见踪影,陈鹰扬想起来那是掉落下来的时候莫剑平将下边的人给踹开了。陈鹰扬探出手去试探了一下脉搏,发现莫剑平伤势最为严重,血染衣袍,而莫剑舞和自己则伤势更轻,不用说,莫剑平这小子一定是垫在了最下面。
“是否该就此了结了他呢?”陈鹰扬想了想,颇犯犹豫,不过他终于没有这样做,如果要杀,他也是堂堂正正的杀死莫剑平。
“我的刀呢?”陈鹰扬惊觉道,这才发现自己吃饭的家伙正被掉落在远处,连忙将其捡起来,皮革的刀鞘毫无损伤,再将长刀拔出来一半,寒光闪耀,洞内升起一片森寒。
很好,有它在,一切都足够完美,陈鹰扬轻笑道,将长刀收回鞘中,挂回背上,是否该就此离去呢?陈鹰扬略微想了想。
走到洞口,忽然暗叹一声。
倒回过去,他走向莫剑平,忽然动起手来,将后者背后的伤口撩开一看,真有点触目惊心,就算是有雪和苔藓植物作为缓冲,他后背的伤情仍然很不乐观,大片区域的肉已经被摔烂了,鲜血流淌满地,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从这个方面来看莫剑平的炼体功夫做的并不够好,否则不会伤成这样。
陈鹰扬拿出之前出门时父亲给收拾的外伤药,十分暴力的给他铺了一层,最后潦草的包扎了一下。
“这就算是你为咱们垫背的补偿吧。”陈鹰扬心中暗暗道。
一切做完,陈鹰扬回头看向莫剑舞的方向,后者正躺在那里。
现在的她和年幼的时候已经不同了,她变得比那时更加美丽。身形玲珑有致,而不是当年的娇小瘦弱,那时粉雕玉琢,时常流露暖人欢笑的面庞现在也永远对陈鹰扬布满寒霜。
“还没看够吗?”莫剑舞的清冷的声音道,那对寒星点就的双眸不知何时早已睁开。
看着后者的眼中浓浓的冷意,陈鹰扬长叹一声,道:“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自然,我真的难以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冷酷。”
莫剑舞听得一呆,旋即有点无奈的道:“那是因为你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不是我冷酷,明白吗?”
在武者的世界,人们为了很好的生存下去,都只管埋头往前走,为了更好的飞行,他们都选择将那些曾经放在背上的东西不停的丢弃在路边,再继续前行。
但陈鹰扬是个无可救药的蠢人,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了,但是并没有要改掉的打算,那些东西虽然在别人看起来毫无用处,不过陈鹰扬却敝帚自珍,将其好好存放。
看来她并不需要包扎了,陈鹰扬将一些药品和绷带放在地上,拍了拍背后的长刀,露出一个微笑,道:“毒龙帮那伙人料应没有幸免了,东西都在这里,剑平的伤虽然很重,不过他的护体真气替他挡了一劫,只要你慢慢治疗,应该会好起来的。”
言罢又取出一些干粮放在地上,终于站起来,“这是最后一次。”陈鹰扬又补充道。
是时候离开了,已经拖了太久了,这真是一场漫长的告别!陈鹰扬默默想道,眼前的路是向着前头无尽延伸的,那么向回头走的路呢?一寸也没有。
“等等!”
就在陈鹰扬要走的时候,莫剑舞又叫住了他,陈鹰扬回头狐疑的看着她,再见的话应该不用说了吧。
“为我包扎一下。”莫剑舞说完又接着补充道,“就像小时候那般。”
那一年莫家已经叛出陈家,成为武家的重要一份子,但莫剑舞个陈鹰扬还是经常出来玩。虽然大人之间的仇杀仍然十分激烈,不过陈鹰扬一直都属于那类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大人的立场在他看来,与自己无关,再说了,他本来就没什么朋友。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那种情况会一直那样下去,那次他又悄悄摸上了莫家,依照之前的暗号呼唤莫剑舞,那天是元宵节,街上十分热闹,他从老爹那里骗了不少银两,他要给莫剑舞买一件白色的银狐皮衣。
银狐皮衣柔软而温暖,和云里边飘下来的雪一样洁白,陈鹰扬觉得这件衣服就应该穿在莫剑舞身上,一定会让她成为雪地里的精灵,陈鹰扬蹲在墙角,为了那些幻想而激动不已,一切都是完美无瑕。
但莫剑舞终于没有来,来的是莫家武者,她以为自己遭到背叛,谁知窗户里伸出来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将他拉了进去,两人开始跑路,那阵莫家的后院里有一个小洞,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好地方,他们俩钻出那个狗洞。
两人想出城,可是夜晚时城池已经关闭了,只好到附近的破旧屋子里挨上一晚,至于出了城池去哪里,陈鹰扬自己也闹不明白,但他觉得未来的日子怎么想都有点振奋人心,他会摆脱困境,成为武者,名扬四海的。
那天莫剑舞出奇的沉默,掏出来时她的手臂被刮得鲜血淋漓,陈鹰扬不得不细心得为她包扎,两人一直挨到天亮,陈鹰扬不争气的谁了个日上三竿,梦里边又梦见了自己在辽阔大荒里挥着大剑和莫剑舞纵马疾驰,去向摇不可知的远方。
但孟醒过来时身边的莫剑舞早已走了,他的身上披着那件银狐皮衣……
在那之后陈鹰扬一直在找各种机会寻找她,但是莫剑舞却像是不认识了他一般,直到他看见了那个青年——武耀空,他的心就一下子明白了一切……
那些记忆原本都被关在尘封的箱子里,早就长满了荒草,这会却回光返照一样在陈鹰扬的心底里一下子亮堂起来,那些日子虽然十分遥远,但是对于陈鹰扬来说一点也不平淡,他怀念那时候的日子,不管那有多么糟糕,更何况那些漆黑的色调已经都被他自动擦干净了。
脑海中思潮起伏,陈鹰扬默默的将莫剑舞的身体扶正,为她光滑犹如凝脂的手臂包扎。
先用把伤口的血水清洗干净,再仔仔细细铺上金疮药,再用绷带轻轻缠住,一丝不苟,干活要认真,否则会化脓。
低下头去的时候莫剑舞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陈鹰扬愣在原地,忽然想起起来一点,道:“你不怕武耀空生气吗?”
莫剑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女人,不是吗?”
那一刹那,陈鹰扬以为回到了十年前,他感觉嗓子一阵发堵,干涩的胸口掠过一阵悸动,说不出话来,只好用低沉至极点的声音艰难的道:“不,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
陈鹰扬出了洞口,看向四周茫茫的雪山,前路一片光明,他会名扬四海,成为普天之下最令人瞩目的武者的。
做完了这漫长的告别,就连他也感觉心头那根链子断了,现在只有一阵清爽,四野的山风都向他呼啸而来。
“一切都有始有终,这很好。”陈鹰扬想到。
一念至此,长啸一声,运起了家传的步法,在雪中飘然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