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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转身

“何医生:1002病房检查报告出来了,果不其然是典型的中度型溃疡性结肠炎,治疗方案国内基本以长期服用药,适当加些灌肠方案来应对不同程度的治疗,美国是否有最新的治疗方案?”曾医生拿着1002病房的检查报告递给何沛,他翻阅着宋思懿的各项数据报告,内心带着些许小小的波澜,思懿可能因这病一蹶不振,溃疡性结肠炎是当今国际国内都非常难攻克的免疫系统性疾病,她正面临着人生中的大关口,何沛知道前面的路很难,他将陪着她一起面对。他想到了宋思懿的父母:这丫头一向倔的很,总喜欢自己扛各种问题。

“喂,哪位?”电话那边传来了宋思懿妈妈的声音,这个声音何沛再熟悉不过了,学生期间他找宋思懿总需要通过这通电话来传达,宋思懿以前还特别郁闷的说过,家长提防着自家闺女早恋,迟迟未给她买心心念的移动通讯。无奈的是现在闺女都30岁了终身大事连个影都没的。宋妈妈对于何沛的喜欢不亚于自家的闺女,也不知怎地在女儿高考后,再也没有接到何沛的电话。大学后的闺女又多了个朋友,李浩然时常逢年过节带着各种礼物来蹭饭,但闺女总说是不错的朋友,宋妈妈失落了许久。

“伯母,我是小沛!”紧紧的握住电话,手心微微渗着汗。

“是小沛啊!这么多年都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你还好么?之前问起过思懿,她说你们全家出国了。是来找思懿的么,她工作忙回来的不多,住在市区的公寓里。你稍等一下,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我把思懿的联系方式给你。”电话那头正想要去翻通讯录时,何沛打断了宋妈妈的下一个的动作:“伯母:我是来找你的,思懿住院四天了。这两天鲜少看到她病房有人来探望,我猜你们可能也没被告知,就冒昧打了这通电话。思懿的性格比较倔,可是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伯父跟伯母方便的话最好来一趟医院。先到10楼医生办公室找我一下,伯母您也不要太担心,思懿的情况并不致命,但有些棘手。具体来办公室我在告知。”电话那边只听得咚的一声,何沛猜是听筒掉在地上,他知道这样冒昧的打扰到宋家并不是最好的方式,但作为思懿的父母有知情权,而他关心的是等宋思懿出院后最好是回家休养。

何沛初到美国那些年,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用抽烟来平复内心的烦躁,他戒掉了酒精,却没有甩掉烟瘾,习惯性的拿出了口袋里的香烟盒,点上了一根来解忧愁,宋思懿曾提过对抽烟型的男生无好感。他在回国前就很努力的去克制烟瘾的问题,并希望能把这个恶习消除,他知道在宋思懿的世界里他一直是位优秀的少年,他不想破坏曾经在她心中的形象,还记得高中时期宋思懿吐槽过自己的父亲,笃定的说着:“以后一定要找个不抽烟的老公,这是最基本的标准。”何沛那时一直很确信不碰烟酒,他喜欢着宋思懿,在最合适的时机大大方方的追求她。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算他曾经多么不想离开自己的祖国,离开他喜欢的女孩。高考前一夜迫使他不得不离开,奔往难以预测的陌生国度。在美国的前几年,何沛经历了人生太多苦难,压抑的生活圈,让他无法喘息。一天天的消磨着他的意志,偶然他发现酒精可以麻痹内心的痛苦与思念,烟能让他释放短暂的烦躁,至此那几年他的世界只剩烟酒陪伴。

病房里的药水味被萦绕着玫瑰花与香水百合的香气掩盖了不少,宋思懿的病床前,多了一位高大英俊的身影,周身透着一股霸道总的气场,杰尼亚套装,TOD’S皮鞋,低沉的声音诉说着他的担心:“思懿,我们转院吧,市一的医疗水平跟和睦家还是有一定差距,刚找过曾主任。你的情况最好的选择是转院,已经安排好国际上权威的医生给你诊治。”李浩然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心疼与愧疚,好看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宋思懿的左手。从大学篮球场第一次见到宋思懿后,他追了她整整10年(曾经他为了留在她身旁,无数次拒绝过家族提出让他出国进修的要求),这位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却总是无法走进她的内心。未曾想三个月前的一天,宋思懿主动找他提出需要他的帮忙。看着病床上静趟的可人儿,正被病痛折磨着,他满是自责及无助。

