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叶小渡大声喊道,声音在洞中回响。
洞中依旧静寂。
“有种就现身,快出来。”叶小渡又喊了一句。是祸躲不过,倒是早点见面,是死是活也可见分晓。
“笃……笃……笃……。”像是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身披黑布麻衣的人走进二人的视野。麻衣盖住了头,一直压到鼻梁处,让人看不清长相。他手中执一根又长又粗的枯枝拐杖,一步步走过来。步履轻盈漂浮,拐杖却有节奏地敲打在地面上。
“我二人误入贵地,打扰了。”灵珺向对方一辑道。
“误入?”麻衣人大笑了起来,声音尖细如钉,刺入耳中,扎入心里。麻布下是枯黄的,布满褶皱下巴包裹着嘴唇,以及大笑时偶尔能看到尖厉的牙齿。这长相很难让人不怀疑对方是否是个人。
笑完之后,他撸下盖住头的麻布。叶小渡和灵珺看着那张脸,尽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恐。
那是一张如枯树皮一样的脸,有些地方因干裂而留着白色的脓液。眼睛深深地凹进去,眼球布满血丝以至于看不清眼白。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如麻绳一般挂在脑袋上。
“前辈,我们无意打扰,请让我们离开此地吧。”叶小渡也拱手礼貌地说道,并下意识地将灵珺挡在身后,不让她直面这张脸。
“离开?我这儿难得有客人来,我还没有款待呢。”麻衣人幽幽道。
“无需无需,前辈的盛情我们心领了。”叶小渡连忙说道,这款待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事。
“这可由不得你们。”麻衣人一抖手中的拐杖,数条枯藤仿佛突然从上面长出来一般,直朝叶小渡二人飞过来。
叶小渡连忙拉着灵珺往后退去。白染细长的身躯跃起,与枯藤纠缠在一块,片刻这些藤条就四分五裂地摔在地上。
叶灵二人没想到白染如此保护他们,内心惊喜。
“这个畜牲出去些时日,就学会帮着外人了。”麻衣人又一次甩出数根枯藤,如利剑般刺过来。当白染跃起时,他手中的拐杖突然离手,直击蛇头。
啪地一声巨响,受重击的白染沉沉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叶小渡见状不由痛心,拔出匕首喝道:“我二人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相待?”
麻衣人丝毫不理睬叶小渡,继续挥动拐杖,甩出枯枝向他二人击来。叶小渡手握匕首,灵珺取出了小剑,两人奋力坎着枯藤。可是这些东西像有生命一般,极其灵活,看似枯老,实则坚韧。
五六根枯枝变成了七八根,又越来越多,多到二人无暇应付。力战半柱香不到,两人已经被枯藤束住了身体。
“放开我们!”叶小渡用力挣,但是越挣扎这枯藤绕得越紧,只得作罢,不然非窒息不可。
麻衣人手中拐杖一收,二人就像两个藤包一样被他拖着往前滑去。
“前辈……前辈……”叶小渡喊着。
“昨日你们砍掉我精心培养的巡山骷髅,这个账,我总要跟你们算的。”麻衣人慢慢地走着,刺耳的声音此时更让人心惧。
原来昨晚遇到的那些骷髅都是麻衣人所制。真是冤家路窄啊。
两人被拖到另一个山洞之中。比起刚才群蛇所在的山洞,这个山洞要昏暗很多,而且这洞中放着很多石棺,隐约看见几具骷髅躺在里头。
叶小渡只感觉自己被枯藤卷起,然后重重地摔进一口空石棺中。叶小渡想爬起,身下却似有谁拉着一般,无论如何都起不了身。
“好了,就在这里安心待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成为巡山骷髅中的一员了。”麻衣人阴笑几声,欲离开。
“前辈等等。”灵珺躺在另一石棺中喊道,“我二人昨日并不知晓那些骷髅乃前辈所制,本不想与之发生冲突,怎奈他们并不放过我们。我们攻击了骷髅实属无奈。”
“你们闯入雪山本就不对,我的巡山骷髅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当然会攻击。不然我要他们作甚?”麻衣人道。
怪不得很多入山之人都不能生还,估计都死在骷髅巡山时。这些人说不定也被麻衣人制成了骷髅。
“阿尔曼雪山是去往凌度国的必经之路,我们真是无意冒犯。”叶小渡喊道。
“管你们去哪?”麻衣人道。
“前辈,那白蛇是我师祖传下来的,原本它栖息在一块玉牌之上。我看它这次好像遇到了自己的族群,说明师祖跟此地颇有渊源。”灵珺说道。
灵珺一副懒洋洋事不关己的模样,关键时刻脑子非常好用,说话也是有理有据,进退得体。
“你师祖是何人?”麻衣人问道。
“师祖名讳灵牙子。”灵珺抛出师祖名讳,实因灵牙子名气太响亮,本领也是高超非凡,也许这个麻衣人也听说过。
“灵牙子?”麻衣人思索着,“哦,我是曾经遇到过一个叫灵牙子的少年。”
什么叫曾经遇到过一个叫灵牙子的少年?此言一出,叶小渡和灵珺内心都是一惊。灵牙子祖师爷仙逝已经好几百年,那么这个麻衣人是多少岁啊!
