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轻轻一滑就滑出了实验区,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清晰地呈现在4维视图上,就象6条赛道一样。
痛2030并不急着往前赶,他决定悠哉游哉的,就像出门旅行一样。他甚至停下来体验了一回真正的“阳光果冻”,让自己静止在一个时间点上,之前鱼缸中那个“阳光果冻”就像动画片,有个一秒的来回震荡,现在则是完全静止的,亮晶晶的灰尘一动不动地凝固在阳光中。没有空气的流动,没有风声,呼吸声,心跳声,这是真正的静止,4维中的一张3维纸片。
但他的意识却在活跃着,头脑屏幕上的时间也在持续跳动着。这是脱离了‘水管时间’的‘系统时间’,穿越系统可以让他们在水管网中加速前进,当然也可以让他们逆流而上,两个流速正好抵消就是目前的静止状态。他想象自己是时间河流中奋力撑住的一条小船,实则他并没有费什么力,只是发出了一个静止的意念,至于系统有没有因为逆向前进或正向加速产生什么额外的开销,他反正看不见。
他甚至想到,未来,在4维交往中,人们可以制作这样的3维名片,截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或者来个4维截图,发到4维朋友圈中,谁都可以进去捧场。这会不会是一个风口呢?图像和短视频的加了一个维度的对应物。
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急着抢到前方去,好像这是一场马拉松赛。他们一下就在痛2030眼前消失了,变成了各赛道上逐渐拉开的亮点。
痛2030,“@所有人,有必要那么赶吗?”
肿2030,“太有了,飙车的感觉哈!”
疯2030,“象坐过山车!”
不通2030,“滑雪!”
恐2030,“蹦极!”
穷2030,“没空跟你讲,答案在风中飘!”
他的声音确实很飘,因为他的速度调到了极高的24倍速,想在一小时内滑过一天的轨迹,声音回传的多普勒效应相当明显。
想象一下,你本来是在闲庭信步,步速1米每秒,突然变成24米每秒,你4秒多就跑完了100米,比博尔特还快一倍,想必你的腿没有博尔特那么长,由于你其实是在闲庭信步,步幅还不到博尔特一半,为了比博尔特快一倍,你手脚摆动的频率起码得是博尔特的4倍。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累死人的感觉。
但你其实并没有在高速挥动手脚,你所接收到的仍然是外面那具躯壳正常行走的信息,只不过频率提高了,注意,是感觉的频率提高了而不是运动的频率提高了,是电影快进而不是电影中人在没命狂奔。假如正常行走带来微弱的震动,此时就变成了高频的震颤,就像许多按摩鱼在啄食你的脚板底和全身关节。
这时假如你细听的话,会听到24倍速的心跳和呼吸,但你的心跳和呼吸并没有真的提速,提速的仍然只是信息频率,否则一颗心就会蹦出胸膛,流过耳朵的血液就会象飞机的轰鸣一样。
微风拂面,同样变成了24倍的吹拂,轻柔而频密。但风速并没有提升24倍,否则就是台风拂面了,小树和你也会因此被吹弯。24倍的微风拂面不是更好吗?谁不想享受一个天然版的大风扇啊?不幸的是你接收阳光的频度也提升了24倍,热浪也以24倍频扑面而来。虽然你出汗的频率也提升了24倍,但并没有带来蒸桑拿的舒爽,反而是全身的毛孔都在‘热啊热啊热啊’地叫着,就像频率提高了24倍的知了。
总体而言就是,穿越并没有带来什么3维福利,气温体温等等指标依然保持不变。你在3维中没有得到的,4维也给不了你。穿越只是加速了你对3维的感受,它带来的是时间福利。
一旦你适应了所有这些高频反应,就能充分享受加速的乐趣。假如你对其中某项比如眨眼(人类平均每5秒眨一次眼,24倍速就是一秒眨5次)感到困扰,关掉来自眼皮的神经感受即可。但视野里还是会留下频闪,试着每秒眨眼5次就知道了。穿越APP测试了每个人的眨眼频率后,很快就消除了频闪。