远在国外出差时他就被助理告知宋思懿上了微博热搜,花了大价钱压了下来,却因为时效问题,还是滞后了几小时,李浩然碍于商务谈判仍在接洽,他只能尽快把工作完成,连夜登上了国际航班的商务仓回了国,好在中午时分顺利的回到上海。

一下飞机直奔医院。也没来得及整理行装,路上焦急的催促着赵叔的车速。来的路上对接上和睦家的院领导,着手准备着宋思懿转院的事。出国前就叮嘱过这丫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却还是出了问题,急的他行李丢给赵叔,满心思都是想尽快去病房,他怕打扰到她的休息。只见睡梦中的她时常紧皱眉头。他还是没有办法耐住自己的情绪,走去护士台了解原因,整个护士台的小护士们一时间都失了些分寸,好在杨护士长控制了场面,告知是因为用了麻药的关系,李浩然才按压下所有情绪,回到病房静静的等着她醒来。

宋思懿只闻得满屋子的花香味,窗前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唯一可以看到外景的视线。她曾经被曾艾艾调侃过,如果当初是先认识的李浩然,会不会现在的结局就不一样了呢?她承认李浩然很优秀,大学里他为她做了很多能感动她的事。面对感情她怕了,没有勇气再去接受别人,这些年她很感激有李浩然这样的朋友,一路陪伴在她跟艾艾身边,却只能停止在友情上。看向李浩然无奈的笑着说:“谢谢你送的花,我很喜欢。”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看你瘦的用脸无三两肉来形容都不为过。想跟你聊一下转院的事。”

宋思懿知道李浩然让她转院,肯定有他的想法。毕业后他就进入家族集团的核心圈,工作上他的优秀基因发挥的淋漓尽致,国际收购案他就是传说中的幕后赢家。李家商业帝国在国际上早已不容小觑。涉猎广泛当然也包括医疗板块。她大概猜到,李浩然要给他准备他家族对接的私立医院。宋思懿知道曾医生在学术界有属于她的地位,医术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在国内消化界是排名前十的大拿,心想着何必劳师动众,如果让艾艾听到李浩然这番言论,估计俩人又要一路斗嘴不可,谁说曾艾艾姐姐的不是,那小主基本是挥拳头的主。

“1002病房还真是热闹,咱们的国名老公-李浩然带着好大一束花,来病房看宋小姐。刚你也瞧见了那一脸焦急样,看样子应该不是绯闻了,坐实真男友了。”护士台总有些小八卦来调节工作上忙碌紧张的气氛,恰巧何沛楼道出来,内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么?

思绪总被护士台那段对话干扰着,奈何刚抽完烟时想到思懿说过: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一手将香烟盒丢进了垃圾桶,看着电脑里的数据何沛却无法做到专注。办公室门被礼貌的敲着,回过神来看向门口站着宋家二老:“请问小沛在么?”

“伯父伯母,快进来坐。”

“小沛啊,真是一点也没变,10年多没见都当医生了。跟阿姨说说,思懿的身体要不要紧,我跟他爸爸一路过来一路着急着。”只见宋伯母眼眶泛着红。

“伯母您不用太担心,思懿肠镜报告已确诊是溃疡性结肠炎,这个病国际上也属于疑难杂症,以后需要长期服用药,日常配合医生做好随访的工作。生活上不能太累、饮食上需要忌口、要有良好的情绪。”何沛极其认真跟宋家二老说着。