“没错,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灵牙子收了我的蛇王。”麻衣人喃喃自语道。
听他所言,不知是福是灾。祖师爷灵牙子是他认识的故人,本想攀上这层关系好套个近乎,让他将二人放出。可是祖师爷收了他的蛇王,不知当时是否得罪了他。万一他正想找灵牙子算账,那……
叶小渡心中叹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山洞中很安静,等了半晌麻衣人也不发话。他躺在石棺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知麻衣人是否已经离去。
“灵牙子这小厮是那个人的徒弟,算他幸运。”麻衣人又自然自语起来。
“前辈,前辈,灵牙子是我们的师祖,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就请放了我们吧。”叶小渡见麻衣人未走,而且事情有转还的余地,连忙请求道。
“几百年过去了,你再也没来看过我……”麻衣人声音低而悲泣。
“前辈,你先放了我们,我们再细聊,你看怎样?”叶小渡继续请求着。
“要我放了你们可以,除非你们能答出我的问题。”麻衣人道。
“可以可以,请前辈提问。”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都是一次机会,叶小渡连忙应下来。
“哼,我这个问题几百年来没人能答出来。”麻衣人冷笑一声开始提问,“你们知道这世界上最开阔的东西是什么?不要急着回答,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思考。好好想想,答错了,你们就要永远留在这儿了。”
这个问题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好像以前同学也问过他,叶小渡使劲回忆着。灵珺悄悄问他:“你想出来了吗?我想会不会是天空。”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叶小渡轻声道。他想到有句诗: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胸怀。会不会答案就是指人的胸怀。
“前辈你能否将问题再说一遍?”叶小渡喊道。安全起见,还是再想想清楚,生死就在一句话上。
“这世界上最开阔的东西是什么?”麻衣人重复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最开阔的东西?既然是一样东西就不可能是人的胸怀,叶小渡努力想着。对啊,是眼睛。记得当时他是答错的,然后同学笑着给他分析为什么是眼睛,因为只有睁开眼睛才能看见最开阔的东西,眼睛闭上的话,再开阔的东西也是零。
“我知道答案了。”叶小渡道。
“说吧。”麻衣人幽幽道,他似乎并不对他抱有希望。
“眼睛。世界上最开阔的东西是眼睛。”叶小渡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一个个钉进麻衣人的心里。他的手开始颤抖,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几条枯藤飞来,把叶小渡和灵珺卷出棺外。叶小渡从地上爬起来,松松筋骨,待在石棺中这么短时间,全身就像僵住了,如果再待个一天半日,恐怕就成僵尸了吧,想想后怕。
“灵主,你还好吧。”叶小渡走过去扶住灵珺,待在石棺中让她毒性复发,此时正难受万分。
叶小渡帮着灵珺服下花魂珠之后,扶着她坐下调息。
“你到底是谁?”一句如春日中的鸟儿般动听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条白色的纱裙飘过二人的眼底。
抬起头,眼前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云髻高耸点缀着淡淡的花儿,面容娇美恬淡,清水眸中流淌着期盼。
“你又是谁?刚才的前辈呢?”叶小渡问道。
“刚刚就是我。”女子道。
“你?”这反差也太大了!叶小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吧。你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女子问道。
“我就是想到了,没什么原因。”叶小渡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有何重大之处,竟然让那个麻衣怪瞬间变成了仙女。
“罢了,既然你回答出来,我就要放你走的。”女子说着,眼神中满是失望。
叶小渡见对方并不像十恶不赦之人,顿时有点于心不忍,问道:“冒昧问一句,前辈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
女子想了一下,叹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几百年过去了,也无人能倾听我的苦闷。”
“前辈但说无妨。”
“我本是一朵雪莲,修炼成人形非常不易。当年被人强行摘携差点丧命,被一位路过的修仙者所救。他帮我修复了本体,使我可以继续维持人形。”女子说着眼中荡漾着幸福。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有一天他问了我这个问题,可是我答错了。”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下,如一个二八少女般,“我问他为何是眼睛,他告诉我因为只有睁开眼睛才能看到这世界上任何宽广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