穿越APP建议的加速舒适区是1倍速到24倍速,当然你也可以往另一个方向努力,比如调到0.1倍速,等于在所有的日常比如洗脸刷牙炒菜吃饭中练太极,进一步调到0.01倍速,则一切运动包括跑步击剑射箭拳击打乒乓全成了瑜伽。
肿2030一马当先,他平时就喜欢开着摩托在空旷的山道上狂飙。山下那条当年为运输木材而修建的石渣路宽阔而结实,只是因年久失修而有些坑洼不平,现在已经少有人车经过,当前后无人时他总是开到最大档,他喜欢那种风驰电掣高低起伏的感觉。迅速迫近的景物,掠过耳边的呼呼风声,油门的突突声,屁股下发动机频密的震颤,这一切都令他感到愉快。
现在除了脚板底和全身关节在震颤,掠过耳边的已不再是呼呼风声,而是温柔的嗞嗞声,仿佛风中也藏着无数的按摩鱼。就连高频的心跳听起来也像体内装了个强劲的发动机,高频的呼吸则等同于油门。他一边享受着飙车的乐趣,一边感受到4维改装后身体的强大。
唯一恼人的是掠过眼前的各种景物。在日常生活中飙车和在山道上飙车还是很不同的,山道上并没有什么东西挡在前面,日常生活中可不是这样,门窗桌椅冰箱,一切东西都在向你迎面撞来,包括筷子也以24倍速戳来,但你的嘴巴居然稳稳地接住了它,它也快了24倍。但总有一些意外,比如。。。。。。
一枚子弹迎面飞来,他本能地躲闪,却是有惊无险,它又子弹般若无其事地飞走了。但一声惨叫已经传到了群里,他不得不尴尬地补了一句,“没事,一只苍蝇。”
幸亏系统早已关闭了他们跟水管的运动神经连接,否则这声惨叫就要传到外面去了。
外面那个水管东方肿一切如常,眼皮子都没有多眨一下,他正快速地掀动嘴皮,跟其他兄弟水管闲聊着。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请想象视频快进24倍时那种摩擦锯片般的声音,这声音连接他们当然也早就关掉了。
肿2030当然可以将视觉连接也关掉,但这样一来等于白白穿越了一趟。
他放慢了速度,其他人陆续跟了上来。
穷2030——一只苍蝇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通2030——就当看3D片咯,反正飞过来的东西都是假的,别太投入!
确实,一切早已凝固在历史中,就象凝固在胶片上的3D电影,而且这历史还真是3D的,加上时间就是4D,所谓3D电影反倒是2D胶片制造的幻觉。
恐2030——牢记一点,我们只是在体验历史,至多虚惊一场。
他想拍拍肿2030的肩膀安慰一下,一举手才发现并没有举起来,他们都被限制在各自的轨迹中,人在历史,身不由己。
痛2030——为神经安全着想,还是悠着点吧!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们在斗室中飞快地碰撞又脱离,一切日常动作如举碗扒饭伸筷夹菜倒酒碰杯,看起来都象华山论剑一般激烈,可惜他们这一天既没有猜拳也没有打架,否则看起来一定很精彩。反过来想,所谓高手也不过是加速了的平常人,充分利用时间差的平常人。高手的华山论剑,也不过是递筷子这样简单动作的加速。拍片,则大可用0.1倍的太极速度或0.01倍的瑜伽速度来合成,打的那叫一个丝丝入扣。难怪青年演员的基本修养少不了瑜伽,老年演员则少不了太极,他们虽然迟钝了点,0.1倍速还是把握得过来。
他们中午吃的是昨晚留下的烤肉,穷2030叹道——啊,我闻到了24倍的香味,真香!是真的香!
不通2030——待会上厕所的时候,你还可以闻闻24史的香味。
穷2030——我会屏蔽的,24史还是留给某人去研究吧。
不通2030——那你就是不忠实于生活,只选择美好的一面来提炼。
穷2030——如果有人愿到厕所体验生活,到24史中歌功颂德,那也由得他。
其他人一边听两人斗嘴,一边纷纷打开嗅觉开关,肿2030却贪心不足地打开了味觉,结果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蜂拥而至的滋味令舌尖几乎麻木,然后又被一口飞流直下的啤酒呛到,他挥动手臂试图阻止那只举杯的手,却只是徒劳,然后才想起关掉味觉开关,但已是呛得够呛。