宋伯母红肿的眼睛看向何沛,欲言而止的样子。“伯父伯母不用太担心,思懿只要遵循医嘱,会控制好的。我带你们去病房看看思懿。上午她刚做好大检查,身体还有点虚。”看向宋家二老渐渐平复情绪后,接着说:“伯父伯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思懿去美国再系统的检查一下,我的导师约翰逊博士在学术上就是研究这板块的,他是享誉世界的医学家,相信对思懿的治疗会有更好帮助。”何沛说出想法的那刻,其实内心有些忐忑,但他想试试,希望能有力的说服宋家长辈。

“美国的医疗水平真能帮助到思懿,我们是希望思懿去看看的。”宋伯母慢慢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瞄了眼身旁的宋伯父说:“想去看看思懿了,有点担心她。”

“好,那我陪你们去病房。”

1002病房门开着,只见李浩然握着宋思懿的左手正聊着转院的话题,周遭的氛围变得奇特起来,也不知是房内的花香味正浓,还是李浩然与何沛的对流太强大。

宋家二老来到病房就变得热闹起来,只听宋妈说:“思懿啊,你这丫头生病,也不跟爸妈说一声,要不是小沛电话过来,我们还不知道自家闺女都住院了。”说着伸手来摸宋思懿的脸颊:“瞧瞧这脸色,妈妈心疼,脸上都没啥肉,脸本来就小,现在好了更小了。”明显看的出宋妈脸上的担心,宋思懿还处于震惊之中,是何沛给爸妈打的电话。其实她很想宋妈,这些年工作都挺忙,见他们的机会并不多,委屈中带着些愧疚。

宋妈看向李浩然开口就说:“浩然也在啊,好久没来阿姨家吃饭了,等思懿出院了,记得来吃阿姨烧的红烧肉。”宋爸就近坐在沙发上,抬手招呼李浩然,李浩然深得宋家二老欢心。

在何沛进病房的时刻,李浩然就认出了他,在宋思懿内心住了十几年的男人,这些年宋思懿换了好几个手机了,屏保上一直是同一个人。他败给了一个十几年都未曾谋面的情敌。让思懿转院是明智的,他需要尽快说服思懿。

宋妈说何沛打电话通知他们的时候,宋思懿赌气的看了眼他,内心各种OS:干嘛打电话给我爸妈,尽让他们操心,这个赌气的眼神正巧被何沛get到,了然的笑了笑。他俩的小互动恰巧收入李浩然眼里,只见李浩然握了握紧拳头。

何沛内心也纠结着:李浩然?跟宋家如此亲近,常去吃伯母的的拿手菜,越想心里乱做一团麻。索性找个借口离开了病房“伯父伯母病房事多,我先去处理,失陪了。”说着朝宋思懿含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走出病房何沛的脑海里不停的涌现出一个声音:“何沛,高考后来我家,请你吃宋妈招牌菜-红烧肉。”宋思懿鬼灵机怪的补充了一句:“算是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俏皮的瞄了眼身旁的何沛,当年他离开的匆忙,至今都没能未吃到宋伯母的红烧肉。“李浩然果真好福气,能如此得到宋家长辈的喜欢。这12年是他陪着你的么?知不知道我现在嫉妒的发狂。”何沛来到病房走廊,回看1002病房的方向,不禁低头苦笑,这么多年来宋思懿一直是他的软肋。

李浩然送走宋家二老后,回到床沿边:“思懿,已对接好和睦家的陆医生,随时可以转院。”

“浩然,其实我这病去哪儿治疗都差不多的,真的。”她认真的回复着浩然的提议,不愿转院还有其他原因,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沛,可她还是期待着每日能偶尔见到他。

“思懿,不要急着做决定,再好好想想,你的病情需要更优质的医疗水平来对接你的治疗。”李浩然诚恳的表达着他的意见。

她还记得那年李浩然跟她表白的那刻,也是带着这样的真诚,奈何宋思懿还是拒绝了他,内心对他总有些歉意。但让宋思懿始料未及的是,李浩然以另一种身份陪伴在她的世界里,成功得到曾艾艾的认可,这些年李浩然一直扮演着她跟艾艾的蓝颜知己,她时常能感受到李浩然的真心,却无法真正的回应他。

看着眼前的人儿,李浩然不禁自责起来。近些年来李家事业的蓝图不断的扩张,他也成为了人家眼中的飞人,能陪伴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次出行必带礼物回国,这已成为了他的习惯,可惜的是送了这么多礼物,思懿只收了一对他从奥地利带回来的天鹅水晶,为此他开心了半天。此刻李浩然危机感扑面而来,那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是这些年来宋思懿拒绝他的根源,仿佛生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将被夺走。他希望能尽快说服思懿转院。

“浩然,真不需要转院的,我相信曾医生,也相信市一,所以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站着门口的何沛打断了,只听得那好听的大提琴声再次想起:“思懿的情况暂时不需要转院,我们会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李先生无需多心。”剑拔弩张的两人对视着形成了一股很强的气流,完全没有顾及这里还有宋思懿,她得赶紧找了个借口,缓解一下病房的气氛:“浩然,我有些累了想休息,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有事电联你。”带着歉意的笑看向浩然,一时间没来得及已被他抱入怀中,鼻尖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古龙香水味,心想李家的男人确实精致,被叮嘱了一番:“我先回去了,24小时只为你待命。”见他起身与何沛擦肩而过对视了几秒,空气似乎凝结了会,何沛若无其事来到病床边,脸上挂着笑意的他,侧身弯下腰在宋思懿耳畔喃喃地说:“今天感觉如何,刚说有些累。”说着他伸手想扶宋思懿的额头,却被宋思懿识破利索的躺下。

宋思懿的嗅觉一向灵敏,何沛靠近她时闻到他身上带着尼古丁的烟草味,内心困惑不已:“你抽烟了吗?”何沛身上的味道宋思懿一直都很熟悉,只是今天何沛身上的味道让她既熟悉又陌生,“12年果然不是12天”宋思懿苦笑着等着何沛的回答。

“你这鼻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顺手将一把客椅拖到了病床边,他坐下的高度正好与她平视,何沛带着些许无奈的说了句“有些烦闷,抽了根。”说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她对于他的微笑一向没有抵抗力“何沛你知道么,你那迷死人的微笑会让多少女生喜欢你,面对菲欧娜时,你也这样么?”宋思懿想到这些,忽觉自己好差劲。

秋末的上海经过雨夜的洗礼,空气中带着一层薄雾,思绪渐渐飘到了那年和他去黄山的时刻,山峰连绵中,站在百山之巅,望向远方云雾缭绕的仙气尽收眼底,那时的震撼,宋思懿此生难忘。爬上山巅时,她开心的说:“何沛,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云雾。。爬山虽然累,但很值得。”记忆中一幅幅画面跃入眼帘,情绪波动的她脱口而出:“好想再去一次黄山,和你一起再爬一次山,看尽云雾山川。”

听着宋思懿的呢喃,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心砰砰的乱跳着,眼前的可爱姑娘让他心动不已,不经思索的牵起思懿的手说:“高考后,带你走遍大江南海,看遍世间美景!”渐渐收回思绪,带着歉疚的眼神看向她:对不起丫头,这个承诺晚了12年。何沛收整好情绪后,他来病房是有目的。

“我想跟你谈谈!”何沛看向正在出神的宋思懿,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沛,我的签证下来了,马上就能去中国见你了。”电话里那边满是期待的声音,却迟迟未得到何沛的回复,转而有些急躁从听筒里传来:“沛你在听么?”

“菲欧娜我还有点事,晚点联系。”何沛转头看向宋思懿,只瞧见她的眼中带着淡漠。他按下挂键,再次靠近床沿:“思懿,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他想解释当年为何不告而别,想卸下这些年内心最沉重的枷锁,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述说他这些年的痛苦与思念。12年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何沛经历了人生中最暗黑的时刻,却总被内心深处的希望支撑到现在。大洋彼岸还有他心仪的姑娘等着他的归来,这个信念撑到了他踏入国土的那刻,何沛的手心微微带着汗,他在乎宋思懿对他的任何看法。

“我累了,想休息了。”在何沛接到那通越洋电话后,宋思懿的情绪归0,不想再为这些事给纷扰。病房中空气凝滞,何沛很想去抱住眼前的姑娘,只是当他看到宋思懿看他眼神的那刻他迟疑了。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能跟何沛在某个地点重逢,比如机场、学校、马路上。但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性,与何沛重逢是她从没想到过,老天爷可能跟她开了个玩笑,一切幻想自住院后都破灭了。

“思懿,我......你好好休息。”看着闭眼入睡的她,何沛落寂的走出了病房。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几耳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没有解释,思懿对你失望,你何尝对自己不是呢?”

“何医生,曾医生在值班室等你。”小美叫住了神情异常的何沛,缓过神后礼貌的说了句:“谢谢,我现在过去。”

“何医生,约翰逊教授发了份邮件,菲欧娜来医院进行学术交流,既然是你学妹,就你负责安排对接吧。1002的病人,确诊溃疡性结肠炎了,需要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小组开个大会,下午三点半准时在职教室,记得来参加。”曾医生是消化科的领头人,她身上带着女性的干练、独立,却也融合了她独有的亲和力,整个消化科都敬仰她。宋思懿有幸结识曾医生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期间,那年她跑去现场报道,偶遇曾主任带领的市一医疗救援队。后来才知道是闺蜜曾艾艾的亲姐姐,曾医生也一直把宋思懿当妹妹来看待,得知思懿得这个病,曾医生非常的心疼,唯一能做的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到思懿。

下午2:03分李宅,浩然的房间里音响里播放着五月天的歌,喜欢上五月天是大学期间宋思懿带着他跟艾艾一起去现场听了场演唱会。认识宋思懿的时候就总听到她哼着“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渐渐的他习惯听五月天的歌来排解烦闷,出浴室裹着浴巾未来得及吹干头发的李浩然,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卧室的落地玻璃窗擦的一尘不染,从三楼望去,庭院设计都是按照宋思懿的喜好来的,周边茂密的小树林,既不影响远眺的视野,也不影响李宅主人的隐私。李浩然曾询问过宋思懿,想要什么样的家,她说要有天然绿色氧吧,要有自己的私密性。25岁那年李浩然打理完家族的第一个合并案,老爷子给的奖励,他就在上海近郊拿了块地,造就了李家私宅,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迎娶他心仪的女孩。

曾艾艾来电:“去医院看过思懿了没?我刚从香港出差回来,正往医院路上赶。她状态还好么?”艾艾电话里问的有些急切,李浩然一直熟识艾艾的性格,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喂,李浩然你在听么?”明显听出电话那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听着呢,思懿情况不是很乐观,确诊为溃疡性结肠炎,这病国际上都很难根治,我建议她转院,她没有同意。”李浩然手指捏了一下紧促的双眉,思懿转院的决定权不在他手上,面对宋思懿的问题,他总是无法把控住。

“我去医院,劝劝思懿。”曾艾艾一脸的担心的挂点电话。

“姐,思懿的病真的看不好了么,她才30岁,这么早“判刑”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世界末日呢。要不是何沛当时闷声不响的离开,思懿才不会这样呢。”曾艾艾着急的说着。她紧张思懿的病,这些年她被情伤折磨,现在又被疾病折磨,满是心疼。

“什么,何沛?思懿跟何沛有这么大的渊源,难怪院长要求何沛调配到国际重离子科,他没同意。”曾医生自问自答着。

“啥,何沛在市一?还是在消化科对接的特需病区么?不会这么巧吧,这两人12年没见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俩人还是在医院重逢?”曾艾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默默为李浩然捏了一把汗:完了完了,李浩然的假想情敌真出现,他不会炸吧。不行,我得赶紧去病房瞧瞧思懿去。

“姐,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我跟思懿从高中一路走来感情非常深,她也算是你半个亲妹妹啊。”艾艾说完拽了拽曾医生的白大褂,似是撒娇似是祈求。“傻丫头,思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放心吧。”语重心长的拍了下艾艾的肩,一转眼早不见那丫头的身影。“都30的人,还是18岁的性子。”曾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病房里曾艾艾一边切着橙子一边递给宋思懿,看了眼床沿上的禁食标签后,一口往自己嘴里塞:“思懿,我刚见过我姐了,你放100个心,一定能治好的。对了,听说何沛也在这个医院,你们见过面了是么?”

“嗯!艾艾,李浩然跟我提过转院的事?”

“市一的消化科在国内都是属于前端水平。况且我姐医术在业内也算是超一流的!”艾艾听到思懿说转院的事,差点被水果噎着,很不好气的说:“难不成是因为何沛?”

“算是吧。每次见到他,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医院见到他,即可笑又无奈。以前我幻想过再见到何沛,我会是那个自信,傲娇的宋思懿。却不曾想竟是如此落魄。心里落差很大。感觉我的人生就是种讽刺。”说着不禁苦笑起来。

“思懿,这花真漂亮。是浩然那家伙送的吧。”艾艾一边闻着香水百合一边拨弄起花瓣来,她知道何沛在宋思懿心里的分量,赶紧转移话题。

“刚在走廊上打了两喷嚏,想着被谁惦记着呢。原来是你啊-曾艾艾,要是思懿想我就好了!我宁愿多打几个喷嚏。”换了一身行头的李浩然,穿上他的运动休闲装,又是另一番风格,换上了他大学期间最常穿的运动装。他曾是校园篮球场的一道独特风景,浩然的体育非常好,大学里他偏爱打篮球。每次球场一旦有他的身影,总有一群迷妹为他喝彩。大学四年,宋思懿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李浩然表白。那夜势在必得的李浩然却经历了人生告白中的滑铁卢。曾艾艾觉得李浩然是个不可多得交往对象,力挽狂拉的招揽进三人团,自此宋思懿身边除了艾艾,还多了一位男闺蜜-李浩然。这么些年,宋思懿隐约总能感受到浩然的心意,她总是刻意的躲避,李浩然是除了艾艾之外她最好的朋友。这种关系架构,宋思懿认为是最能长久的。艾艾曾调侃过:假设你先认识的李浩然,还有何沛什么事。

宋思懿对于何沛的喜欢,或许是始于看对方的眼神就能心领神会的默契,也或许是在那次何沛被表白后内心烦闷的发短信质问的那刻,也或许......宋思懿早已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何沛的,但她知道这12年的光阴对他的一切早已深入骨髓。

“想什么呢,都出神了。”艾艾看向浩然说:“帮我照顾一下思懿,等会就回来。”转而笑着向李浩然眨了眨眼:给你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好好把握老铁。

病房里少了个艾艾在,回归了安静。浩然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了思懿,习惯性的坐到床沿边,极其认真的看着她:“思懿,我并不是质疑市一的医疗水准,曾医生在业界也是响当当的名号,我在意的是医疗环境、设施会跟和睦家有些差距,转院还是得考虑一下。离开这里你的情绪会比较平静,不是么?”被李浩然说中心事,不禁握在手里的水杯有些微抖。顺势喝了口水,抬眼看向面前的大男孩,她知道他一直都为她考虑很多:“浩然,我想知道我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不安的情绪,不好的预感。只能紧握住手里的水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病的严重。

“其实没什么。饮食方面以清淡为主,我会让助理列个清单给你。平常需要有个良好的情绪,不能累不能着凉。比较麻烦的是,这个病会消磨你的意志,如果它复发的话。”李浩然陈述的很平淡,却很担心会不会给思懿带来更多的负面情绪。病房里有些冷,不知是宋思懿的心冷了,还是今天第二波冷空气的到来。浩然开始紧张,思懿会不会想不开,他很怕这次打击对思懿的影响而心疼不已,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会说的如此直白,难道他真的想让思懿早点转院么?

“浩然,请你帮我安排转院吧,我猜这病应该没那么简单,既然这样何不早点离开这里。之前我有存着一点点侥幸,此刻我想我跟他已然没有什么可能了。三个月前麻烦你帮我曝光在媒体的时候,我只猜到了我此生可能还会见到他,但我没猜到后半部分,我想我是错了。”宋思懿手握的水杯不停的晃动着,精神濒临崩溃的边沿。宋思懿想着老天爷就喜欢跟她开玩笑,曾经她是多么想见到何沛,而此刻她宁愿他们未见过,把当初那些美好留着回忆中也比此刻好。原来12年的期待可以顷刻变成泡沫。原来在12年前何沛一声不响的离开,就注定好了结局。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全部倒塌,她的傲娇、她的自信,统统化为乌有。往后余生她可能只能活在病痛的折磨里。

“咚咚......”

“请进”

“何沛!”曾艾艾直呼其名的进了医生办公室,这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在曾艾艾字典里表述为:这是她难得优秀品质,俗称敞亮。何沛抬头见到好久不见的老同学,眼里多了些暖意,礼貌的点了下头,顺溜的回了句:“是来看思懿的么?”说着一杯茶水已放在艾艾正前方的茶几上。

“呀,你这12年可真是没啥变化。就是鼻梁上多了副镜框,话说这12年你到底去哪啦?知不知道有人满世界找你。”曾艾艾越说越气:“当她考上你们共同约定的大学时,可她的大学里却少了个你,原本她选的专业是人文,后来靠着她的努力成功转了系,她说她要去当记者,去努力剖析这个时代的真相,毕业后她一直奋斗在新闻前线,挖掘各种事实真相。那些年她总是无法理解,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她去过最危险的采访地点,那个时候她只是个实习生,自告奋勇的说要去做现场报道。她总让工作给安排的满满当当,她说这样就不会总是想起你。这些年我都看着心疼,一个人默默的走过来,其实她身边也不乏优秀的男生追求过她,她总无情的拒绝,在大学时期被冠上了个“冰山美人”称号。我总劝她要把你放下,她却坚持着她想要做的事,30岁的年纪,都到了成家的年龄,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到公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她最寂寞的时刻,她选择用加班来麻痹自己。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也不会生病。大二那年带她出去远游,黄山你知道吧,那上山真是个难题,思懿却闷声不响不断的往前爬,好不容易到达山顶,大家正是兴奋的时候,思懿一个人默默坐在大石头上在小泣,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大家都惊呆了,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她。从黄山回来后,自此就再也没看到过这丫头哭过,仿佛她将这一生的委屈跟眼泪倾注在那刻,全部发泄出来了。”曾艾艾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水杯痛饮了几口,对着何沛继续讲述着。

“我还盼着你以后就别出现了,思懿可能渐渐就忘了你,跟李浩然在一起才是对的选择,可你咋就又就出现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间点。造化弄人啊。你知道么?思懿跟你一起去过游乐园,偷拍了你一张侧面照,这张照片成为她12年里所有手机的屏保。现在的手机像素你也是知道的,那傻瓜相机拍出来的照片能清晰到哪去,思懿说她怕忘记你长什么样,以后怕遇见也记不清。何沛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请你好好守护她。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丫头越陷越深,思懿曾说:对你的喜欢会一直深埋内心,在我看来她对你的喜欢或许早已超出了她自己的预知。”曾艾艾极其认真的述说着这些年宋思懿的经历,听得何沛心扯的生疼“对不起,思懿。不是故意的突然离开,是不得不离开。你怎么这么傻,傻的让我心痛。”

“谢谢你,艾艾!告诉我这些年关于思懿的事。当初的离开有不得已的苦衷,会找时间跟思懿解释的,我会守护好她。”说着小酌了一口espresso。他带着试探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疑虑:“李浩然跟思懿是什么关系?”曾艾艾明显感觉到何沛对于李浩然的存在是紧张的。曾艾艾暗暗心想:庆幸主动来找何沛的决定,看来不是那丫头一厢情愿,这就够了。

“想知道自己去问。”曾艾艾玩味的看着何沛。“好了不说了,我回病房去找思懿去了,刚那丫头说是要转院,我想你应该跟我一起去看看,真转院,何沛你还有机会么?”说着俩人来到了1002病房。

“你还真别看何医生,从美国回来没几天,这一圈都是熟人。好像都跟1002病房的有点关系。对了,刚刚那位是我们曾主任的妹妹。之前我看到她在医院食堂用过饭,曾医生亲自介绍过。”小洁一边整理护理记录,一边聊着八卦,护士台每天的工作量不小,唯一缓解压力的就是偶尔说些小八卦了。

“小美,李浩然刚来护士台说要给1002病人转院,你去跟床位医生确认一下,进行后续的对接工作。”

“不会吧,那我岂不是没机会在看到传说中的国名老公啦!”小美调侃的说着。

“思懿,转院的事已经交代完。赵叔等会就上来接我们去和睦家。”李浩然有些意外的是,思懿会同意转院。

“好,我需要麻烦赵叔给我拿把轮椅上来,我走不大动。”宋思懿准备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李浩然赶紧补了句:“不用轮椅,等会我抱你下去!”

“我......”刚开口想推辞,就看到面色铁青的何沛站在门口看向他们,曾艾艾也是不嫌事大的人,消失了一小时,此刻也出现在病房门口。

“何沛,你就等着被虐吧,这就是你离开12年的代价。”曾艾艾暗暗心想,偷瞄了眼身旁的何沛,明显感觉他周身的气场有些许不对,但这也是她乐于看到的结果。

“谁同意你转院的,市一有能力用最好的药给你治疗,病情很快就能得到控制且能稳定下来,转院我认为没必要,作为医生我完全可以否决你的请求。”带着一脸怒气的看向她;这些年你经历的,艾艾都告诉了我。丫头此生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是我自己要求转院的,不劳烦何医生了,刚才对接过曾医生,已准许我的请求,浩然我需要轮椅。”冷冷的回复着何沛的问题,她想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多待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对不起,何沛!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面对你,就让曾经的美好留在我们的回忆里,可能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不愿再看向何沛,她想留下最后心中的一点美好。

恍惚中已被李浩然抱起,只听得他在她耳畔说:“怎么那么轻,我得让刘妈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一个稳稳的公主抱,她有些错愕但很快也了然,惯性的搭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靠向浩然的怀抱,她只想尽快的离开,给自己保留仅有的尊严:何沛,这病带给我最大的惊喜,是能在医院与你重遇,却也带给我更大的痛苦,此生与你无缘,望一切珍重。

浩然抱着怀里的思懿,有种莫名的胜利感。从没见过宋思懿如此温顺的模样,察觉到对面的何沛面带痛苦之色:“借过。”李浩然抱起思懿与何沛擦肩而过。

“小艾,思懿的行李帮忙拿一下,让赵叔带我们去和睦家。”门口的曾艾艾第一次觉得李浩然够男人。利索的接过行李,走之前拍了拍何沛:“老同学,好自为之。”

何沛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就这么不待见我么?这些年你经历的痛苦,我何尝又不是呢。思懿你知道么,此刻能站在你的面前,我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跟毅力。

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对我再冷漠,我要用自己的真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哎呀,真不知道你这国民老公的称号居然如此有影响力,这么大阵仗医院里这是潜伏了多少娱记?”曾艾艾未曾料到医院里居然一直有娱记蹲点,这不李浩然一路抱着宋思懿下楼,走廊里早被这群娱记给包的水泄不通,“这下我都得上热搜了!”曾艾艾内心暗骂了一句,努力推开娱记们的包围。

李浩然抱着宋思懿,却一贯的保持的冷静,缓步走到了门口,抱着宋思懿坐上了车。

“看来我这一枚金融业的精英,还没机会登上财经杂志,倒是先进入了娱乐版面。”曾艾艾坐在宋思懿身边,调侃着说。

迈巴赫车上,宋思懿有些困倦了,索性靠在艾艾的肩膀上小憩了会,刚被娱记包围着让她头疼不已,她却什么都没有办法做。

“小丁,今天可能会有新闻上热搜,做好后续对接!”李浩然挂完电话,看着熟睡的宋思懿,心中某处涌着暖意:真想这辈子就这么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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